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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相遇

    “我说当时小仁回来以后也没来家里,一直到他走我都没见过他。”黄娟若有所思,当年只觉得奇怪,也没多想。

    “小仁回来大病一场,在医院调养了半个月,就送回郢山老家去了。怕他在受刺激,就没让他回学校。”黄庭顿了顿,叹口气,转头拉住小风的手,“现在你知道我为啥急了么?小宝心思单纯,传言我也听见了,虽然那时候他还小,但是那毕竟是他小叔。当年若不是沈律师,那种情况下,还不定是什么结果。”

    杜远风仍处于震惊中,木讷地点点头,“外公,我明天一早就走。我去把宇晟带回来。”他自然明白外公话外的意思,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外来的一群学生哪怕再有理,也不能怎么样,那个年代的法制法律在那样偏远如蛮荒时代的小山村里就是个笑话,而道德约束也都是视情况而存在。远风仔细回想着外公说的话,只觉得后怕,万一呢?心中有太多的万一出现,他怕宇晟出事,怕他应对不了复杂的情况和人际关系,怕他一不小心触碰到村民敏感脆弱的神经,怕他成为另一个“林冉”。

    一顿饭谁也没吃好,早早吃完就各自收拾回屋休息了。杜远风躺在床上,心里盘算着,又掏出手机给宇晟打电话,这次,终于接通了。

    “萧宇晟!有你这样胡乱留个消息就失踪的吗?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远风站在窗边,压低声音狠狠地说道。

    “发什么疯?我已经木西村了,这里景色还挺好,我挺好的放心。”宇晟听出远风话里压着的火气和担心,只觉得莫名其妙,却又觉得好笑。

    “什么?你哪儿也别去,啥也别问!我明天一早就去找你。”

    “你到底发什么神经?你来干什么?我这么大人了,再说了,我有向导,放心。”

    “我跟你说,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远风顿了顿,“算了,见面说。我明天一早飞西安,木西村等我。记住,切记,我不在你身边,别和其他人说话。什么关于你小叔的事,也不要问。”

    “啊?”宇晟惊诧,可远风的欲言又止里似乎有他不知道的线索,“好,你来了说。早点休息,我走了一天的路,都快散架了。”

    “好,一定等我啊!”

    “好,睡吧。”说完就挂了电话,毕竟走了那么久的山路,宇晟早就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临睡前,发了短信给郝悦凌“天蓝水清,民风淳朴。晚安,好梦。”发完,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郝悦凌那时候还在备课,看了看,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就没理会。

    天亮的时候杜远风已经在机场坐着了,候机大厅已经忙碌起来。临行前黄庭交给他一个文件袋,再三嘱咐,如果宇晟不信,就把文件给他,如果他信,就什么都别说,直接带他回上海。虽然不知道钟立明和萧家那几个旁支在打什么主意,但一定对宇晟不利,他若早些回上海去萧氏任职,总是会少些麻烦。杜远风再三答应,黄庭才放心地又回去睡了。郝悦凌被闹钟叫醒,好室友已经出门了。她看看手机,没有新的信息,洗漱完准备早餐的时候电话响了,当看到是孙师父的号码时不免有些小失落。

    “早呀师父,”郝悦凌接起电话,走到窗前看着参差的教学楼被大雨冲的模模糊糊。

    “小郝呀,你师母说好久没见你了,让你晚上来家里吃个饭。”刘鸣京本不想打这个电话,可无奈自己老婆大人非要当这个红娘,拖了好久今天早上一起床,又被念叨,实在受不了。只好在威逼利诱下给郝悦凌打个电话,还不等郝悦凌回复,他就开口道:“就这么定了啊,下班了直接过来。”郝悦凌刚想说什么,那边电话就挂了,无奈地叹口气。

    宇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浑身酸痛,敲了敲肩膀,伸个懒腰下了床,手机开机,几十条未读信息都是杜远风发来的。一条一条看过去,核心思想就一个——不准问,不准跑,等他来见面说。无奈地揉了揉睛明穴,换了衣服,就出门了。本想在村里转转,去村小看看还有没有关于小叔的记录,可想起昨天杜远风的欲言又止,心里有些莫名而来的不安。昨天把他送到已经很晚,村里本就没有旅馆之类的,胡飞便将宇晟送到了这边护林员张北家里,两人相熟,周泰也没多问什么,便让二人都住下了。胡飞一早就回了县里,周泰送走胡飞,给宇晟留了饭和字条,也就去林场工作了。宇晟草草地喝了些粥,就出门去村里转转,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到处都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兜兜转转到了村后的林子,阳光洒下来有些清冷,枝头上叽叽喳喳的鸟鸣,浅浅淡淡的花香和泥土的气息令人神清气爽。他就这么在林子里转了半下午,看看花,坐在树下发发呆,有些渴了的时候就往回走。杜远风已经赶到了安濛县,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去木西村的车,心里松了一口气,山路崎岖蜿蜒不好走,不一会儿就开始头昏脑涨。抑制着强烈的晕车感,掐了掐虎口,不断揉着太阳穴,疲乏很快就让他靠着车窗睡着了。

    “刘老师,这周公开课有市里的领导来,你把英语教研组的公开课安排一下,一共两节课。”

    “又要公开课啊?”刘鸣京一听头都要大了,“高三肯定没空咯,复习都来不及。高一高二各一节吧,我和周老师上。”

    “那不行,这次有电视台来的,要拍照录像。”刘鸣京旁边的教导主任笑着看着刘鸣京,“周老师嘛青年才俊,你这个形象上电视,你自己好意思嘛!”沈主任打趣着,引得周围老师们一阵笑。刘鸣京想想,也是,自己这个大肚便便配上地中海的发型,是不太适合上电视,可毕竟是市里领导来,英语教研组有经验的能撑住场子的还要形象好,想来想去除了周俊杰,着实挑不出一个来。正发愁呢,对面化学组的李老师就点他,“我们男校还是男老师多,女老师少,你们英语组去年不是才来一个新老师?”

    “郝老师才毕业没多久,经验怕是不够啊!”刘鸣京自己有自己的打算,这种公开课上好了也就罢了,但凡出点小问题,那倒霉的就是上课的老师,他不想把这样的压力给新老师,怕受打击。

    “刘老师别这么护犊子嘛!多锻炼锻炼,再说了你徒弟你自己不放心啊?”顾盼之敲敲桌子,“就这么定了啊,英语课高一周老师上,高二郝老师上。我们语文组还是郑希希老师和李华涛老师。”

    郝悦凌上完了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一进办公室就受到了注目礼,这才知道,自己这周要上公开课,不仅市里的领导要来,还是要上电视那种。压力倍增,看着刘鸣京也是内心忐忑的样子,更是心里没谱。中午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下午坐在办公室埋头备课,刘鸣京几次路过本想说点什么,都硬生生又咽回去了。今天才是周一,公开课定在了周五下午第一节课,刚午休结束,学生们状态最懒散,注意力最不容易集中的时候,他心里都为自己这个徒弟捏了一把汗。临近下班,刘鸣京走过去拍拍郝悦凌肩膀;“坐了一下午了,收拾收拾东西,早点回去吧!你师母那边我来跟她说,你好好回家休息。”郝悦凌一脸感激地看着师父,连着说了好几个谢谢,才在刘鸣京的催促下收拾了东西回了宿舍。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坐在宿舍床上感想闭目休息,手机就响了。刚接起来,就传来宇晟低沉的声音,“在干吗呢?”郝悦凌听到这声音莫名心安了一些,靠着墙,“我好累,外面好大的雨。”

    “累了就好好休息。我没什么事,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在哪?”

    “木西村。陕西大山里的一个小村子,我刚从林子里出来,看着炊烟袅袅的村子,突然就想你了。”

    “哦,”郝悦凌心不在焉地答道,“好。”

    “嗯。”宇晟听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听出了她的疲惫,很久没说话,却也不想挂断。

    “喜鹊。”宇晟的声音划破了安静。

    郝悦凌没打岔,“凌凌?”宇晟的声音从喜悦变成了低落,“凌凌?累了就休息吧!记得吃饭。”说完就挂了电话。郝悦凌看着窗外,没意识到宇晟已经将电话挂了。宇晟挂了电话,看着面前两只喜鹊跳来跳去,却也没了心情。他不知道郝悦凌是怎么了,只是担心,小叔以前跟自己说过,喜鹊是来报喜的,可今天这哪儿来的喜?惺惺地回了周泰家,空无一人,宇晟坐在屋门口,斜靠着门框,夕阳西下,炊烟袅袅,饥肠辘辘。就这么坐到了天开始黑起来,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个小丫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宇晟面前。

    “大哥哥,你还没吃饭吧?给——”小丫头伸手给他递来半块馍,然后就坐在他旁边,看着宇晟看着的方向,“大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宇晟笑笑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脏兮兮的小姑娘,穿着并不合身的衣服,脸上灰扑扑的,瘦削的小脸上圆圆的眼却透着光亮,月牙一般的眉毛和薄薄的红唇以好看的角度微微弯着。他接过那半块馍,笑嘻嘻地摸摸她的脑袋,道了声谢谢。馍没有味道,很干,本就口渴的宇晟嘴里更加干了,舔了舔嘴唇。小丫头从身边的筐子里拿了个军绿色的水壶,递过去,“给,大哥哥喝水。”宇晟喝了两口水,好了很多,三两下吃完了馍,这才想起来问:“谢谢你呀!你叫什么呀?”

    “我叫喜鹊,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小丫头从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

    宇晟被这突如其来的夸赞惊了一下,一个小丫头的称赞竟然让他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笑,“喜鹊也好看。谢谢你给我的水和馍,明天大哥哥给你买好吃的。”

    “真的吗?谢谢大哥哥,那我明天来找你!”小丫头的眼睛里闪着光,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急急忙忙地就跑起来了,跑到一半,停下,转过身,“大哥哥明天见!”挥了挥手,自顾自的跑走了。

    “你怎么坐这里?”张北骑了摩托回来,就看宇晟坐在门口,“吃饭了没?”

    “吃了,喜鹊给了我吃的。”宇晟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喜鹊?哦,那丫头啊,哎,苦命的丫头呦。”周泰边说边往里走,宇晟跟他进了屋,“坐,我给你泡点茶去。”

    “张大哥,不忙。你累了吧,坐吧,我去泡茶。”宇晟听他那么说喜鹊,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拉着张北在沙发上坐下,去泡了两杯茶过来,“张大哥,喝茶。”

    “我听胡飞说你是来找人的?”张北喝了口茶,问道。

    “对,我来找个人。这事不急,刚才听你说喜鹊是个苦命的丫头,方便跟我说说么?”宇晟现在更关心那个给自己馍和水的小姑娘,小叔的事,毕竟还要等远风来了再说。

    “咳,喜鹊啊命苦,爹是个没出息的,监狱进进出出,祸害了喜鹊的娘才有了喜鹊。”张北喝口茶,接着说:“她爹是不会管她的,她娘生了她就跑了,也没人知道去哪儿了。”

    “那喜鹊现在怎么生活?”宇晟突然很心疼。

    “能怎么生活?她舅舅舅妈说是养着她,谁也不心疼这姑娘,从小吃百家饭穿百家衣,七岁了看着跟她舅舅家的五岁半的弟弟一般大,哎。”张北叹了口气。刚准备继续说,就传来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张北起身开了门,门口是个风尘仆仆的小伙子,开门就问他“请问您家是不是住着个外来的像外国人的小伙子?”周泰纳闷,点点头,宇晟已经听出来是远风的声音,就走过去了。“周大哥,这是我弟弟,杜远风。”听罢,周泰就侧过身让杜远风进了门,远风道了声谢,就跟着两人进了门。杜远风来了之后三人之间的气氛略有些尴尬,周泰看远风似乎有话要跟宇晟讲,就早早回了房间。宇晟拉着杜远风进了自己房间,刚想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结果还没开口就被杜远风指着鼻子骂了十几分钟。

    “你骂完了?”宇晟阴着脸,明明自己走之前也跟他说了,怎么现在反倒是自己不告而走,铤而走险,一肚子火却忍着没有发作,冷冷地看着杜远风。

    “我渴死了,去给我倒点水。外公让我跟你说些事。”杜远风骂累了,一天没吃没喝,山路上折腾地他吐了好几次,现在毫无胃口,只是觉得渴。

    宇晟出门端了两杯水进来,坐床上,等着远风说话。杜远风喝完水,神神秘秘地拉上窗帘,又打开门看了看,关上门,拉了椅子跟宇晟面对面坐着。“你来是找那天去萧氏闹事的那个人对吧?你回郢山也是为了查你小叔和那个人的关系?”杜远风翘着腿,身体向后仰着,歪着头看坐在床上的宇晟在点头。

    “行吧,那我就先告诉你,首先,那个人有问题,她的话不可信。”

    “我知道,但是我总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宇晟躺在床上慢慢地闭上眼,抿了抿嘴,抬起手指了指背包,“里面有一摞信,是我小叔写给未出生孩子的,还有他和一个女生的合照。万一...我是说万一呢?万一我小叔他...”

    杜远风没有去看也没有接宇晟的话,只是平静地将外公跟他说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两人在昏黄的灯光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一系列的事如晴天霹雳一般砸在宇晟面前,他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曾经想过小叔万一真的做了那些事,他能怎么去弥补那家人;如果小叔是被人污蔑陷害,那他又该怎么做。如今他所寻找的答案已经有了,那天大闹萧氏的人究竟是谁,是他自己想来坑萧氏一笔钱,还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如果背后有人,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杜远风见宇晟闭着眼不说话,以为他睡着了,就关了灯,要开门出去。

    “小风,我想带一个小姑娘跟我们一起回去。”宇晟的声音突然传来,冷不丁地惊了远风一下。

    “啊?什么小姑娘?”本想走回去追问一下,哪儿来的小姑娘还非要带回上海。就听宇晟翻了身,“明天你就见到了,先睡吧。我累了,你赶了一天路也累了。”远风只好作罢,自己回了另一间客房,刚躺下就迷迷糊糊睡了。

    张北没想到杜远风这么早就起来了,打了个招呼就要出门,今天他要去林场值班,晚上回来晚。杜远风谢了他提供住处,叨扰了这么久,一定要给住宿费,周泰一再谢绝了。

    “张大哥,我们今天也就要回上海了。这几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没事。你们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就行。”说完就推着摩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