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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回:风言风语(文案)

    残月在天,霜华满地。夜市里车水马龙的御街此时灯火阑珊,人烟稀少,有人手里拿着酒壶,步子踉跄,口齿不清若有若无地轻唱着:“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摊贩推着摊车,摊车在地上滚动发出轱辘声,小巷里几个乞丐窝睡在草堆里。

    邓惟余带着白色的帷帽走在御街上,江溟之在她身后不远处化作一个黑影,融在拂晨里,目光沉静地跟随着她。

    看着眼前的场景,邓惟余迷迷糊糊的,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摸不着头脑。她现在本应在皇宫里陪吃陪喝陪笑,怎么到了宫外?还未向皇后告别,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便溜了?若皇后醒来,大抵会治她一个不敬之罪。

    这一切的起始似乎是源于她身后的那个人,只因为他问了句“跟我走吗”,她便如同被下了蛊般点了点头,冲动莽撞毫无顾忌地跟着他出了宫。

    好在行至宫门时她的理智回来了些,派人去知会了邓连昱一声。

    邓惟余此时心里十分瞧不上自己,暗骂自己真是昏了头了。

    突然她的手臂被人抓住,迅疾地把她拉往一旁。

    江溟之:“看路。”

    一个面色浮肿,眼睛疲劳地半睁半眯的摊贩推着摊车差点迎面撞上正巧也在神游不看路的邓惟余。

    摊贩被江溟之的声音激得回神,及时拉住偏离正向快要从他手中挣脱的摊车,转过身,见邓惟余和江溟之二人衣着华服,气度高贵,定是名门望族,心瞬间被提了起来,连忙走过来弯腰伏低忙不迭地地赔罪:“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晨起太早了,神智恍惚了!二位大人有大量。”

    邓惟余看见摊贩的眼底一片乌青,脸色也苍白,心莫名地软了,再加之本也是自己没专心看路,于是赶在江溟之出声前对摊贩说:“无妨,是我没留神冲撞了您,望您也别介意。”

    摊贩抬起头,一眼惶恐地看着邓惟余,她虽戴了帷帽,却依稀能看见小巧立体的五官和白如凝脂的肌肤。

    摊贩再次低头哈腰,连连道歉又道谢。

    邓惟余摆摆手,让那摊贩走了。

    邓惟余转头看向江溟之,后者目光幽静地看着她,向她示意前方的汴河,说去那儿。

    她跟着江溟之的脚步来到汴河,扶着白玉瓷墙往下望,枯水期的汴河不同于春夏的浩荡气象,此时水色如带,阒然无声。

    “你方才想对那摊贩说什么?”邓惟余问。

    江溟之转身与她并立,同样垂眼看着如今一潭死水的汴河:“没什么,不过想反驳他。”

    “反驳?”

    “大人有大量,这句话本身带着协迫之意。若非大量便成了小人,无人愿担小人的名声,皆会选做大人,所以很多时候不得不故作大度。”

    细思下来,确实如此,可是邓惟余并非是为尊“大人”才原谅摊贩,她说:“可我也有错。”

    “嗯,”江溟之撇她一眼,“所以我没打算和他计较。”

    两人在河边吹了会儿冷风,便放弃了风度,向丰乐楼走去。

    路途中,江溟之不再站在她身后,而是与她并肩通行,左右这个时辰也遇不见熟人,她也戴着帷帽。

    邓惟余:“我们现在出来不会有问题吗?”

    “怎会?”

    江溟之停顿一瞬,透过帷帽看向她的眼睛:“问题多了。”

    邓惟余:“……”

    “我们来数数,未向皇后圣上告知是一罪,私下出宫是一罪,最大的罪是你这位准太子妃和我孤男寡女地私逃出宫。”

    邓惟余立马辩驳:“我可不是什么妃!休得胡言乱语!再者,明明是你将我带出宫的……”

    江溟之冲她一挑眉:“谁在乎这个呢?他们只会在乎谁和谁出宫,干了什么,什么时候有的私情?”

    什么私情不私情。说话的人面色正经,听人说话的邓惟余却听得自己面红耳赤。

    她扬声道:“不管,反正我会拉你一起下水的!”

    二人行至丰乐楼门前站定,江溟之笑出声来,隔着帷帽轻拍了下她的脑袋,说道:“好了不会有问题的,你瞧瞧你出来时还有几个是清醒的?清醒的不清醒的都会被连夜送回府,后宫重地岂容外男安睡?皇后醒来也不会过问的,她只会操心怎样将你和太子的婚事定下来。”

    听了前半句,邓惟余非常相信他地松了口气,听到后半句,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里,出不去,下不来。

    她顿时焦急起来:“那怎么办?!”

    江溟之带她至二楼窗边的位置坐下。

    还是上回中元节他们二人单独见面做的位置,一模一样。上回也是拂晨时分,好似什么都没变,只有他们对彼此的心境变了。

    他递给她菜单:“蠢办法数不胜数,你依然尽可各试一遍,说不定有个有用的。”

    邓惟余:“……”

    “比如呢?”她现在心中有一丝丝微不足道很渺小的怒气。

    江溟之淡淡地扫她一眼,接着说:“比如装病,不治之病,传染病,扮丑,假死。”

    这没一个是行得通的。要她装病,难道宫里不会派御医来帮她医治吗,他们卫府如何能敌得过皇家,能收买御医?扮丑?昨日她已然完好无缺地在众人面前亮了个相。这两者皆是砟一听可行,可是是需要后续的,也可以说是需要无数个谎去圆的。

    患上不治之病然后呢?死掉吗?怎么收买御医?假设自己毁容了,后来呢,也一直戴着假伤疤过完下半生吗?

    至于假死,更加行不通,实在是太过离谱。她只在话本子上看过此类桥段。

    看江溟之老神在在的模样,她便明了,他这是在信口开河,不说人话。

    邓惟余:“你们男的皆是如此吗?”

    “嗯?”

    “说话的嘴,骗人的鬼。说出的话,骗人的鬼。”

    不久前才一脸真诚地对她说他会帮她,话还热乎的,转身便换了副嘴脸,在一旁说风凉话,看她笑话。

    江溟之笑了:“你这是打哪儿听来的?”

    “打我自己这儿听来的。”

    小姑娘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不愉,语气不善。

    邓惟余找来小厮,对着菜单劈里啪啦点了一堆,也不知是不是胡乱点的。

    江溟之伸手拿过她面前的餐具,像之前做的那样,用热水帮她烫碗筷。

    江溟之不再逗她,正色道:“不必过于忧心,他们再急也不会明日便下旨赐婚,回去冷静下来想个稳妥的法子,若我这边有消息或主意会用上回的法子告知你。”

    上回的法子?他说的是他用箭送信那回吧。

    “可是.”

    “别可是了。你以为只你一人不想成这婚?朝堂上不想让你们卫国公和太子成婚的大有人在,包括你兄长和父亲,他们皆不会罢休的,安心一点,你不是一个人。”

    朝廷原来自己的婚姻已经涉及到了朝政

    他让她安心,既如此,那她便安心一些吧。

    用过早膳后,两人依旧一前一后,由江溟之护送着邓惟余回府。只是这回她没敢从正偏门进,不知道兄长和父亲回府了吗,若是回府后发现她不在府中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她又该如何解释。若他们还未回府,一切便好办。不过掐着时间算,邓惟余觉着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些。

    邓惟余带着江溟之走到卫国公府的南面,在卫国公府门前站定,回头看着江溟之。

    江溟之见周围没人,走上前,低头问她:“怎么了?”

    “你有武功吗?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送进去?”

    “怎么送?”

    “就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啊,带着人飞过去。”

    江溟之询问地看了一眼邓惟余,向她确认真的要这么做?邓惟余点点头,非常确认。

    对面的人叹了口气,拿她没办法。

    邓惟余落在卫国公府内院的草坪上时,还没反应过来。江溟之这厮是什么时候出手的?怎么就出现了一条黑带缠住她的腰肢?她又是怎么被这条黑带送进来的?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白墙,似乎能看到白墙后面的人。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想,原来这世间真的有如此高强的轻功,话本诚不欺我。

    她猫着步子回到疏月堂时,疏月堂内的下人还未起床,白兰和紫菀也没有在她房里守夜,如此一来便方便了她自如地回到自己房里。

    回到房里,她也不再端着,喝了杯冷茶漱了漱口,没有丫鬟,她也不能净面洗手,只好脱去燃了一身酒味尘气的衣服脱掉,换了贴身衣物,做好这些她以没有了精气神,急匆匆地滚进被褥,一沾枕头她立即入睡。

    等邓惟余自然醒来后,已经是下午了,外头暖阳高照,金桂飘香。

    她揉了揉眼,熬了一夜,补了个眠,反而觉着头昏脑胀,身子乏重,直犯恶心。

    “紫菀?白兰?”她撩开帷帐。

    听着声儿,二人一道进来。

    紫菀:“姑娘醒了?”

    邓惟余难受地说道:“有没有热水?我想喝水。还想沐浴。”

    她捻起自己的衣领,嗅了两口,虽然是新换的衣服,但邓惟余感觉还是有很大一股味。

    她皱眉嘟囔:“臭死了。”

    紫菀靠近闻了闻,小声地说:“好像是有点。”

    得了旁人的肯定,邓惟余面上的神情更加幽怨了。

    “好了好了,沐浴完便好了。我们姑娘还是香香的。”紫菀立马跟哄孩子似的宽慰她。

    白兰凑近,看见邓惟余面色不好,眼下乌青,心疼极了:“姑娘不是去赴宫宴吗怎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何时回的也不唤我们起来?”

    “早市快开的时候回的,你们都睡着唤你们起来做什么?至于宫宴,别快提了,我这辈子都不愿再参加任何的宴会了。”

    见邓惟余提起宫宴心有戚戚,二人便不再多说,一人出去备热水,一人为她准备沐浴用物。

    坐在浴桶里,热水浸润着肌肤,雾气缭绕,白兰在身后替她按摩,好似所有的疲惫皆被洗去。

    穿戴好衣服首饰后,邓惟余问:“父亲和兄长可回了?”

    紫菀:“一早便回了,回来也去补眠了,看样子似乎都还没醒呢。”

    邓惟余打了个哈欠,随即摆摆手让紫菀将发饰撤下,一边往床上爬一边说:“既如此那我也再去睡会儿,哥哥和父亲起了你来唤我,我有重要的事和他们商量”

    紫菀走过去看了眼,姑娘已经又睡着了。

    这一家子人怎么回事,参加个宫宴,怎么弄得跟行军打仗几百年没睡过觉似的?

    这一日,卫国公府的家仆门等着主子起床他们好干活,一直等到了晚上。

    天黑了,邓惟余被紫菀唤醒,紫菀:“老爷和公子都起了,姑娘一道去中厅用晚膳吧。”

    邓惟余梳好发髻,前往中厅。

    走到中厅门口,她听到父亲和兄长在讨论她的婚事,堪堪停住脚步。

    卫国公:“哎,这一天还是来了.为了不让她走入这种局面,我才安排她和傅清柏的婚事,结果被她搅黄了,原本想着没有傅清柏也可以替她寻下一个,左右不是皇家的人,哪成想她那般抗拒,你说,我怎么还敢替她再寻?”

    邓连昱:“即便她一早知道自己会被选入皇室,她也不会同意随便找个人嫁了的。”

    “她性子倔,主意大得很!现在怎么收场?”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邓惟余踏进中厅。

    她坐下,对卫国公说:“父亲是行军打仗之人,做事讲究的是策略,比女儿更懂。此事也未必是个死胡同,法子那么多,蠢的明智的,大不了都试一遍。”

    卫国公哼道:“你倒是心大!”

    “不心大如何呢?凡是不是光焦虑便能解决的。况且,皇家选我有多少成分是因为父亲的军权?朝廷上难道皆是太子一党吗?”

    卫国公和邓连昱大声呵斥:“你在说什么!”

    一介女子妄论朝纲,像什么话!

    邓惟余被他们吓了一跳,无所谓地摆摆手:“这是家里,又非外面。再说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卫国公听了她的话沉默下来,似乎在顺着她的方向思考。

    只有邓连昱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哥哥你这什么眼神?”

    邓连昱扯了扯邓惟余的脸蛋,听到邓惟余说痛才放手:“看看你是不是我妹妹。我怎么感觉你是假的呢?你未免也太淡定了,还有刚才那一堆大道理,是你能想出来的?”

    邓惟余:“.”在她哥哥眼中她是有多不学无术啊。

    不过这些话也的确不是她自己想的,想到说这些话的江溟之,邓惟余一笑:“你就当我是被高人点化了吧。”

    “那你笑什么?一脸少女怀春.”

    “什么啊!”

    邓连昱还是不信她,用筷子在半空中虚点了她两下,带着警告意味:“你最好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有时候身边人太了解自己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