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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隔墙有耳

    卫国公虽明了今日他们的来意,也一早便知有这一日,可当江老太太直接将这事摆上台面,并且要将它板上钉钉时,卫国公还是犹豫了。

    真的要如此草率地将女儿交出去吗?江溟之、荣国公府真的可以吗?有朝一日,女儿会不会怨恨他为什么当初不再多考虑考虑,要由着她的性子去?邓惟余会后悔吗?他会后悔吗?

    他犹豫不决之际,将目光投向了身侧的屏风,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屏风后面,他此时需要她的答案。

    或许是父女之间心灵感应,邓惟余在父亲看向她的那一瞬她便知道父亲的意图。

    她也不敢确定自己未来会不会有后悔的那一日,但至少现在她相信自己相信江溟之。未来的事从没人能知道,即便是算命的也未必算得准,既如此,担忧又有什么用呢?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骄不躁,活在当下。

    想通了这点,邓惟余在屏风后对卫国公点了点头,怕他瞧不清,她还点了两下。

    卫国公在心里长叹一声。

    果真是这样,他已然料到了。

    他不明白江溟之身上到底有哪一点驯服邓惟余这头犟牛,让她这般坚定地愿意联姻。

    先前邓惟余说什么做人知恩图报言而有信,既在权宜之下应下这桩婚事,便不可在剖烦析滞后过河拆桥。左右她都是要嫁人的不如嫁得值当些,用一场婚姻换另一场婚姻。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是她性子能做出的事。

    但他总觉着有哪儿不对劲,就好像是他们早已暗度陈仓,于是将计就计。

    他曾旁敲侧击地试探过邓连昱的口风,可邓连昱明明白白地跟他保证不是这么回事,邓连昱的话他是可以信八分的。

    罢了,依着她去吧。人都已经提亲在家门口了。人言,媒妁之约父母之命,可到了他们这里全凭邓惟余自己做主,谁叫这是他卫国公唯一的一个女儿呢,谁叫他亏欠了她,她又偏偏是个有主见的,不依着她又如何呢?

    于是卫国公只能对江老太太的提议颔首称好。

    江老太太立马拍手叫好,唤底下的媒婆进来。

    江老太太重视这门亲事,原本想请宫里的礼仪婆子来做媒,可江溟之说因为先前太子妃的风波不便请宫里的人,他已经找好了,是京城中最好的媒婆。

    媒婆眉目慈祥,身穿一身朱红大衣,入眼便让人觉得喜庆。媒婆身后跟着荣国公府的家丁,抬着几箱礼箱和一箱大雁。

    婚礼六礼,一纳采二问名三纳吉四纳征五请期六迎亲。

    纳采意为初步达成协议、交纳定金,男方家请媒人带财礼到女方家正式求婚,财力中应有大雁,正所谓《仪礼》中的“昏礼下达,纳彩用雁〞,故纳彩称“奠雁〞礼。

    这时江家人是可以不出面的,尤其是江溟之,但老太太不放心心有疑虑,如今荣国公府不比从前,只是在江溟之继任左都御史后这荣国公府才看见点复燃的苗头,卫国公府如日中天,如今便是皇家也盼着和卫国公府结亲,又怎会看上平平泛泛的荣国公府?何况是身世备受诟议的江溟之?老太太要亲自走这一趟见着卫国公的面弄个明白。

    再者,婚约若是真的,江溟之的身世难免受人轻视,老太太亲自出马一是为了显是对卫国公府的尊重,二是给江溟之撑牌面,不至于被人轻视。

    二问名即是媒人问清女生辰八字发展到后来问生母的身份、门第的高低、财产、容貌健康等方面,民间俗称为“下怗”。问名礼主要是为了古卜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的命相、阴阳和了解社会地位和财产

    像卫国公府和荣国公府这两家,皆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在朝廷当官,承袭世爵,身份、地位、财产皆是有目共睹,无需多问。

    于是媒人只在红纸薄上写下了江溟之和邓惟余的生辰八字,交由一同前来的大相国寺的大师占卜。

    大师看了看红纸薄上的生辰八字,说道:“江公子五行缺木,邓姑娘五行缺水,双方互补。两方八字用神相生,互不损害后世星,命局相合,助益福寿之气,互为喜用。”

    问名后,便是“小聘”“订聘”,理应是男方家将女方生辰八宇和男方的生辰八字开列,请巫卜“算命”,问凶吉祸福(俗称〞合八字〞)同时男方家还的再备礼物到女方家决定婚约。但大师在问名时已经合过八字了,江老太太问过卫国公后便直接行纳征义面之礼,邀集江夫人、江大公子夫妇一同订立婚约仪式,向卫国公府交纳聘财,所送聘礼多为钱财布帛之类,而旦礼品多取吉祥如意的含义,数目取双忌单,婚约至此成立,这时夫妻关系既定。

    接下来便是请期,男方家向女方家商定结婚日期,民间俗称“提日子〞“送日子”。寻常人家多请算命先生确定所谓“黄道吉日〞而目多以逢双的日子为主。

    因着大相国寺的大师对占卜算命一事素来精通,便请大师一并为两家算定黄道吉日。大师算了两个黄道吉日,一是今年年后,二是明年开春三月。

    年后成婚不是不可以,仪式也可以准备起来,可卫国公的想法是能拖一日十一日,若是中途有了变故最合他心意,便以年后事多、世间仓促打发掉第一个日子,与江老太太一道敲定了来年三月。

    屏风后的邓惟余听到这里扯扯付敏芝的衣袖,示意她撤离,两人压着步子从侧门离开。

    江溟之看了眼屏风后飘起的月白衣裙的一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

    礼成后,卫国公送江家人出府,正巧迎上回府的邓连昱,他向众人拱手行礼,对江溟之说:“江大人可否留下?”

    江溟之颔首,“嗯。”

    邓惟余挽着付敏芝走在兰园里,神色呆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上回在大相国寺求的签文“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大师说本签之意即是世间之现象,出乎人之意料者居多,君汝之婚姻复如是,必能有意外之好姻缘来结合。

    如今这境地往复回看,这签文似乎挺灵验的。江溟之算是她命里的“出乎人意料者”,他们的相遇已然是意料之外的,他们的婚姻更是她从来没有预料到的。

    只是这意料之外的姻缘是能一如既往如签文上所说的好姻缘吗?

    付敏芝:“在想什么?”

    “啊?”邓惟余回神,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这一下子定下来了觉得没有真实感。”

    “我当初也有这样的感觉。”提到过往,付敏芝的眼神变得飘渺虚无,似乎在努力回想那些已经碎掉的美好岁月。

    邓惟余听付敏芝这样说原本还想再仔细问上一两句她当时的感受,转头看见付敏芝有些神伤的神情及时咬住舌头,将话堵在了喉咙里。

    不过付敏芝转瞬便恢复自然,拍拍邓惟余挽着自己臂膀的手,老成地感慨:“这年岁真是不等人。在我眼里,你还是那个整日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见人的小姑娘,如今却要嫁人了?我最知你心性,你向来对婚姻一事不抱希望,不信任旁人,原以为你会在此事上颇有坎坷,料想姑父会为你议亲你会多番拒绝,可没想到你也就拒了一回。”

    说到这里两人都笑了,笑这世事难料,变化得猝不及防。

    在爱情一事上看似一帆风顺的人如今孑然一身,最不愿结婚的人快要嫁作人妇,谁也不比谁坚定,最终还是被生活推着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付敏芝:“我的婚事虽说最后没落得一个好下场,但我毕竟是好歹也走过这条路,福享过,亏也吃过,有些话我还是得提醒你。”

    “表姐请说。”

    “听闻江溟之的嫡母江夫人自荣国公过身后便郁郁寡欢整日吃斋念佛不过问府中大小事,这样的嫡母,你嫁过去应当也不会为难你。只是那江大公子和他夫人听闻两人的性格乖张,尤其是对待江溟之,你嫁过去免不了要应付他们,他们也算你长辈,若有冲突你能忍便忍了,不能忍回来卫国公府或者去我们那儿,家中自有人不动声色地为你出头。总之,你别太冲动别也太委屈。”

    邓惟余听后,紧紧抱住付敏芝,“遥遥何其有幸,能得你们做我亲人,无理由地护我。兄长先前也同我说过相似的话,总害怕我出去后受委屈,要我尽管用卫国公府做靠山。”

    “傻遥遥,你我是血亲,打断骨头连着血,亲人护着亲人何需条件?你的背后又岂止有卫国公府,还有我们付家呢!”

    虽自呱呱落地便没了母亲,不知道被母亲呵护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幸运的是身边的亲人皆真心疼爱她,兄长、舅舅舅妈、表姐,甚至是小时候不待见她的父亲也有一片真心留给她,她应是这世上为数不多可以选择自己婚姻的女子吧。

    被爱紧紧围住的邓惟余心窝涌上一股暖流,一腔的感动。她想说谢谢,却又怕显得生分,千言万语汇作了一个紧紧的拥抱,她用力抱住付敏芝的半个身子,像个孩童一样依偎在大人的怀里。

    “我现在是在以邓惟余兄长的身份与你谈话,这亲虽然定了,可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前方传来邓连昱的声音。

    邓惟余和付敏芝诧异地对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进退不得。哥哥怎么和江溟之来兰园了?两人说话怎么不去书房啊?

    哥哥会和江溟之说什么.

    非礼勿听,邓惟余猫着腰,提起裙摆,想要无声无息地退出去,却被付敏芝捉住手腕。

    付敏芝不解地看着她,眼神问她干什么?

    邓惟余向身后努了努下颌,示意退出去。

    可付敏芝没如她的意,捉住她手腕带着她钻进旁边的小树林里。

    “表——”邓惟余刚出了个气音,便被付敏芝捂住嘴。

    付敏芝在她耳边说:“你难道不想听听江溟之说什么吗?”

    她是想听,可这是偷听,偷听是不好的.

    可付敏芝拉住自己不让走,她也不好挣脱,万一闹出动静惹得邓连昱和江溟之看过来,那便更加尴尬了

    她也就只挣扎了这一瞬便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和付敏芝一起偷听。

    外面,邓连昱:“她是我们邓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是被捧在心尖尖上长大的,别的人家对闺中女儿多有约束,可我们家从未束缚过她,她想做什么想说什么从来未加阻拦。我们护她长大,可不是为了有朝一日送到别家那儿去受委屈的。”

    邓连昱半蹲在地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兰花条叶,说到最后抬起眼看向江溟之,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与江溟之不同,邓连昱是真正性子谦和待人和善之人,真真做到了“君子如玉,君子如兰,君子应是如此”,只有在审理案件时才会少见地露出蕴怒之色。

    可面对着这个即将求娶自己妹妹的男人,邓连昱没有给好脸色。

    江溟之平静地回视邓连昱:“她在你们这儿什么待遇,便在我这儿什么待遇。”

    “君子言出必行,可你未必是君子。”邓连昱豁地站起身来,对江溟之风微浪稳的态度不满,平视着他,眼里似有火烧。

    二人剑拔弩张。

    邓惟余看着着急,她从未听过哥哥这样对人不客气地说话,怕江溟之就此恼怒,起身想出去。

    付敏芝拦住她,正色直言:“干什么去?他们男人之间的事自己会解决,如若他过不了你兄长这关也就不必娶你了。”

    邓惟余慢慢蹲下来,眉头依旧紧皱,不放心地盯着外面。

    邓连昱出言不逊,落在江溟之耳里,他却听得痛快,这兄妹俩一个比一个厉害。

    江溟之淡笑了声:“我的确不是君子。我说什么你们也不信,我若亏待她你们卫国公府自然可以拿我开涮。”

    邓连昱背过身去,“不止是对她好。最重要的还有安稳,我不管你到底想做什么,但娶了她就必须让自己身处于光明之下,那日秋猎场上之事我希望不会再出现第二回。”

    江溟之是个不简单的人,他不是纯臣。纯臣未必能走得远,可奸臣一定走不远。他不相信江溟之是奸臣,他能感受到这个人身上还有一丝正气。可他对抗太子,不是一个纯臣能做出的事。

    邓连昱等了很久,他听到身后的江溟之说,“这我可能答应不了。如果不敢对抗太子,那我便不是那个能护住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