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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破冰

    事实证明,邓惟余的担忧不无道理。

    三四月正是百姓出门踏春鼎盛之际,相国寺环境清幽花草繁盛,上至士族大家下至街边乞丐都愿来这相国寺走走,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来了,邓惟余和江溟之这夫妻俩不紧不慢地走在人群里,甚是打眼。走在他们身后的有意放慢了脚步跟在他们身后,他们前面的人交头接耳的,只是眼睛似乎都长偏了,老往后面瞧,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偷看。

    未出闺阁前邓惟余皆是戴帷帽出门,要么坐轿要么坐车,去了外面大多时候也会寻包厢待着,如今嫁为人妇出行少了帷帽,面容展露在人前难免得来许多眼光,让人怪不适应的。

    她下意识地垂下头往江溟之身后躲了躲。

    江溟之把她拉了出来:“躲什么?”

    “没躲啊。”

    他多看了她两眼,没说什么。

    拜完寺内最后一尊佛像,江溟之先行站起身伸出自己的手掌心向上,还跪在蒲垫上的邓惟余伸出手落在他的掌心之上,轻轻一拉,她站了起来。

    虽不是什么亲密动作,可夫妻俩自然地像做了八百遍。

    两人手牵着走到禅院后院,檀香肆溢,后院寂静,虽也有不少人,但大多人都不舍得说话,偶有交谈声也是很小声的,双耳充斥的多是头顶的鸟鸣莺啼和藏于深林中的不知名活物的几声哼唧。常年青绿的百年之树在新春之际冒出了新芽新叶,硕大的树叶层层叠叠交错在一起遮蔽了天空,原是艳阳高照,此时也只能垂头瞧见几块光斑,三月天照不到阳光还挺阴冷的。

    她抬头,看见江溟之锋利的下颌还有淡漠的眉眼,怎么看都不像是诚心来拜佛祈福的。

    “夫君?”

    她压着嗓子喊了声。

    他微微垂头,俯下一只耳:“嗯?”

    “我们今日为何要来相国寺?”

    “没有为什么,只是闲来无事带你出来走走。”

    “哦。”

    两人无言地走了一段路。

    邓惟余又问起:“夫君信佛?”

    这回他偏过头看着她,默了一瞬,反问:“夫人信吗?”

    不敢说世人之人皆信神佛,至少在周朝土地上神佛皆存于人心。她能问出这个问题,有些离经叛道。

    头回听他如此称呼自己,‘夫人’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很是动听。

    “原是不信的,渐渐的也就信了。”

    “为何不信,缘何又信了?”

    缘何似乎与他也有很大的干系。先前在这儿相国寺得一僧师赠言,在确定自己与江溟之的婚事后她便觉着当日的赠言很有些迹象所寻,直到成亲她才确定那僧师所言便是他们的这桩婚事:意外之得。

    不过她此时怎好将此事宣之口。

    淡淡地笑了笑:“过往不信是觉着事在人为,可如今却觉着有些事,人难为,需借外力。”

    他垂下眼睫,没有回应。

    从始至终他皆坚信事在人为,若真是路坚且险难以走过去也是自己本事不足,没有外力可借,唯有内强。

    世间之人千千万万,一人之欲一人之念可足百条,若佛祖真有庇佑之心,这世间早已倾覆。人活着便是为了这些欲、念,为了这些有多少人是匍匐着挣扎前进的?

    两人走着走着忽然一位青年上前而来,身量不高,比江溟之矮了一个脑袋,只比她高出少许。其貌不扬,眉眼流露出一丝邪气,身着华服,腰间配了两个金色香囊。

    感觉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人。

    那人走到两人面前拱手作礼:“江大人江夫人幸会。”

    江溟之看了他两眼,似乎不认识他。那人也不觉尴尬,自保家门:“我乃新上任的盐铁副使齐桓。”

    “原来是齐大人,请恕我眼拙。”

    江溟之拱手回礼,邓惟余也淡淡颔首致意。

    齐桓笑了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看上去很和气:“我新上任江大人不眼熟也是正常的,加之江大人近来人逢喜事,告婚假未上朝也不曾与我多见。今日倒是有缘,能和江大人在此地偶遇。”

    “幸会。”

    此人说话滴水不漏,给江溟之找台阶又找梯子,堂堂一个盐铁副使竟在自家夫君面前将身段放得极低,不知道该说此人是人精还是人傻。

    官场里那套虚以委蛇她算是头回见,听那个齐桓讲话自己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恨不得撕下他的面具让他说真话。

    下意识间被江溟之握在手心里的手紧了一下,感知到的他顿了一下。

    齐桓看了眼他身旁的邓惟余,传闻中的神颜今日得见,果真是绝世容颜。

    “齐大人?”

    “什么?”

    齐桓回过神来,江溟之不动声色地上前了一步,将邓惟余落在身后一寸。

    江溟之:“齐大人是一个人来的?”

    “是啊,我可没有江大人这样的好福气,能有娇妻作陪。”

    你的确没有这样的好福气。邓惟余腹诽道。

    齐桓没注意到江溟之的眉心拧了一下,转瞬即逝。齐桓:“说起来我还没喝到江大人的喜酒呢。”

    他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

    江溟之作势领悟到他的意思,笑了笑:“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也是巧不如补齐大人一杯?”

    “自然是好!云涧阁?”

    “可以。”

    齐桓将目光投至邓惟余,开口便想唤她同去,邓惟余抢先一步:“夫君,我想起祖母让我早早回府还有好些事要商议,不如我先回府?”

    “也好,祖母的吩咐不可忽视,回去吧。”

    她曲膝向齐桓行了个礼,正眼也没给一个便转身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齐桓竟生出一丝不舍。

    江溟之:“齐大人,请吧。”

    “哦,好!请,江大人请。”

    今日出府江溟之在身旁,福云便没有跟着出来,两人身后只跟了紫菀和追风,现在她先行回府江溟之派追风先护送她。

    她撩开车帘一角:“你回去吧,他比较需要你。”

    臣子的身份总归是比一个贵女的身份要危险些。

    追风:“无妨,主上身边还要其他暗卫暗中护着。”

    “那为何不让他们送我?”

    追风笑了:“许是我送主上放心些?”

    他身边的人最亲近最信任之人护送她他才会放心地同别人离去。

    她哽了一下,他还挺会说话的。

    她放下了车帘,下一瞬,又撩了起来。

    “夫人有何吩咐?”

    “我能问你件事吗?”

    “夫人尽管问,追风能回答的定然毫不保留。”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两日心中所惑问出口:“你家主上为何不要年轻女使?”

    追风:“.”他属实没想到她是问这个问题,还以为是要问主上的喜好,他都准备好一肚子的话了。

    见他皱起了眉头,不肯言语,邓惟余连忙说:“不便告知便算了,不必勉强。”

    追风想了一下,似乎也不是不可以说。

    “早些年南院里也是正常的,女使婆子一箩筐,可不正常的是,每到夜里主上的屋里总是会莫名冒出些年轻女使,甚至还有些上了年纪的婆子。那段时间我们每天都要将主上屋里的物件儿换一遍,不知道有哪些是被她们碰过的,主上嫌恶心。”

    追风说起这段陈年往事半是害羞半是厌恶,那些女使婆子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知廉耻,想着法儿地往主上床上钻。晚上钻床白天便偷东西摸东西,进了屋子打扫的女使不时拿走主上的几幅字画,主上的衣物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掉那么一两件,最恶心的是,有一日他们看见一个女使用主上屋子的杯子碰了碰她自己的嘴唇,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去,还去床上滚了两圈。

    主上当时看到真的想杀了她的心都有,只是那时候荣国公还在世,主上硬生生忍了下来。

    委实没想到是这样的内情。她脸上有了一丝扭曲,试想了下那些女子的作为,忽然感觉犯恶心。这种情况换她她也忍不了,江溟之能忍住没杀人已然是仁慈了。再进一步试想,他因此不敢在自己院里用女使婆子,若是心里再膈应些或许就厌恶起了所有女子,成了断袖也未尝不会。

    咦!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还好他没有。

    邓惟余:“你们暗卫没拦着吗?”

    她印象中他的这群暗卫似乎无所不能。

    追风也很挫败和无奈:“早些年我们没有在南院露面,不能动手,只有两三位暗卫扮作日常侍卫护在南院,但那些人委实狡猾,她们又是做事的女使婆子,进屋杂扫都是她们该干的,如何拦,拦的了一回也拦不住三回,次数多了便将状告到老夫人和荣国公那儿去了,老夫人早存了要给主上选通房的心,她明面上不管不问实际上也是在默许她们。”

    邓惟余:“.”

    所以江溟之没有通房?难怪她入府后没有见到人。

    她不可抑地开心了一下,见追风迷惑地看着她,“我告诉你我们主上以往受了哪些委屈你身为他的妻子还笑得出来?”,她立马压下了嘴角,严肃地接话:“那后来呢?她们怎么就走了,你们又如何名正言顺地入了南院。”

    “后面的事夫人还是自行问主上吧,追风不便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