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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决裂

    是夜,风声怒啸。

    司马景定定站在车旁,难以想象,半日之前,他的心底还藏着一丝能够回去的希望,现在,他却恨不能立刻抵达漠北。

    在将郑褒送回营帐休息以后,他就站在这里,时而望天,时而看向营地。

    虽然一众随从表面上将司马景置诸高阁,但暗地里,他们也会不断朝这个方向投来冰冷目光,尤其是大壮,虽然只是无意间的一瞥,却让司马景看到了自己更加险恶的处境。

    想想也是,一个大男人,被人那样当众嘲弄,还闹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无人不笑,所谓士可杀不可辱,换谁能够忍下这口恶气?

    可问题是,就算司马景想破头颅,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补救此事。

    在这渺无人迹的草原上,凭空赏赐自然不太现实,而且金银珠宝起义之后也能得到,更别说同样身为男人,在这样一种境地之下,几乎无解。

    那么,他能够做什么呢?

    拉拢可拉拢的力量,防患于未然,似乎只能如此。

    可是他的前任已经把所有人都得罪完了,他还能拉拢谁?目前看来,唯有二麻,只有让他与自己结为命运共同体,不怕他不帮忙,反正能拉拢一个是一个,其他只有听天由命。

    想着,司马景再次爬进马车,取下镶满各色珠宝的宝剑挂在腰间,随后,他从六人帮的眼皮底下将二麻唤来,让他帮自己把先前发现的那箱香艳衣物都搬到自己帐内,而他,则抱着梳妆盒,与二麻并肩走在一起,看上去颇为亲近。

    二麻本就有些醉意,再加上知道司马景因为失忆变得平易近人以后,更巴不得在六人帮眼里狐假虎威扬眉吐气一番,于是自然更加得意起来,在一众人的注视之下趾高气昂走入大帐,放下木箱之后,他才晃晃悠悠问道:“主人莫非是要梳妆打扮?”

    司马景不置可否,蹲下身去将木箱启开,拿出最表面的那条花裙子来,在二麻眼前展示了一番。

    二麻退了一步,眼睛却是瞪得溜圆,“您该不会又要男扮女装?这可使不得啊!若是让大壮知道的话......”

    司马景自然不可能男扮女装,一来他没这个嗜好,二来他要再扮女装,在这夜黑风高的夜晚不是引狼入室是什么?当即将裙子一扔,斩钉截铁道:“把它给我烧了!”

    二麻见那蕴藏着诸般美好回忆的裙摆落地沾灰,已自有些心疼,恨不得马上弯下腰去捡起来吹上一吹,拍上一拍,再又听得要把它们烧了,更自觉得难以置信,倒不是仍然觊觎司马景美色,而是他这一辈子都是穿着蓑衣绢布,何曾见过这么名贵美艳的方物?

    对于一个下层百姓来说,撇开它的观赏价值,这件裙子几乎就像一件艺术品一样,和那些金银玉石没有分别,这说烧就烧了,怪可惜的。

    司马景见他犹豫不决,欲言又止的模样,也没有给他踌躇的机会,不失时机补充道:“还有这一箱,也全都烧了。”

    啊?二麻更加不可置信地看着司马景,心想这人失忆是真,疯劲却还是分毫未减。

    司马景自然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贫富差距给人的认知带来了多大的偏差,但他见得二麻十分不舍的模样,还是转而拍了拍二麻的肩,安慰道:“如果你实在舍不得的话,也可以留下一条作为纪念,但条件是你必须把剩下的都烧了,而且必须当着大壮他们的面。”

    “当着他们的面?”二麻还以为自己听错,在司马景又强调了一遍之后,他才突然打了一个呼哨,像是大仇得报似的跳了起来,连声说道:“这个好!这个好!”

    司马景本还以为二麻会因为恐惧推脱一番,没想到他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看来确是积怨太深,如此说来的话,拉拢二麻应该不成问题,再加上以二麻的性子,拿到裙子后定会显摆一番,好叫人知道他也不是个受人低看的主,这样的话,至少在六人帮的其他人看来,他便已经和自己站到了一起。

    正思量着,二麻已经迫不及待收好箱子,就要转身出去,司马景摇了摇头,叹一口气,又提醒道:“记住我的条件,可别想多拿,一会儿我来抽查。”

    他说话的语气就像自己以前的班主任一样,每次放他们自习都会说来抽查纪律,结果每次都是一去不回,不过别说,这一招还真挺管用。

    “知道了,主人。”二麻随口应道,头也没回,对于司马景已经没有多少戒备之心,司马景倒不是真正想要利用于他,只是想要通过烧衣服这种极端的方式让大家知道他与过去决裂的决心,这也等于变向的向大壮道歉,虽然不一定会带来实际的效果,但却不得不做。

    等二麻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司马景才算安坐下来,端详起他抱进来的那个梳妆盒,按理说,这个东西于他没有任何意义,应当一并弃之,可是司马景毕竟也是普通人家出生,看着这么精致贵重的盒子,就像跑到博物馆里观赏一件重量级的文物,实在无法狠下心来。

    而在更为明亮的帐内,这个盒子的精美方才得以淋漓尽致的展露出来,只见它的四角分别雕刻着兰荷菊梅四种花卉,又以花枝做边,上有栩栩如生繁花朵朵,或含苞,或怒放,竞相争艳,用以象征春夏秋冬的同时,烘托着中央一个大大的福字,给人一种四季更替,群芳依旧之感。

    光是花雕,就足足让司马景欣赏了半晌,然后,他才再次启开盒子,对着一面不大不小的铜镜照了起来。

    这是一张英朗俊秀的脸,虽然算不上美如冠玉,却也棱角分明,风华正茂,白是白了一点,但值得庆幸的是,没有想象中的娘炮之气,而且这张脸的中原气息很浓,看上去与现代人没有分别。

    司马景定定看了半晌,初时,就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之人,这样的长相自然让人羡慕不已,可当司马景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就是自己的面容之时,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尤其是在知道前任的那些荒唐事之后,更加意识到,这是一张很可能给他带来极大麻烦的脸。

    如果是在中原,是在国内还好,在这个追求美的时代,拥有这样一张脸确实非常完美,可在草原上,在他将要去到的野蛮之地,他实在想不出来,这样一张白嫩标致的脸应该如何安放。

    不过,就现在来说,这脸确实值得多看几眼,司马景一不小心就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心底不由有些沾沾自喜。

    而正当他沉迷于这般美貌之时,夜已渐深,经过一日的劳累过后,所有人都已睡下。

    古代由于没有电灯,娱乐活动相对较少,因此就和现在一些偏僻农村一样,基本上入夜之后便开始上床睡觉,所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正是此理。

    司马景却是心事重重,难以入睡,在放下梳妆盒后,他又把玩起了宝剑,毕竟目前为止,也只有这个东西能够给他带来些许的安全感。

    就这样一直捱到深夜,睡意袭来,司马景方才抱剑躺下,谁知他方一准备闭眼,便觉一阵凉风倏然透进帐来,惊出一身冷汗,他连忙起身,眼神急转之下,竟然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利刃从帐帘外面探了进来。

    他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陡然乍起,拔剑大喝一声:“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