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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卷土重来

    黑夜如同一场死气沉沉的噩梦,如果说这是一场梦的话,已经濒临崩塌。

    念青念生面无表情,直到将手里的事情统统做完之后,方才翻身上马,进入山谷。

    匈奴骑兵再次回返,一阵骚动过后,匈奴骑长好不容易重整队伍,仍然派出三队骑兵殿后防御任何可能之敌,他则亲自带兵迫不及待杀了回来,然而,当他发现到嘴边的鸭子已经飞走时,脸上的震怒溢于言表。

    而在震怒之外,他们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在风的作用下,仍能感到一丝温热。

    正是这样一丝温热,促使匈奴人骑近谷口,当同伴们残缺不全的尸首赫然陈列于他们面前之时,群马惊嘶,人皆失色,一瞬之间,这个噩梦终于真真切切进入匈奴人的视野。

    匈奴骑长面色沉凝,目光在族人尸首铸成的京观之上久久停留,倒不是吝惜这些同胞的生命,而是作为天之骄子,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受过如此的轻蔑与侮辱,尤其是当所有这些都来自于几个不成气候的汉奴之时,匈奴骑长感受到了血液之中沉睡已久的愤怒。

    此种愤怒写在他们先祖的记忆之中,数百年来,早已浸入骨髓,这就是对于汉人的仇恨。

    当匈奴人们分崩离析的时候,他们没有动摇,当匈奴人们向西迁徙之时,他们没有退步,当这世间所有,都在要求他们付出代价之时,他们加倍付出了无可想象的代价,活了下来,现在,是到复仇的时候了,因为,他们是真正的,匈奴人。

    良久,匈奴骑长一言不发,青筋暴涨,他的身后,尚有二十余名匈奴勇士,此刻,他们已不知道恐惧为何物,正相反,他们的噩梦,就是这个世界的噩梦。

    蓦地,匈奴骑长大喝一声,声震山野,马鞭一挥,率先冲进山谷。

    一众骑士欣喜若狂,再不关注那座汉奴堆砌的坟墓,振臂高呼着,追随骑长杀入山谷。

    ******

    山谷之内,三辆马车前前后后,像是一条误入迷宫的蛇,在幽深莫测的黑暗之中踽踽独行。

    他们试着点了几次火把,都因风力过大而以失败告终,无奈之下,众人只能摸黑行进,这更为哭山山谷增添了几分神秘气息。

    由于地形特殊,风声呼啸,如同有了形体一般,吹得马都睁不开眼睛,寸步难行,无处不在的哭声虽然变得遥不可及,却更凄神寒骨,悄怆幽邃,俨然另外一片天地。

    难怪马匹不愿踏入此地,司马景想明此理,更无惧意,取出裘袍,为郑褒披上,先前郑褒强自下车督战,便已伤于风寒,此时仍是强忍寒苦,几番推脱,直到司马景翻箱倒柜找出更多名贵御寒衣物以后,他才勉强接受。

    司马景一面感激前任的奢侈品性,一面随手取出一件裘衣穿上,早就冻得僵硬的身体好歹回复一丝暖意,如此,他又抱着衣物,亲力亲为,为众人送上温暖。

    二麻选了一件纯白裘衣,应当是狐狸之类的动物毛皮,他本就身形瘦小,满脸麻子,穿上之后更显尖嘴猴腮,如同一头半坐着的狐狸,为人驾车,三胖因为受伤,随意盖了几件袍子,唯有大壮,司马景特意为他选了一件熊皮大袄,使得他看起来更加熊壮。

    越进山谷,行速越缓,有好几次,马车甚至停了下来,二麻等人不得不下车驱赶,仍是无济于事。

    此时还是郑褒,让众人撕下布匹,遮住马的眼睛,塞住马的耳朵之后,马才再次缓缓动了起来,气氛沉闷至极,再又见得念生念青没有及时追来,司马景干脆坐于车外,坐镇指挥。

    也亏得有他陪伴,二麻一见他来,像是抓住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似的,再也不让司马景离开。

    “主人,您说,这山谷里会不会有妖怪?我怎么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跟着我们?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头吧,死在人手里,总比被妖怪吃掉强......”

    “主人,我听说,每一座山里都住着山鬼,这里肯定住着一个女鬼,要不然她为什么哭得这么惨?难道是太寂寞了想要找人陪陪?您说,万一她要是把我抓了去,我该怎么办?”

    大概是想通过交流来缓解恐惧,二麻自顾自的说着,听得司马景哭笑不得,不过看到众人脸上均有几分畏惧之色,司马景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也不想来这个鬼地方,可是既来之则安之,如果任恐惧的苗头在众人心底生根发芽,只怕又会生出其他变故。

    难道自己还得来上一出走近科学?司马景感到无比心累,可不知是出于某种责任还是义务,他终于还是大声回答二麻:“二麻,你听这女鬼的声音,得有多少岁的样子?”

    二麻不知司马景如何还有这等雅兴,仍是顺从去听,听了半晌,似有所悟。

    “主人,我听这女鬼声音婉转,像极思春,应当不算很老。”

    “那么你觉得,咱们这么多人,她会单单看上你这个育有两个孩子的有妇之夫吗?”司马景尽量把话说得委婉。

    二麻一想好像是这道理,顿时转悲为喜,不过仍然忧心道:“郑公年事已高,大壮鲁莽粗糙,三胖坏笑油腻,主人风流倜傥,哎呀!主人,危险啊!”

    听他这么说,司马景用手捋了捋飘飘长发,义不容辞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哎!”

    由此,二麻的担忧逐渐减轻,取而代之的是对司马景的同情,而随着风越来越大,他们不再说话。

    山谷之内越发幽暗,蜿蜒曲折,时窄时宽,颇有一种不见天日之感,二麻小心的驾着车,仍然不免多次发生刮擦,他们就这样小心翼翼的行进着,不知行了多久,行到一处较为宽敞之处,司马景心念大动,果断叫住二麻。

    此地位于山谷深处,山势较缓,风也小了不少,再加之前后皆是小道,如不驶入,绝难发现此处是个豁口,宽数十步,形同半月,是个理想的设伏之地。

    郑褒见得车停,也自掀开窗帷来看,黑暗中看不真切,又被司马景请下车来,一番查探过后,对于司马景的眼光大加赞赏。

    大家也算看到曙光,各自摒弃杂念,在司马景的一番安排之下将马车停放妥当,检查武器,布置陷阱。

    因为此战关系重大,郑褒也不愿继续安坐车内,他无比谦逊的追随司马景,只在司马景向他征询建议时,方才说上几句,而他本就见多识广,司马景几乎对他事必征询,言听计从,很快一切布置妥当之后,他们才在豁口中央搭起火堆,点火取暖。

    奇怪的是,不知为何,司马景总觉营火点燃之后,谷内反而越加阴冷,气氛同样更为凝重,使人很难不产生一种更加不祥的预感。

    众人都像狮子一样,静静舔舐着身上的伤口,像是形成某种默契一样,谁也没有说话,倒是三胖,即使身受重伤,腿上的箭至今未除,也没发出一声呻吟,反而面带笑意,看来极为乐观。

    二麻见他老是满脸堆笑的看着自己,也自心虚道:“死胖子,你老色眯眯的看我干啥,莫非想要我替你拔箭?没门儿!”

    “拔你个臭麻子,你把某家扔在这里自己烤火去,某家不看你看谁?瞧你那死银样,敢情箭没插你腿上!”

    三胖破口大骂,立马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他不是乐观,只是又一个被脸耽误的人而已。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贫着,司马景干脆扯下一块破布,做成小旗,顶着众人各种疑惑的目光在豁口处探查起风向来。

    不知多久以后,火光突然一闪,郑褒站起身来,幽幽说了一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