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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索命

    营火重燃,本来是一件极其危险之事。

    可是当下形势已变,匈奴人伤亡惨重,众人不再需要黑夜保护,反而想要借助火光,开始最后的清算。

    念青远远看见司马景等人都还活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先前他是为了引开敌人,所以战法多以试探延宕为主,此时得以心无旁骛,专与匈奴骑长拼死相抗。

    念生同样再无顾虑,脚下生风,三步五步爬上缓坡,结果了几个落单的匈奴人,陷入苦战。

    大壮虽然身体笨重,仍是如狼似虎一般,一心想要杀了匈奴骑长,为自己的同伴报仇,不过他的双膝负伤,爬坡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匈奴骑长势单力孤,目睹同伴相继战死,也是血性大发,杀得念青节节败退,再又见得谷内被火光点亮,司马景站于山下,灵机一动,一击击退念青,回身上马,驾的一声便就骑马掉头。

    他早知道司马景是队主,此刻见得自己势单力孤,竟然孤注一掷,想要先擒司马景,再图后效。

    念青见他眼神一定,已知不妙,可是对方既是骑马,他更追赶不上,当下连忙招呼念生拦阻,一边追,一边抽出箭囊里的最后一支箭,飞身而射。

    匈奴骑长知他手中有箭,早有防备,只在马上一个斜身,避过弓箭,再又拉马,战马竟然纵身一跃,掠过念生,跃入山谷。

    “主人快跑!”念生一边喊道,一边杀退一人,转身想要救主,却被敌人紧紧咬住,难以抽身。

    一切不过转瞬功夫,从匈奴骑长骑上战马,到跃入山谷,司马景方才跑出两步,便觉对方已经冲到身后,这种步兵面对骑兵的原始恐惧,很快便将司马景牢牢攥住,想要躲闪已是不及。

    眼看司马景就要被人擒去,此时却听得一声冲天震吼,竟是大壮再次以泰山压顶之势俯冲而来,与匈奴骑长所乘战马激撞到一起。

    他本就穿着一身熊皮,一瞬之间俨然化身为熊,狂怒不止,穷极周身之力,也不知是声势吓人,还是力大无比,竟将战马生生掀翻,一人一马登时倒地。

    匈奴骑长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吃惊不小,跃下马来,见得来者是人非熊,方才惊魂甫定,略一定神,再要追杀司马景,司马景已然跑出很远,再想要追,又见得念青念生联手杀败手下,同时从山上追杀过来。

    此时所有的匈奴骑士都被解决,只有匈奴骑长独身一人,情急之下更怒,毫不犹豫抽弓搭箭,满弓而射,势要一举击杀司马景,挫败敌方锐气。

    火光之下,司马景身形暴露,根本无处躲藏,而匈奴骑长箭术本就出众,一张强弓能射马,更何况是人?

    “主人!”

    眼看司马景在劫难逃,二麻甚至已经用手遮住了眼,念青念生同时惊叫一声,飞身扑下,可是匈奴骑长动作奇快,眨眼一箭便已电射而出,此时就算是神仙下凡,也只剩下摇头叹息。

    司马景大概能从众人异口同声的叫喊之中听出异样,顿时脊背寒毛悉数立起,仍然头也不回,使出洪荒之力,全力奔跑,尽管这一举动,在众人眼中已是徒然。

    可不知道为什么,半秒过后,司马景并未倒地,匈奴骑长这一辈子征战沙场,从未有一箭如同今夜这般自信,在他眼中,司马景已是入土之人,所以当他看到司马景仍然生龙活虎之时,所有的骄傲和信念瞬间崩塌。

    可他是一个斗士,斗士的本能仍然驱使着他,续上第二支箭。

    与此同时,大壮强忍周身剧痛,摇摇晃晃爬起,本想飞身扑倒匈奴骑长,却因膝下一软瞬间失力,堪堪落在地上,仍自极力伸出双臂,牢牢抱住对方双腿。

    匈奴骑长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司马景身上,哪里想得到身后大壮还能爬起,当下急火攻心,顾不得脚下,顾不得一切,一心只想杀了司马景泄愤,竟自拉得弓身发出裂响。

    一箭破风,如电如龙,司马景甚至能够听到箭矢与气流回旋摩擦发出的爆裂之音。

    他算准了风向,算准了距离,照理来说,站在山谷风口之处,逆风之箭,威力大减,所以他才一直往前奔跑,因为他知道,他跑得越远,被箭射中的几率就越小,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要与大壮等人一同朝着山谷射箭的原因,而事实证明,他们射出的箭不但没有命中目标,反而被风吹得不知所踪。

    而司马景之所以要将阵地设于风口左右,也是为了利用风向,因此,他让念青教人射箭并且十分相信,滥竽充数也能发挥大用,现在看来,确实不虚。

    可是千算万算,司马景仍然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人的差别,弓的力度,绝难量化,再加之匈奴骑长盛怒之下,绝命一击,更非风力所能制。

    是时,也不知是天意使然,还是如有神助,匈奴骑长嘶声怒吼,震彻山谷,穷极生命之力,眨眼射出第二支追命之箭,哭山为之沉吟,风云为之变色,山谷内的风,竟也随之莫名一滞,弱了许多。

    司马景只觉浑身大冷,仿佛被死神紧紧攥住,一只脚已沉入地底,万念俱灰之下,脚下突然一滞,竟如灌了铅一样沉。

    众人皆没想到匈奴骑长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再射一箭,喜色尚未上得眉梢,便又陷入绝望,深深的绝望。

    难道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司马景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他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如果死能让他回到家乡,又有何惧?

    可是,说不上为什么,司马景又觉悲伤莫名,他突然非常怀恋这里,怀恋草原,怀恋大家,怀恋一切......

    “不!”念生终于冲到近前,一刀朝着匈奴骑长直直劈下。

    匈奴骑长眼看一击得手,仿佛得偿平生所愿,本能般的抬刀一挡,竟然挡住了念生手中的司马刀,可是念生绝望之下更是亡命,双手持刀生生压下,势要杀了匈奴骑长,为主报仇。

    双刀之下,两人陷入角力,念青随后而至,又是一刀劈下,他和念生一左一右,可谓双鬼拍门。

    匈奴骑长腿被大壮抱住,右手又为念生牵制,唯剩左手能用,当即持弓来挡,可弓为木质,如何挡得了刀?更何况是司马刀!

    顿时弓开两半,刀锋一闪,便已深深嵌入匈奴骑长上胸,匈奴骑长剧痛之下,大吼一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右手竟然一刀顶开念生,回刀来砍念青。

    念青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凶悍,连忙舍刀后撤,若是晚上一步,手臂或将不保。

    而趁着匈奴骑长回刀的间隙,念生也没闲着,继而又是一刀,劈入他的脖颈处。

    匈奴骑长连中两刀,换作常人早已送命,可他一心杀光汉奴,竟然不顾剧痛,仍自挥刀想要复仇,幸得大壮死死抱住,如此过了数秒,匈奴骑长方才渐渐瘫软,脸上似怒似笑,目光永远停在业已倒下的司马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