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汉列传·范长生阎式杨褒龚壮谯秀李奕（李闳）解思明

    ●范长生，涪陵丹舆人也。汉建安二十三年生。谯秀《蜀记载》称与容成公、李耳、董仲舒、张道陵、李八百、严君平(严遵)、尔朱洞并为蜀中八仙。西晋末，率千余家依青城山。时罗尚与李流相争，尚参军涪陵徐轝（yu二声）求为汶山太守，欲要结长生等，与尚掎角讨流。尚不许，轝怨之，求使江西，遂降于流，说长生等使资给流军粮。长生从之，故流军复振。

    雄既据成都，以长生岩居穴处，求道养志，欲迎立为君而臣之。长生固辞。数年，长生自西山乘素舆诣成都，雄迎之于门，执版延坐（即请坐），拜丞相，尊曰范贤。长生劝雄称尊号，雄从之。加长生为天地太师，封西山侯，复其部曲不豫军征，租税一入其家。以长生子贲为侍中。及长生卒，贲复为丞相。长生博学，多艺能，年近百岁，蜀人奉之如神。

    会桓温灭蜀，温既还，隗文等复立贲为主，据成都。数年，为周抚、司马勋等所灭。

    ●阎式，本始昌令也。随李特入蜀，及罗尚、辛冉遣流人归关中，特遣式诣尚，求申期。式既至，见冉营栅冲要，谋掩（即掩袭）流人，叹曰：“无寇而城，仇必保焉。今而速之，乱将作矣！“又知冉及李苾（bi四声）意不可回，乃辞尚还绵竹。尚谓式曰：“子且以吾意告诸流人，今听宽矣。“式曰：“明公惑于奸说，恐无宽理。弱而不可轻者百姓也，今促之不以理，众怒难犯，恐为祸不浅。“尚曰：“然。吾不欺子，子其行矣。“式至绵竹，言于特曰：“尚虽云尔，然未可必信也。何者？尚威刑不立，冉等各拥强兵，一旦为变，亦非尚所能制，深宜为备。“特纳之。

    及特承制，攻尚于成都。式遗尚书，责其信用谗构，欲讨流人，又陈特兄弟立功王室，以宁益土。尚以书谕式，式复书曰：“辛冉倾巧，曾元小竖，李叔平（名苾）非将帅之材。式前为节下及杜景文（名苾）论留、徙之宜，人怀桑梓，孰不愿之！但往日初至，随谷庸赁（犹庸作），一室五分，复值秋潦，乞须冬熟，而终不见听。绳之太过，穷鹿抵虎。流民不肯延颈受刀，以致为变。即听式言，宽使治严，不过去九月尽集，十月进道，令达乡里，何有如此也！“

    及雄称尊号，以式为尚书令。时建国草创，素无法式，诸将恃恩，各争班位。式上疏曰：“夫为国制法，勋尚仍旧。汉、晋故事，惟太尉、大司马执兵，太傅、太保父兄之官，论道之职，司徒、司空掌五教九土之差。秦置丞相，总领万机。汉武之末，越以大将军统政。今国业初建，凡百末（未）备，诸公大将班位有差，降而兢请施置，不与典故相应，宜立制度以为楷式（即样板的法式）。“雄从之。

    ●杨褒，本仕晋为将兵都尉。随特起事。及雄称尊号，拜为仆射，迁尚书令。褒好直言，雄初得蜀，意在招致远方，国用不足，故诸将每进金银珍宝，多有以得官者。褒谏曰：“陛下为天下主，当网罗四海，何有以官买金邪！“雄逊辞谢之。后雄尝酒醉而推中书令，杖太官令，褒进曰：“天子穆穆，诸侯皇皇，安有天子而为酗也！“雄即舍之。雄无事小出，褒于后持矛驰马过雄。雄怪问之，对曰：“夫统天下之重，如臣乘恶马而持矛也，急之则虑自伤，缓之则惧其失，是以马驰而不制也。“雄寤，即还。及卒，追赠丞相。

    ●龚壮，字子玮，巴西人也。洁己自守，与乡人谯秀齐名。父叔为特所杀，壮积年不除丧，力弱不能复仇。及大将军寿戍汉中，与期有嫌，乃数聘礼壮。

    壮欲假寿以报，虽不应聘，数往见寿。时岷山崩，江水竭，寿恶之，每问壮以自安之术，壮乃说寿曰：“节下若能并有西土，称藩于晋，人必乐从。且舍小就大，以危易安，莫大之策也。“寿然之，遂率众讨期，果克之。寿犹称尊号，欲以安车束帛聘壮为太师，壮固辞，特听缟巾素带，居师友之位，赂遗一无所取。会天久雨，百姓饥垫，壮上书说寿以归晋，允天心，应人望，永为国藩，福流子孙。寿省书内愧，秘而不宣。乃遣使入赵，壮又谏之，寿又不纳。壮谓百行之本莫大忠孝，即假寿杀期，私仇以雪，又欲使其归晋，以明己之晋节。寿既不从，壮遂称聋，又云手不制物，终身不复至成都，惟研考经典，谭思文章，至势时卒。

    初，壮每叹中夏多经学，而巴蜀鄙陋，兼遭李氏之难，无复学徒，乃著《迈德论》，文多不载。

    ●谯秀，字元彦，巴西人也。祖周，以儒学著称，显明蜀朝（即蜀汉）。秀少而静默，不交于世，知天下将乱，预绝人事，虽内外宗亲，不与相见。晋朝郡察孝廉，州举秀才，皆不就。及李雄据蜀，略有巴西，雄叔父骧、骧子寿皆慕秀名，具束帛安车征之，皆不应。常冠皮弁（bian四声，古冠名，用白鹿皮制成），弊衣，躬耕山薮。龚壮常叹服焉。国为桓温灭蜀，温上疏荐之，晋廷以秀年在笃老，兼道远，故不征，遣使敕所在四时存问。寻而范贲、萧敬（文）相继据城，秀避难宕渠，乡里宗族依凭之者以百数。秀年出八十，众人欲代之负担，秀曰：“各有老弱，当先营护。吾气力犹足自堪，岂以垂朽之年累诸君也！“年九十余卒。

    ●李弈，本大将军寿部将也。寿既嗣位，弈与任调、李闳并为爪牙。代李闳为镇东将军，镇巴郡。遂攻晋巴东、建平，克之。及势嗣位，迁弈为太保。弈以势好杀大臣，自晋寿举兵反之，蜀人多有从奕者，众至数万。势登城距战。奕单骑突门，门者射而杀之，众乃溃散。

    弈从兄乾，寿广汉太守。乾告大臣谋废立，寿乃使其子广与大臣盟于前殿，徙乾为汉嘉太守。

    李闳，恭之子也。恭随特起兵，及雄即位，累迁为荆州刺史。寿既嗣位，复以闳为荆州刺史，镇巴郡。为晋人所获，后亡奔赵，赵主季龙谋与寿伐晋，遣闳还蜀。

    ●解思明，巴西人。初与略阳罗恒并为汉王寿长史。从克成都，及寿嗣位，以恒与马当为股肱，思明为谋主。思明常欲寿为晋称蕃，终不能从。及势嗣位，势弟大将军广，以势无子，求为太弟，势不许。思明与马当谏曰：“陛下兄弟不多，若复有所废，将益孤危。“固请许之。势疑其与广有谋，命董皎收当、思明斩之，夷其三族。遣太保李弈袭广于涪城，贬广为临邛侯，广自杀。思明被收，叹曰：“国之不亡，以我数人在也，今其殆矣！“言笑自若而死。思明有计谋，强谏诤，马当甚得人心。及其死，士兵无不哀之。自此之后，无复纪纲（即法度）及谏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