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司州纪·东海王越（下）

    永嘉元（307）年春正月癸丑朔，大赦，改元。帝委政于越。吏部郎周穆，清河王覃舅，越之姑子也，与其妹夫诸葛玫共说越曰：“主上之为太弟，张方意也。清河王本太子，为群凶所废。先帝暴崩，多疑东宫。公盍思伊、霍之举，以宁社稷乎？“言未卒，越曰：“此岂宜言邪！“遂叱左右斩之。以玫、穆世家，罪止其身，因此表除三族之法。

    以越辅政，（越）杀御史中丞诸葛玫。二月辛巳，东莱人王弥起兵反，寇青、徐二州，长广太守宋罴、东牟（莱）太守庞伉（kang四声）并遇害。

    三月己未朔，平东将军周馥（刘准？）斩送陈敏首。丁卯，改葬武悼杨皇后。庚午，立豫章王诠（quan二声）为皇太子。辛未，大赦。

    帝始亲万机，留心庶事，越不悦，求出藩，帝不许。庚辰，越出镇许昌。以征东将军、高密王简（略）为征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镇襄阳；改封安北将军、东燕王腾为新蔡王、都督司冀二州诸军事，镇邺；以征南将军、南阳王模为征西大将军、都督秦雍梁益四州诸军事，镇长安。

    出刘琨为并州刺史。时并州诸郡已为刘元海所陷，琨独保晋阳。

    夏五月，马牧帅汲桑聚众反，败魏郡太守冯嵩，遂陷邺城，害新蔡王腾。烧邺宫，火旬日不灭。又杀前幽州刺史石鲜于乐陵，入掠平原，山阳公刘秋遇害。

    洛阳步广里地陷，有二鹅出，色苍者冲天，白者不能飞。

    秋七月己酉朔，越（自许昌）进屯官渡，率兖州刺史苟晞、冀州刺史丁绍以讨汲桑。己未，以平东将军、琅邪王睿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江南（东）诸军事、假节，▲镇建邺。八月己卯朔，苟晞败汲桑于邺。甲辰，曲赦幽、并、司、冀、兖、豫等六州。分荆州、江州八郡为湘州。

    九月戊申，苟晞又破汲桑，陷其九垒。进晞位都督青兖二州诸军事、抚军大将军。辛亥，有大星如日，小者如斗，自西方流于东北，天尽赤，俄有声如雷。始遣汝阴太守李矩、汝南太守袁孚率众修千金堨于许昌以通运。

    冬十一月戊申朔，日有蚀之。甲寅，以尚书右仆射和郁为征北将军，▲镇邺。十二月戊寅，并州人田兰、薄盛等斩汲桑于乐陵。甲午，以前太傅刘寔为太尉。庚子，以光禄大夫、延陵公高光为尚书令。越矫诏囚清河王覃于金墉城。癸卯，诏越为丞相，领兖州牧，都督兖、豫、司、冀、幽、并六州。越辞丞相不受。以抚军大将军苟晞为征东大将军、都督青州诸军事、青州刺史，▲镇临菑。遂与晞有隙。

    是岁，李雄诱建宁郡夷攻陷宁州（即滇池县），死者三千余人。

    二（308）年春正月丙子朔，日有蚀之。丁未，大赦。二月辛卯，清河王覃为越所害。庚子，石勒寇▲常山，安北将军王浚遣鲜卑文鸯讨破之。

    三月，东海王越自许迁镇鄄城。刘聪侵汲郡，略有顿丘、河内之地。王弥寇青、徐、兖、豫四州。夏四月丁亥，入许昌，诸郡守将皆奔走。越遣左司马王斌率甲士五千人入卫京都。

    五月甲子，弥遂寇洛阳，司徒王衍帅众御之，弥退走。秋七月甲辰，刘聪寇▲平阳，太守宋抽奔京师，河东太守路述力战，死之。

    八月丁亥，鄄城自坏，越恶之，移屯▲濮阳，又迁于▲荥阳。九月，石勒寇▲魏郡，征北将军和郁自邺奔于卫国。冬十月甲戌，刘元海僣帝号于平阳，仍称汉。

    十一月乙巳，尚书令高光卒；丁卯，以太子少傅荀藩为尚书令。己酉，石勒攻陷▲邺城，魏郡太守王粹战败，死之。十二月辛未朔，大赦。立长沙王乂子硕为长沙王，鲜为临淮王。

    三（309）年春正月甲午，彭城王释薨。三月戊申，征南大将军、高密王简（略）薨。以尚书左仆射山简为征南将军、都督荆湘交广等四州诸军事，司隶校尉刘暾为尚书左仆射。

    丁巳，越自荥阳还▲洛阳，以太学为府。疑朝臣贰己，乙丑，遣王景率甲士三千人入宫，于帝侧收近臣中书令缪播、帝舅王延等十余人，付廷尉杀之。丙寅，曲赦河南郡。丁卯，太尉刘寔请老，以司徒王衍为太尉。越解兖州牧，领司徒。越既与苟晞构怨，又以顷兴事多由殿省，乃奏宿卫有侯爵者皆罢之。时殿中武官并封侯，由是出者略尽，皆泣涕而去。乃以东海国上军将军何伦为右卫将军，王景为左卫将军，领国兵数百人宿卫。

    刘元海（遣刘景）寇黎阳，遣车骑将军王堪击之，堪师败绩于延津，死者三万余人。大旱，江、汉、河、洛皆竭，可涉。夏四月，左积弩将军朱诞叛奔于刘元海。石勒攻陷冀州郡县百余壁。

    秋七月戊辰，当阳地裂三所，各广三丈，长三百余步。辛未，平阳人刘芒荡自称汉后，诳诱羌戎，僣帝号于马兰山。支胡五斗叟、郝索聚众数千为乱，屯新丰，与芒荡合党。刘元海遣子聪及王弥寇上党，围▲壶关。并州刺史刘琨使兵救之，为聪所败。淮南内史王旷、将军施融、曹超及聪战，又败，超、融死之。上党太守庞（袭）淳以郡降聪。

    九月丙寅，刘聪围▲浚仪，遣平北将军曹武讨之。丁丑，王师败绩。越入保京城。聪至西明门，越御之，战于宣阳门外，大破之。石勒寇常山，安北将军王浚使祁弘率鲜卑骑救之，大破勒于飞龙山。征西大将军、南阳王模使其将淳于定破刘芒荡、五斗叟，并斩之。使车骑将军王堪、平北将军曹武讨刘聪（及石勒、王弥），王师败绩，堪奔还京师（仓垣）。刘聪攻洛阳西明门，不克。

    宜都（之）夷道山崩，荆、湘二州地震。

    冬十一月，石勒陷（魏郡之）长乐，安北将军王斌遇害。因屠黎阳。乞活帅李惲、薄盛等帅众救京师，聪退还平阳。惲等又破王弥于（颍川之）新汲。十二月乙亥，夜有白气如带，自地升天，南北各二丈。

    是岁，李雄别帅罗羡（羕）以梓潼归顺。

    四年春二月，石勒攻陷▲兖州，杀刺史袁孚及将军王堪。夏五月，勒攻陷汲郡、荥阳。大风折木。地震。幽、并、司、冀、秦、雍等六州大蝗，食草木，牛马毛皆尽。

    秋七月，刘元海死，子聪嗣位。聪从弟曜及石勒围▲怀（即河内治城），诏征虏将军宋抽救之，为曜所败，抽死之。九月，河内人乐仰执太守裴整叛，降于石勒。

    冬十月辛卯，昼昏，至于庚子。大星西南坠，有声。壬子，以骠骑将军王浚为司空，平北将军刘琨为平北大将军。京师饥。越羽檄征天下兵，帝谓使者曰：“为我语诸征镇，若今日，尚可救，后则无逮（即来不及）矣。“时莫有至者。

    越自诛王延等，大失众望，而多有猜嫌。散骑侍郎高韬有忧国之言，越诬以讪谤时政害之，而不自安。乃戎服入见，请讨石勒，且镇集兖、豫以援京师。帝曰：“今逆虏侵逼郊畿，王室蠢蠢，莫有固心。朝廷社稷，倚赖于公，岂可远出以孤根本！“对曰：“臣今率众邀贼，势必灭之。贼灭则不逞消殄，已东诸州职贡流通。此所以宣畅国威，藩屏之宜也。若端坐京辇以失机会，则衅弊日滋，所忧逾重。“遂行。

    越留妃裴氏，世子、镇军将军毗，及龙骧将军李惲并何伦等守卫京都，十一月甲戌，帅甲士四万出▲许昌，以行台自随。宫省无复守卫，荒馑日甚，殿内死人交横，府寺营署并掘堑自守，盗贼公行，桴鼓之音不绝（桴鼓，即战鼓）。越留平东将王康镇许昌，军次▲项，以豫州刺史冯嵩为左司马，自领豫州牧，以太尉王衍为军司。

    诏加九锡。越乃羽檄四方曰：“皇纲失御，社稷多难，孤以弱才，备当大任。自顷胡寇内逼，偏裨失利，帝乡便为戎州，冠带奄成殊域，朝廷上下，以为忧惧。皆由诸侯蹉跎，遂及此难。投袂忘履，讨之已晚。人情奉本，莫不义奋。当须合会之众，以俟战守之备。宗庙主上，相赖匡救。檄至之日，便望风奋发，忠臣战士效诚之秋也。“所征皆不至。

    五（311）年春正月，帝密诏苟晞讨越。壬申，苟晞为王弥将曹嶷所破，弃州奔▲高平。乙未，越遣从事中郎将杨瑁、徐州刺史裴盾共击晞。三月戊午，帝诏下越罪状，告方镇讨之。以征东大将军苟晞为大将军。丙子，越薨。初，越专擅威权，图为霸业，朝贤素望，选为佐吏，名将劲卒，充于己府，不臣之迹，四海所知。而公私罄乏，所在寇乱，州郡携贰，上下崩离，祸结衅深，遂忧惧成疾，至是而卒。

    秘不发丧。以襄阳王范为大将军，统其众。还葬东海。石勒追及于苦县▲宁平城，将军钱端出兵距勒，战死，军溃。勒命焚越柩曰：“此人乱天下，吾为天下报之，故烧其骨以告天地。“于是数十万众，勒以骑围而射之，相践如山。王公士庶死者十余万。王弥弟璋焚其余众，并食之。天下归罪于越。帝发诏贬越为县王。

    何伦、李惲闻越之死，秘不发丧，奉妃裴氏及毗出自京邑，从者倾城，所经暴掠。至▲洧（wei三声）仓，又为勒所败，毗及宗室三十六王俱没于勒。李惲杀妻子奔▲广宗，何伦走▲下邳。裴妃为人所略，卖于吴氏，太兴中，得渡江，欲招魂葬越。元帝诏有司详议，博士傅纯曰：“圣人制礼，以事缘情，设冢椁以藏形，而事之以凶；立庙祧以安神，而奉之以吉。送形而往，迎精而还。此墓庙之大分，形神之异制也。至于室庙寝庙祊祭非一处，所以广求神之道，而独不祭于墓，明非神之所处也。今乱形神之别，错庙墓之宜，违礼制义，莫大于此。“于是下诏不许。裴妃不奉诏，遂葬越于广陵。太兴末，墓毁，改葬丹徒。

    自越薨后，五胡作乱于华夏，十六国迭兴于关中、山东，战乱蜂起有百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