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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荆州纪·陶侃

    三(325)年夏五月,以征南大将军陶侃为领护南蛮校尉、征西大将军、都督荆湘雍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

    侃字士行,本鄱阳人也。吴平,徙家庐江之寻阳。父丹,吴扬武将军。侃早孤贫,为县吏。鄱阳孝廉范逵尝过侃,时仓卒无以待宾,其母乃截发得双髲(bi四声),以易酒肴,乐饮极欢,虽仆从亦过所望。及逵去,侃追送百余里。逵曰:“卿欲仕郡乎?“侃曰:“欲之,困于无津(没有渡口,喻无进身之路)耳。“逵过庐江太守张夔,称美之。夔召为督邮,领枞阳令。有能名,迁主簿。会州部从事之郡,欲有所按,侃闭门部勒诸吏,谓从事曰:“若鄙郡有违,自当明宪直绳,不宜相逼。若不以礼,吾能御之。“从事即退。夔妻有疾,将迎医于数百里。时正寒雪,诸纲纪皆难之,侃独曰:“资于事父以事君。小君,犹母也,安有父母之疾而不尽心乎!“乃请行。众咸服其义。长沙太守万嗣过庐江,见侃,虚心敬悦,曰:“君终当有大名。“命其子与之结友而去。

    夔察侃为孝廉,至洛阳,数诣张华。华初以远人,不甚接遇(犹接待)。侃每往,神无忤色。华后与语,异之。除郎中。伏波将军孙秀以亡国支庶,府望不显,中华人士耻为掾属,以侃寒宦,召为舍人。时豫章国郎中令杨晫(zhuo二声),侃州里也,为乡论所归。侃诣之,晫曰:“《易》称'贞固足以干事',陶士行是也。“与同乘见中书郎顾荣,荣甚奇之。吏部郎温雅谓晫曰:“奈何与小人共载?“晫曰:“此人非凡器也。“尚书乐广欲会荆扬士人,武库令黄庆进侃于广。人或非之,庆曰:“此子终当远到,复何疑也!“。庆后为吏部令史,举侃补武冈令。与太守吕岳有嫌,弃官归,为郡小中正。

    会刘弘为荆州刺史,将之官,辟侃为南蛮长史,谓侃曰:“吾昔为羊公(盖指羊祜)参军,谓吾其后当居身处。今相观察,必继老夫矣。“后以讨张昌功封东乡侯,邑千户。

    陈敏之乱,弘以侃为江夏太守,加鹰扬将军。侃备威仪,迎母官舍,乡里荣之。敏遣其弟恢来寇武昌,侃出兵御之,所向必破。侃戎政齐肃,凡有虏获,皆分士卒,身无私焉。后以母忧去职。尝有二客来吊,不哭而退,化为双鹤,冲天而去,时人异之。

    服阕,参东海王越军事。江州刺史华轶表侃为扬武将军,使屯夏口。顷之,迁元帝龙骧将军、武昌太守。时天下饥荒,山夷多断江劫掠。侃令诸将诈作商船以诱之。劫果至,生获数人,是西阳王羕之左右。侃即遣兵逼羕,令出向贼,侃整阵于钓台为后继。羕缚送帐下二十人,侃斩之。自是水陆肃清,流亡者归之盈路,侃竭资振给焉。又立夷市于郡东,大收其利。

    后率众讨杜弢,灭之,王敦转侃广州刺史。又讨王机,斩之。以功封柴桑侯,食邑四千户。侃在州无事,辄朝运百甓(pi四声)于斋外,暮运于斋内。人问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逸,恐不堪事。“其励志勤力,皆此类也。

    太兴初,进号平南将军,寻加都督交州军事。及王敦举兵反,诏侃以本官领江州刺史,寻转都督、湘州刺史。敦得志,上侃复本职,加散骑常侍。时交州刺史王谅为新昌太守梁硕所陷,侃遣将高宝进击平之。以侃领交州刺史。录前后功,封次子夏为都亭侯,进号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敦平,以侃代之,于是楚郢士女莫不相庆。(陶侃诸子多凶暴无类)

    侃性聪敏,勤于吏职,恭而近礼,爱好人伦。终日敛膝危坐,阃(kun三声)外多事,千绪万端,罔有遗漏。远近书疏,莫不手答,笔翰如流,未尝壅滞。引接疏远,门无停客。常语人曰:“大禹圣者,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岂可逸游荒醉,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是自弃也。“诸参佐或以谈戏废事者,乃命取其酒器、蒱博之具,悉投之于江,吏将则加鞭扑,曰:“樗蒱(chu一声pu二声)者,牧猪奴戏耳!《老》《庄》浮华,非先王之法言,不可行也。君子当正其衣冠,摄其威仪,何有乱头养望自谓宏达邪!“有奉馈者,皆问其所由。若力作所致,虽微必喜,慰赐参倍;若非理得之,则切厉诃辱,还其所馈。尝出游,见人持一把未熟稻,侃问:“用此何为?“人云:“行道所见,聊取之耳。“侃大怒曰:“汝既不田,而戏贼人稻!“执而鞭之。是以百姓勤于农殖,家给人足。时造船,木屑及竹头(比喻可利用的废物)悉令举掌之,咸不解所以。后正会,积雪始晴,听事前余雪犹湿,于是以屑布地。及桓温伐蜀,又以侃所贮竹头作丁(钉)装船。其综理微密,皆此类也。

    俄而解湘州,以王舒督之。侃又表以零陵太守尹奉代王坚为宁州刺史,召坚还,道卒。

    咸和元(326)年秋八月,成将张龙寇涪陵,执太守谢俊。冬十月,前赵将黄秀、帛成寇顺阳,雍州刺史、平北将军魏该率众奔襄阳。

    二(327)年春正月,宁州秀才庞遗起兵,攻成宁州刺史任回于台登,成将罗恒、费黑救之。尹奉遣裨将姚岳、朱提太守杨术援遗,战于台登,岳等败绩,术死之。

    冬十一月,苏峻、祖约反,攻建康。侃子瞻为峻所害。

    三(328)年,平南将军、江州牧温峤率众救京师。侃遣督护龚登受峤节度。

    夏四月,后赵将石堪攻宛,龙骧将军、南阳太守王国叛,降于堪。

    秋九月,前交州刺史张琏据始兴反,进攻广州,镇南司马曾勰(xie二声)等击破之。

    冬十月,成将张龙寇涪陵,太守赵弼没于成。

    四(329)年春二月壬寅,峻平。以湘州并荆州。

    三月壬子,侃旋江陵,寻以为侍中、太尉,加羽葆鼓吹,改封长沙郡公,邑三千户,赐绢八千匹,加都督交广宁并前三州军事。以江陵偏远,移镇巴陵。遣谘议参军张诞讨五溪夷,降之。

    以兄子臻为南郡太守、领南蛮校尉,镇江陵;江夏相周抚为督沔北军事、南中郎将、梁州刺史,镇襄阳;毌丘奥为督巴东诸军事、益州刺史,与建平太守杨谦共镇巴东、建平。

    会温峤卒,诏以刘胤代为平南将军、都督江州诸军事、江州刺史。冬十二月壬辰,徵胤入朝,右将军郭默矫诏害胤,遂据江州,镇寻阳。司徒王导遂以默为江州刺史。

    侃闻之曰:“此必诈也。“遣将军宋夏、陈修率兵据湓口,侃以大军继进。默遣使送妓婢绢百匹,写中诏呈侃。参佐多谏曰:“默不被诏,岂敢为此事。若进军,宜待诏报。“侃厉色曰:“国家年小,不出胸怀。且刘胤为朝廷所礼,虽方任非才,何缘猥加极刑!郭默虓勇,所在暴掠,以大难新除,威网宽简,欲因隙会骋其从横耳。“发使上表讨默。与王导书曰:“郭默杀方州,即用为方州;害宰相,便为宰相乎?“导答曰:“默居上流之势,加有船舰成资,故苞含隐忍,使其有地。一月潜严,足下军到,是以得风发相赴,岂非遵养时晦以定大事者邪!“侃省书笑曰:“是乃遵养时贼也。“既至,起土山,围寻阳。

    五(330)年夏五月乙卯,默将宋侯缚默父子五人及默将张丑诣侃降,侃斩默等。默在中原,数与后赵军战,赵畏其勇,闻侃讨之,兵不血刃而擒也,益畏侃。诏侃兼领都督江州诸军事、江州刺史,增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四人,掾属十二人。侃旋于巴陵,因移镇武昌。

    命张夔子隐为参军,范达子珧(yao二声)为湘东太守,辟刘弘曾孙安为掾属,表论梅陶,凡微时(即卑贱而未显达时)所荷,一餐咸报。

    秋八月,后赵将郭敬寇襄阳,南中郎将周抚退归武昌,中州流人悉降于赵。郭敬遂略襄阳三千余户,归于樊城。

    冬十月,成将李寿寇巴东、建平,监军毌丘奥、太守杨谦退归宜都。

    七(332)年夏四月,赵将郭敬复陷襄阳,置戍而还。

    五月,侃遣子平西参军斌与南中郎将桓宣攻后赵将郭敬,破之,克樊城。兄子南郡太守臻与竟陵太守李阳共拔新野、襄阳。因使桓宣镇襄阳。冬十一月壬子朔,进侃为大将军,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八(333)年春正月丙寅,成将李寿陷宁州,刺史尹奉及建宁太守霍彪并降之。

    九(334)年夏六月乙卯,侃疾笃,以后事付右司马王愆期,加督护,统领文武。侃舆车出临津就船,明日,薨于樊溪,时年七十六。追赠大司马,谥曰桓,祠以太牢。侃遗令葬国南二十里,故吏刊石立碑画像于武昌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