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荆州纪·桓玄（下）桓振

    三（404）年，即楚永始二年，以妻刘氏为皇后。建武将军刘裕帅沛国刘毅、东海何无忌等举兵，斩桓修于京口，桓弘于广陵。玄召桓谦、卞范之等谋拒刘裕等。谦等曰：“亟遣兵击之。“玄曰：“不然。彼兵速锐，计出万死。若行遣水军，不足相抗；如有蹉跌，则彼气成而吾事败矣！不如屯大众于覆舟山以待之。彼空行二百里，无所措手（谓应付），锐气已挫，既至，忽见大军，必惊惧骇愕。我案兵坚阵，勿与交锋。彼求战不得，自然散走。此计之上也。“

    谦等固请，乃遣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北拒刘裕等。裕等于江乘与甫之战，临阵斩之，进至罗落桥，与敷战，复枭其首。玄愈忿惧，使桓谦、何澹之屯▲东陵，卞范之屯▲覆舟山（又名玄武山、龙舟山、龙山、小九华山。在今江苏南京市城区东北，太平门内西侧）西，众合二万，以距刘裕。裕至▲蒋山，使羸弱贯油帔（pei四声）登山，分张旗帜，数道并前。玄侦侯还云：“裕军四塞，不知多少。“玄益忧惶，遣武卫将军庾颐之配以精卒，副援诸军。于时东北风急，裕等放火，烟尘张天，鼓噪之音震骇京邑。裕等执钺麾而进，谦等诸军一时奔溃。玄率亲信数千人声言赴战，遂将子升、兄子浚出南掖门，西至▲石头，使殷仲文具船，相与南奔。

    丁卯，玄至▲寻阳，江州刺史郭昶之给其器用兵力。殷仲文自后至，望见玄舟，旌旗舆服备帝者之仪，叹息曰：“败中复振，故可也。“玄于是逼乘舆西上。桓歆（玄之兄）聚党向▲历阳，宣城内史诸葛长民击破之。

    丙戌，刘裕以武陵王遵摄万机，立行台，总百官。遣刘毅、刘道规蹑玄，诛玄诸兄子及石康兄（石）权、振兄洪等。

    夏四月庚寅，玄进至▲江陵，荆州刺史桓石康纳之，张幔屋于城南，署置百官，以卞范之为尚书仆射，其余职多用轻资。于是大修舟师，曾未三旬，众且▲二万，楼船器械甚盛。谓其群党曰：“卿等并清涂（即清贵之途）翼从朕躬，都下窃位者方应谢罪军门，其观卿等入石头，无异云霄中人也。“荆州郡守以玄播越，或遣使通表，有匪宁之辞，玄悉不受，仍乃更令所在表贺迁都。

    玄兄子歆引氐帅杨秋寇▲历阳，刘裕所署豫州刺史魏咏之、宣城内史诸葛长民击破之，斩杨秋于练固。桓歆退奔芍陂。

    玄遣游击将军何澹之、武卫将军庾稚祖、江夏太守桓道恭就（大将）郭铨以数千人守▲湓口。又遣辅国将军桓振往义阳聚众，至▲弋阳，为龙骧将军（汝南）胡譁（hua二声）所破，振单骑走还。五月癸酉，刘毅率何无忌、刘道规等破郭铨、何澹之、郭昶之于▲桑落洲（今江西九江市东北长江中），进师▲寻阳。

    玄率舟舰二百发▲江陵，使苻宏、羊僧寿为前锋。以鄱阳太守徐放为散骑常侍，欲遣说解刘毅军，谓放曰：“诸人不识天命，致此妄作，遂惧祸屯结，不能自反。卿三州所信，可明示朕心，若退军散甲，当与之更始，各授位任，令不失分。江水在此，朕不食言。“放对曰：“刘裕为唱端之主，刘毅兄为陛下所诛，并不可说也。辄当申圣旨于何无忌。“玄曰：“卿使若有功，当以吴兴相叙。“放遂受使，入无忌军。

    诸葛长民破桓歆于▲芍陂，歆单马渡淮。

    毅率道规及下邳太守孟怀玉与玄战于▲峥嵘洲。于时义军数千，玄兵甚盛，而玄惧有败衄，常漾轻舸于舫侧，故众莫有斗心。刘毅等乘风纵火，尽锐争先，玄众大溃，烧辎重夜遁，郭铨归降。玄故将刘统、冯稚等聚党四百人，袭破▲寻阳城，毅遣建威将军刘怀肃讨平之。玄留永安皇后及皇后于▲巴陵。殷仲文时在玄舰，求出别船收集散军，因叛玄，奉二后奔于▲夏口。

    己卯，玄还▲江陵城，冯该劝使更下战，玄不从，欲出汉川，投梁州刺史桓希，而人情乖阻，制令不行。玄乘马出城，至门，左右于暗中斫之，不中，前后相杀交横，玄仅得至船。

    辛巳，荆州别驾王康产、南郡相王腾之奉帝居于南郡府舍，率文武营卫。壬午，（益州）督护冯迁斩玄于貊（mo四声）盘洲。乘兴反正于江陵。时益州刺史毛璩使其从孙祐之、参军费恬送弟璠丧葬江陵，有众二百，璩弟子脩之为玄屯骑校尉，诱玄以入蜀，玄从之。达▲枚回洲，恬与祐之迎击玄，矢下如雨。玄嬖人丁仙期、万盖等以身敝玄，并中数十箭而死。玄被箭，子升辄拔去之。益州督护冯迁抽刀而前，玄拔头上玉导与之，仍曰：“是何人邪？敢杀天子！“迁曰：“欲杀天子之贼耳。“遂斩之，时年三十六。又斩石康及浚等五级，庾颐之战死。升云：“我是豫章王，诸君勿见杀。“送至江陵市斩之。

    初，玄在宫中，恒觉不安，若为鬼神所扰，语其所亲云：“恐己当死，故与时竞。“元兴中，衡阳有雌鸡化为雄，八十日而冠萎。及玄建国于楚，衡阳属焉，自篡盗至败，时凡八旬矣。其时有童谣云：“长干巷，巷长干，今年杀郎君，后年斩诸桓。“其凶兆符会如此。郎君，谓元显也。

    是月，王腾之奉帝入居太府。桓谦亦聚众▲沮中，为玄举哀，立丧庭，伪谥为武悼皇帝。毅等传送玄首，枭于大桁，百姓观者莫不欣幸。

    闰月己丑，玄故将桓振陷江陵，帝复蒙尘。振字道全，石虔之子也。少果锐，而无行。玄为荆州，以振为扬武将军、淮南太守。转江夏相，以凶横见黜。及玄之败也，桓谦匿于沮中，振逃于华容之沮（柤）中。玄先令将军王稚徽戍巴陵，稚徽遣人报振云：“桓钦已克京邑，冯稚等复平寻阳，刘毅诸军并败于中路。“振大喜。时帝在江陵，振乃聚党数十人袭江陵。比至城，有众二百。谦亦聚众而出，遂陷江陵，迎帝于行宫。

    何无忌等攻桓谦于马头，桓蔚于龙洲，皆破之。无忌等乘胜竞进，振、该等距战于▲灵溪，道规等败绩，死没者千余人。无忌等退次寻阳，更缮舟甲。

    振杀王康产、王腾之。闻玄子升死，大怒，将肆逆（即横行不法）于帝，谦苦禁之，乃止。遂命群臣，辞以楚祚不终，百姓之心复归于晋，更奉进玺绶，以琅邪王领徐州刺史，振为都督八州、镇西将军、荆州刺史，镇江陵。帝侍御左右，皆振之腹心，既而叹曰：“公昔早不用我，遂致此败。若使公在，我为前锋，天下不足定。今独作此，安归乎！“遂肆意酒色，暴虐无道，多所残害。

    六月，益州刺史毛璩自领梁州，遣将攻汉中，杀桓希。

    江夏相张畅之、高平太守刘怀肃攻何澹之于▲西塞矶，破之。振遣桓蔚代王旷守▲襄阳。道规进讨▲武昌，破太守王旻。魏咏之、刘藩破桓石绥于▲白茅。义军发寻阳。桓亮自号江州刺史，侵豫章，江州刺史刘敬宣讨走之。毅军进次▲夏口。振遣镇东将军冯该等守夏口，扬武将军孟山图据鲁（山）城，辅国将军桓山客守偃月垒。刘毅攻鲁城，道规攻偃月垒，无忌与檀祗列舰中流，以防越逸。毅等腾赴，叫声动山谷，自辰及午，二城俱溃，冯该散走，生擒山客。毅等平▲巴陵。

    毛璩遣其涪陵太守文处茂东下，振遣桓放之为益州，屯▲夷陵，处茂距战，放之败走，还▲江陵。

    义熙元（405）年春正月，南阳太守鲁宗之袭▲襄阳，破雍州刺史桓蔚。己丑，刘毅诸军次江陵之马头，振拥帝出营江津。辛卯，宗之破武贲中郎温楷于柞溪（在今湖北荆沙市荆州区北二十里），进次▲纪南。振闻楷败，留冯该守营，自率众与宗之大战。振勇冠三军，众莫能御，宗之败绩。振追奔，遇宗之单骑于道，弗之识也，乃问宗之所在。绐（dai四声，欺骗）曰：“已前走矣。“宗之于是自后而退。

    时蜀军据灵溪。振武将军刘道规击桓谦，走之。刘毅又率无忌、道规等破冯该于▲豫章口，该死之。推锋而前，即平江陵。振见火起，知城已陷，乃与谦等北走。是日，乘舆反正，帝与琅邪王幸道规舟。大赦天下，唯桓党就戮，诏特免桓胤一人。桓亮自豫章，自号镇南将军、湘州刺史。苻宏寇安成、庐陵，刘敬宣遣将讨之，宏走入湘中。

    二月，平西参军谯纵害毛璩，以蜀叛。桓谦、何澹之、温楷等奔于姚兴。三月，振与该子宏出自涢（yun二声）城，复袭江陵，荆州刺史司马休之奔襄阳，振自号荆州刺史。建威将军刘怀肃率宁远将军索邈，与振战于沙桥。振兵虽少，左右皆力战，每一合，振辄瞋目奋击，众莫敢当。振时醉，且中流矢，广武将军唐兴临阵斩之，并斩辅国将军桓珍。刘毅于临鄣斩零陵太守刘叔祖。桓亮、苻宏复出冠湘中，害郡守长吏，檀祗讨宏于湘东，斩之，广武将军郭弥斩亮于益阳，其余拥众假号皆讨平之。诏徙桓胤及诸党与于新安诸郡。

    其后有刘道规、刘毅、司马休之迭督荆州云，其后事录于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