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司州列传·刘乔苟晞丁绍

    ●刘乔，字仲彦，南阳人也。其先汉宗室，封安众侯，传袭历三代。祖暠，魏侍中。父阜，陈留相。乔少为秘书郎，建威将军王戎引为参军。伐吴之役，戎使乔与参军罗尚济江，破武昌，还授荥阳令，迁太子洗马。以诛杨骏（之）功，赐爵关中侯，拜尚书右丞。豫（谓参与）诛贾谧，封安众男，累迁散骑常侍。

    齐王冏为大司马，初，嵇绍为冏所重，每下阶迎之。乔言于冏曰；“裴、张之诛，朝臣畏惮孙秀，故不敢不受财物。嵇绍今何所逼忌，故畜裴家车牛、张家奴婢邪？乐彦辅（名广）来，公未尝下床，何独加敬于绍？“冏乃止。绍谓乔曰：“大司马何故不复迎客？“乔曰：“似有正人（即正直之人）言，以卿不足迎者。“绍曰：“正人为谁？“乔曰：“其则不远。“绍默然。顷之，迁御史中丞。冏腹心董艾势倾朝廷，百僚莫敢忤旨。乔二旬之中，奏劾艾罪衅者六。艾讽尚书右丞苟晞免乔官，复为屯骑校尉。张昌之乱，乔出为威远将军、豫州刺史，与荆州刺史刘弘共讨昌，进左将军。

    惠帝西幸长安，乔与诸州郡举兵迎大驾。东海王越承制转乔安北将军、冀州刺史，以范阳王虓领豫州刺史。乔以虓非天子命，不受代，发兵距之。颍川太守刘舆昵于虓，乔上尚书列舆罪恶。河间王颙得乔所上，乃宣诏使镇南将军刘弘、征东大将军刘准、平南将军彭城王释与乔并力攻虓于许昌。舆弟琨率众救虓，未至而虓败，虓乃与琨俱奔河北。未几，琨率突骑五千济河攻乔，乔劫琨父蕃，以槛车载之，据（陈留之）考城以距虓，（乔）众不敌而溃。

    乔复收散卒，屯于（义阳之）平氏，河间王颙进乔镇东将军、假节，以其长子祐为东郡太守，又遣刘弘、刘准、彭城王释等率兵援乔。弘与乔笺，劝与东海王越修好，其辞在晋书。

    东海王越将讨乔，弘又与越书，及上表，文皆在晋书。

    时河间王颙方距关东，倚乔为助，不纳其言。东海王越移檄天下，帅甲士三万，将入关迎大驾，军次于萧，乔惧，遣子祐距越于萧县之灵壁，越军败绩。刘琨（田徽）分兵向许昌，许昌人纳之。琨自荥阳率兵迎越，遇祐（于谯），（祐）众溃见杀。乔众遂散，与五百骑（还）奔平氏。帝还洛阳，大赦，越复表乔为太傅军谘祭酒。越薨，复以乔为都督豫州诸军事、镇东将军、豫州刺史。卒于官，时年六十三。愍帝末，追赠司空。子挺，颍川太守。（又言乔为石勒所获杀）

    乔曾孙女，桓玄妻也。后立为皇后。刘氏有智鉴，见刘裕，谓玄曰：“刘裕龙行虎步，视瞻不凡，恐终不为人下，不如早除之。“玄曰：“我方平荡中原，非裕莫可用者；俟关、河平定，然后别议之耳。“

    ●苟晞，字道将，河内山阳人也。历晋数职，惠帝末，范阳王虓承制用晞行兖州刺史。汲桑之破邺也，东海王越出次官渡以讨桑，以晞与王赞俱为前锋。桑于邺南为栅以自守。晞将至，顿军休士，先遣单骑示以祸福。桑众大震，弃栅宵遁，婴城固守。晞陷其九垒，遂定邺而还。进位抚军将军、假节、都督青兖诸军事，封东平郡侯，邑万户。将军王弥攻青兖，晞讨破之。晞见晋政日乱，惧祸及己，而多所交结，每得珍物，即贻都下亲贵。兖州去洛五百里，恐不鲜美，募得千里牛，每遣信，旦发暮还。

    越司马潘滔等说越自牧兖州，越以为然，遂迁晞征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假节、都督青州诸军事，领青州刺史，进为郡公。晞乃多置参佐，转易守令，以严刻立功，日加斩戮，流血成川，人不堪命，号曰“屠伯“。顿丘太守魏植为流人所逼，众五六万，大掠兖州。晞出屯无盐，击植破之。

    潘滔及尚书刘望等共诬陷晞，晞怒，表求滔等首，又请越从事中郎刘洽为军司，越皆不许。晞于是昌（倡）言曰：“司马元超为宰相不平，使天下淆乱，苟道将岂可以不义使之？韩信不忍衣食之惠，死于妇人之手。今将诛国贼，尊王室，桓文岂远哉！“乃移告诸州，称己功伐，陈越罪状。

    时怀帝恶越专权，乃诏晞讨越。永嘉四年，晞移诸征镇州郡，使克期进军讨越。会曹嶷攻青州，晞还击破嶷。后大战，会大风扬尘，遂败绩，弃城夜走。嶷追至东山，部众皆降嶷。晞单骑奔（兖州之）高平，收邸阁，募得数千人。其众复振。及越军至项，将攻石勒，帝又密诏晞讨越，晞遂次于仓垣，以陈留内史、征虏将军王赞为前锋，将攻项；扬烈将军阎弘步骑五千，镇卫宗庙。

    明年，帝复诏晞，使遣王赞率乞活陈午等将兵诣项。越疑晞与帝有谋，使游骑于成阜间，获晞使，得诏令及朝廷书。越遂自牧豫州，下檄说晞罪恶，遣从事中郎杨瑁为兖州，与徐州刺史裴盾共讨晞。晞使骑收河南尹潘滔，滔夜遁，及执尚书刘会、侍中程延，斩之。会越薨，盾败，诏晞为大将军大都督、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增邑二万户，加黄钺，先官如故。

    晞以洛阳荒馑日甚，寇难交至，表请迁都，遣从事中郎刘会领船数十艘，宿卫五百人，献谷千斛以迎帝。朝臣多有异同。俄而汉人攻陷洛阳，晞与王赞屯仓垣。豫章王端及和郁等东奔晞，晞群官尊端为皇太子，置行台。端承制以晞领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自仓垣徙屯蒙城，赞别屯阳夏。

    晞出于孤微，位至上将，志颇盈满，奴婢将千人，侍妾数十，终日累夜不出户庭，刑政苛虐，纵情肆欲。由是众心稍离，莫为致用，加以疾疫饥馑，其将温畿、傅宣皆叛之。石勒攻阳夏，获王赞，署为从事中郎，驰袭蒙城，执晞，署为司马，月余皆杀之。

    弟纯。初，晞破汲桑于邺，纯亦败王弥。晞出击魏植，以纯领青州，刑杀更甚于晞，百姓号“小苟酷于大苟“。会曹嶷破青州，纯与晞走仓垣，又至蒙县，后俱没于石勒。

    ●丁绍，字叔伦，谯国人也。少开朗公正，早历清官，为广平太守，政平讼理，道化大行。于时河北骚扰，靡有完邑，而广平一郡四境乂安，是以皆悦其法而从其令。及临漳被（公师藩）围，南阳王模窘急，绍率郡兵赴之，模赖以获全。模感绍之恩德，敕国人为绍生立碑。迁徐州刺史，士庶恋慕，攀附如归。未之官，复转荆州刺史。从车千乘，南渡河至许。时南阳王模为都督，留绍，启转为冀州刺史。到镇，率州兵讨破汲桑有功，加宁北将军、假节、监（督）冀州诸军事，镇信都。时境内羯贼为患，绍捕而诛之，号为严肃，河北人畏而爱之。

    绍自以为才足为物雄（即杰出人物），当官莅政，每事克举，视天下之事若运于掌握，遂慨然有董正（指督察纠正）四海之志矣。是时王浚盛于幽州，苟晞盛于青州，然绍视二人蔑如也。永嘉三年，暴疾而卒，临终叹曰：“此乃天亡冀州，岂吾命哉！“怀帝策赠车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