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月影落在湖上
客服说安排了一个叫“小巫”的小姐姐，叫程江云给一下自己的号码。
刚接通电话时，程江云有些紧张，等着她开口，不知道这个更高等级的是怎么样的人。可真和对方说上了话，却她没显出有什么不同，她的声音不算有特点，只是笑起来时不像其他人一样聒噪。她说自己是大学生，白天刚赶完作业，刚从火锅店回来，所以路上可能有一点风声。
没有什么期待地，他们就聊起大学生活，二人随意聊了一会儿，程江云看一眼手机，发现时间已过去一大半，而话题仍在不断延续着。
回过神来，他才渐渐发现，对方是真的很会聊天。她不会说些让人厌烦的套话，问你在忙什么，今天在干嘛一类。她说话很有热情，会很兴奋地分享她的事情，让你觉得你是她亲密好友。她讲话时会兴高采烈，言语间满溢着开心，很自然地便营造出一种快乐的氛围。
一小时很快过去，她仍在兴高采烈地讲着。以前，程江云每次时间快要结束了，都会主动提晚安，因为他也是做这一行的，不愿让对方尴尬。
那天晚上，他头一次不忍挂掉电话，时间早已超过他预定的一小时，聊了快八十分钟。
之后，他第一次给别人续了单。花了开始两倍多的价钱。点单时只用两百，而续一个一小时则需要两百四十，输密码付款时直叫他肉痛。
从那天后，小巫就天天和他发信息，每天都说自己起床啦，说自己下周要考试。
程江云自己也是做这一行的，他知道对方之所以每天给自己早安晚安，不是因为对方喜欢自己，只是在等着自己再次点她聊天。
他没钱续单，就赖着，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这种行为他并不陌生，他自己也见过这样的客人，心中也曾抱怨，说为什么客人一直和自己打字，可就是赖着白嫖。
现在轮到他自己了，他也没钱续单，又不愿拉下脸来告诉对方，说自己是个穷鬼，压根就续不起你这个等级的单子。他还想要自己那张薄薄的面皮，就只能赖着不回复。
可他终究是有点喜欢这个假名“小巫”的妹子的，总是忍不住要聊上两句。
第二天，程江云发现雨下得很大，这是个很适合睡觉的清凉天气，可他却不得不拖着身子，踩着泥水去坐地铁。
生意萧索的上午，程江云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沙发刷手机，看看格斗游戏的视频，看看美女跳舞。这时候手机又亮起了，小巫又问他吃了什么。
他说自己吃了鸡汤面，天天吃这个，快吐了。这行字留在他输入框里，他对着那发送键犹豫了好一会儿，知道自己不该回复。
他明白，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小巫。只是现在的生活有些烦闷，烦闷到几乎有些发腻，看到新消息来，就如同那油腻腻的手看到了清水，用处倒是不大，他却要忍不住拼命冲洗。
他点下了发送。
对方立刻回复了一句：“好惨。”跟着个瘫倒在沙发上的表情包。
今晚还是什么时候，再找她聊一次吧。程江云有点过意不去了，他觉得对方白白问候了他这么久，他再不续个单就有点过意不去了。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肉痛，和小巫聊天要240一小时，这是要自己的命啊。
他知道自己快没钱了，却都不太敢看自己的余额。
他咬牙看了，只剩下570元了，叫他心脏猛地一缩。
怎么只剩这么一点了？他流了冷汗。
“小程，外面有人找你。”
程江云一抬头，却发现不是老板催他上工，是前两天的那个的胖子，老板好像是叫他周总。自从上次自己帮他过了晋级赛，他就没事总给自己买水，顺便向自己讨教连招。
“找我？”程江云疑惑，把“我”这个字加重了。
“有个找茬的，来这踢馆的。”
“踢馆？这不是网吧吗，有啥馆可踢？”
“哎，就是专门来挑战你的。”
“啊？他们从哪儿听说的啊，不是，他们为什么会认识我啊。”
话未说完，他已被周鹏半推半扯的带到正厅中。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中心处，两个屏幕上的单挑斗牛即将分出胜负，输的那人一看就是网吧的常客，和周鹏一样肥肥壮壮的，涨红了脸，打到一半，忽然叫骂着起身甩了衣服，光着膀子打。
那个胖子程江云见过，比周总厉害，可也就是个钻石水平。当初他来店里，一输了就要摔键盘然后大叫，这些学生与混混都把他当做高手，可程江云不看就知道他段位不高，因为上分是把胜利作为习惯的结果，而嬴惯了的人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情绪，更没有力气去表演。
当嬴惯了的人输时，更多的是错愕与不知所措，他们会茫然地盯着屏幕，惭愧地流下冷汗——他们并没有太过次体验过这样的感受。
那胖子在喊叫，却丝毫引不起的众人的注意。因为这样的输家他们见的太多了。他们在看角落里那个嬴的人，那个人却在低头看手机。
程江云也好奇地望去，可那人身藏在人群里，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
“没事，马上带你见她。”周鹏嘻嘻一笑，忽然提高了音量，欢声叫道，“都让一让啊，高手来救场了！”
“这是高手？这不是网管吗？”人群中有人问周鹏。
“等着，看高手表演，学就完事了。”他拽着程江云胳膊，把他硬生生拉入人群。
人群在他面前分开，他见到了那个赢了胖子的人。
人群的缝隙中，程江云看到了她的侧脸，紧接着，是她横瞥过来的眼神。
被那眼神击中，如银瓶乍破在心头，程江云的心剧烈一跳。
那是一抹该被绘于艺术中的眼神，程江云描述不出来那种卓绝的美，只觉得自己心神已化作一片湖泊，那眼神如一颗炙热宏伟的夕阳，缓缓沉入他的心湖中，那灿烂融化在湖光里，就把他心里的漫天云霞全都点着了。
抬起头，他见到那一头乌黑长发的少女。网吧昏暗的灯光下，人人脸色蜡黄，她的侧脸泛着盈盈柔光，像是覆着一层素净的白霜。
那个一袭青衣的少女，她靠在网吧椅上，像月影落在满是乱枝杂草的湖上。
虽然周围挤满了人，她却显得得格格不入。刚才的一局里，她嬴了，人群瞬间聒噪而吼叫起来。她却始终没说一句话，只是懒懒地晃着鼠标，眼中只有一片兴意阑珊的微光。
刚接通电话时，程江云有些紧张，等着她开口，不知道这个更高等级的是怎么样的人。可真和对方说上了话，却她没显出有什么不同，她的声音不算有特点，只是笑起来时不像其他人一样聒噪。她说自己是大学生，白天刚赶完作业，刚从火锅店回来，所以路上可能有一点风声。
没有什么期待地，他们就聊起大学生活，二人随意聊了一会儿，程江云看一眼手机，发现时间已过去一大半，而话题仍在不断延续着。
回过神来，他才渐渐发现，对方是真的很会聊天。她不会说些让人厌烦的套话，问你在忙什么，今天在干嘛一类。她说话很有热情，会很兴奋地分享她的事情，让你觉得你是她亲密好友。她讲话时会兴高采烈，言语间满溢着开心，很自然地便营造出一种快乐的氛围。
一小时很快过去，她仍在兴高采烈地讲着。以前，程江云每次时间快要结束了，都会主动提晚安，因为他也是做这一行的，不愿让对方尴尬。
那天晚上，他头一次不忍挂掉电话，时间早已超过他预定的一小时，聊了快八十分钟。
之后，他第一次给别人续了单。花了开始两倍多的价钱。点单时只用两百，而续一个一小时则需要两百四十，输密码付款时直叫他肉痛。
从那天后，小巫就天天和他发信息，每天都说自己起床啦，说自己下周要考试。
程江云自己也是做这一行的，他知道对方之所以每天给自己早安晚安，不是因为对方喜欢自己，只是在等着自己再次点她聊天。
他没钱续单，就赖着，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这种行为他并不陌生，他自己也见过这样的客人，心中也曾抱怨，说为什么客人一直和自己打字，可就是赖着白嫖。
现在轮到他自己了，他也没钱续单，又不愿拉下脸来告诉对方，说自己是个穷鬼，压根就续不起你这个等级的单子。他还想要自己那张薄薄的面皮，就只能赖着不回复。
可他终究是有点喜欢这个假名“小巫”的妹子的，总是忍不住要聊上两句。
第二天，程江云发现雨下得很大，这是个很适合睡觉的清凉天气，可他却不得不拖着身子，踩着泥水去坐地铁。
生意萧索的上午，程江云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沙发刷手机，看看格斗游戏的视频，看看美女跳舞。这时候手机又亮起了，小巫又问他吃了什么。
他说自己吃了鸡汤面，天天吃这个，快吐了。这行字留在他输入框里，他对着那发送键犹豫了好一会儿，知道自己不该回复。
他明白，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小巫。只是现在的生活有些烦闷，烦闷到几乎有些发腻，看到新消息来，就如同那油腻腻的手看到了清水，用处倒是不大，他却要忍不住拼命冲洗。
他点下了发送。
对方立刻回复了一句：“好惨。”跟着个瘫倒在沙发上的表情包。
今晚还是什么时候，再找她聊一次吧。程江云有点过意不去了，他觉得对方白白问候了他这么久，他再不续个单就有点过意不去了。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肉痛，和小巫聊天要240一小时，这是要自己的命啊。
他知道自己快没钱了，却都不太敢看自己的余额。
他咬牙看了，只剩下570元了，叫他心脏猛地一缩。
怎么只剩这么一点了？他流了冷汗。
“小程，外面有人找你。”
程江云一抬头，却发现不是老板催他上工，是前两天的那个的胖子，老板好像是叫他周总。自从上次自己帮他过了晋级赛，他就没事总给自己买水，顺便向自己讨教连招。
“找我？”程江云疑惑，把“我”这个字加重了。
“有个找茬的，来这踢馆的。”
“踢馆？这不是网吧吗，有啥馆可踢？”
“哎，就是专门来挑战你的。”
“啊？他们从哪儿听说的啊，不是，他们为什么会认识我啊。”
话未说完，他已被周鹏半推半扯的带到正厅中。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中心处，两个屏幕上的单挑斗牛即将分出胜负，输的那人一看就是网吧的常客，和周鹏一样肥肥壮壮的，涨红了脸，打到一半，忽然叫骂着起身甩了衣服，光着膀子打。
那个胖子程江云见过，比周总厉害，可也就是个钻石水平。当初他来店里，一输了就要摔键盘然后大叫，这些学生与混混都把他当做高手，可程江云不看就知道他段位不高，因为上分是把胜利作为习惯的结果，而嬴惯了的人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情绪，更没有力气去表演。
当嬴惯了的人输时，更多的是错愕与不知所措，他们会茫然地盯着屏幕，惭愧地流下冷汗——他们并没有太过次体验过这样的感受。
那胖子在喊叫，却丝毫引不起的众人的注意。因为这样的输家他们见的太多了。他们在看角落里那个嬴的人，那个人却在低头看手机。
程江云也好奇地望去，可那人身藏在人群里，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
“没事，马上带你见她。”周鹏嘻嘻一笑，忽然提高了音量，欢声叫道，“都让一让啊，高手来救场了！”
“这是高手？这不是网管吗？”人群中有人问周鹏。
“等着，看高手表演，学就完事了。”他拽着程江云胳膊，把他硬生生拉入人群。
人群在他面前分开，他见到了那个赢了胖子的人。
人群的缝隙中，程江云看到了她的侧脸，紧接着，是她横瞥过来的眼神。
被那眼神击中，如银瓶乍破在心头，程江云的心剧烈一跳。
那是一抹该被绘于艺术中的眼神，程江云描述不出来那种卓绝的美，只觉得自己心神已化作一片湖泊，那眼神如一颗炙热宏伟的夕阳，缓缓沉入他的心湖中，那灿烂融化在湖光里，就把他心里的漫天云霞全都点着了。
抬起头，他见到那一头乌黑长发的少女。网吧昏暗的灯光下，人人脸色蜡黄，她的侧脸泛着盈盈柔光，像是覆着一层素净的白霜。
那个一袭青衣的少女，她靠在网吧椅上，像月影落在满是乱枝杂草的湖上。
虽然周围挤满了人，她却显得得格格不入。刚才的一局里，她嬴了，人群瞬间聒噪而吼叫起来。她却始终没说一句话，只是懒懒地晃着鼠标，眼中只有一片兴意阑珊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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