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1）
二人重抵吴城大学时黎明已至，天际金光闪闪，保安站在门口，见是二人连忙放行。杨清没有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径直开了过去。图书馆门口已集结一群扛着长枪大炮的记者。昨日图书馆学生太多，警方无法全面封锁消息，据负责案发现场的一队副队长周钰婷说，二人走了大约十分钟后，这群记者像嗅觉灵敏的狗，陆陆续续赶到了。
图书馆内保持着诡秘的寂静。行政领导层聚拥在三楼阅览室门口面面相觑，前方开阔的公共空间中整齐排列四人座桌椅，一切保留案发前模样，浓郁的血腥味裹在冷流中侵蚀皮肤。图书馆是空心结构，四面透明玻璃分隔空间，杨清站在三楼靠近大厅的栏杆处，向下一览无余一楼，向上馆顶内部构造尽收眼底。他指着一楼架空层最左侧靠近落地窗玻璃的座位，开口：“当时她就坐在那儿，而死者在我身后这个位置。”
为什么一个人杀心突起，会放弃就近选择，跑至三楼，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疯子的想法你可千万别猜。吴用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蓄意谋杀还是无差别作案仍需调查，不过这女生的精神多少有点问题。”
“什么意思？”
吴用朝候在一旁的周钰婷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脸颊挂着两个酒窝道：“杨指导，根据监控与现场人员回忆，当天晚十一点，凶手突然疯了似的跑至三楼至四楼楼梯拐角，旁若无人踮起脚尖，双手朝上。我们怀疑这是某种宗教的不知名仪式”
“是吗？”
杨清与周钰婷确认她口中所说的楼梯拐角位置后，倏地低声呵呵笑起来，吴用只觉得这笑声令自己头皮发麻，真是个奇怪的人。
———————————————
人一旦闲下来，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被刻意遗忘的疼痛亦回归身躯、刻意放大。吴用坐在工作人员临时放置在一楼的课桌旁，目光穿过正狼吞虎咽着盒饭的队员，轻飘飘落在不远处交谈的男女身上。
杨清此时换了身休闲装，戴着白色口罩，黑色鸭舌帽藏匿长留海，露出光滑的额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嘴唇上下翕动。四面涌进的阳光令人看不清他的眼，依旧不苟言笑的模样，不过全身的气质比昨晚柔和了许多。身旁吃到一半的队员彭历一面吞吐饭粒一面问他怎么不吃饭，吴用没好气地朝他后脑勺拍了一掌，不想说话。
记忆回到几小时前，三人一同走进监控室，回放昨日晚十一点左右记录。
屏幕另侧，她正趴在桌上睡觉，身材瘦削，马尾恹恹落在米白开衫上。十一点整，秒数分数归零，十变换为十一，吴用看到她握成拳头的五指松了松，头由左缓缓转向右，紧接着似噩梦惊醒身子猛然弹起，惺忪睡眼泛着朦胧水汽。她的面貌与学生卡上所差无几，神情如误入狼群的羔羊，四处扭动身体小心寻求母亲的庇护。吴用很喜欢这样幼羊脸的女孩，又或许是在图书馆三楼见到她的第一眼时才突然爱上这样的幼羊脸。他继续看监控，见她醒后转身短暂望向拐角，没有缘由地露出吊诡笑容时他身躯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她此后的一系列行为确如周钰婷所言带有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但惊诧之余，吴用却感到恐惧，这恐惧与不久前于山顶突感的害怕无异，这是为什么？吴用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再深思。
周钰婷暂停监控，提醒众人接下来将发生的一切。画面正停留在她于拐角处转身准备下楼时的场景，杨清凑近屏幕细细观察她的眼瞳，几秒后面露失望。他问：“周副队长，你说我们人类为什么钟爱将无法理解的一切归于宗教、神灵与疯癫？”周钰婷知他所指，公事化微笑，“又或许是宗教偏爱制造某些我们无法理解的符号；青少年误入的案例十分常见，办案时考虑此种可能性并非多此一举。”
视频继续，默片般的黑白与无声掩盖现场的惊慌与血腥。十一点二十整，女孩下到三楼后径直走向中间位置，此时学生仍很多，有人抬头望她一眼继而低头，没有人想得通她是如何将水果刀塞进裤中带入图书馆，又是如何飞速地冲至目标点，一下又一下地将其刺进男孩的身躯中的。先是男孩对面的女孩惊讶地叫了一声，再是男孩来不及躲避后的痛哼。下一秒，所有人大声尖叫飞速离开座位，血色液体经监控的矫饰幻化为黑流于空中喷洒，亦爬上了她的脸，飞溅进她的眼。有人一面哭一面报警，有人呼救，数量少得可怜的保安在人群中维持秩序、逆流而上，有人将书砸上她的后脑勺，她踉跄了几步；有男生试图将她拉走，反被她推到在地。她的力气大得惊人。
三楼的学生已经疏散至一楼，两侧各站着两个保安，有一个因受不了这场面连声干呕。她已停了手，拖着沾满血的身体走到区域中心，缓缓坐下，冰冷的地板使她打了个寒颤。她勾起嘴角，轻柔的目光落在拐角处，眨了眨眼。保安不敢轻举妄动，朝她喊话，让她放下手中的凶器，举起双手蹲下。她一开始是没有搭理他们的，过了几分钟后才僵硬地扭动头颅转向左侧看向最前方的保安，伸出手指指向男孩的尸体，薄唇翕动。保安没有听清，大声反问，下一刻，寂静图书馆响起她清脆的声音。她睁着血污的双眼，问为什么血流了一地。
一楼大厅蓦然响起学生大哭的声音，是不久前坐在那男孩对面、如今迟迟不肯离去的女孩。她呜咽着模糊不清的话语，凭什么杀人凶手能如此云淡风轻？
保安朝她大喝，忍住破口大骂的心思，重复话语让她将手中的刀丢远。学校门诊部救护车的警示声将近，她攥紧刀具捂住耳朵，脑袋埋进膝盖，静默如同雕塑，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图书馆内保持着诡秘的寂静。行政领导层聚拥在三楼阅览室门口面面相觑，前方开阔的公共空间中整齐排列四人座桌椅，一切保留案发前模样，浓郁的血腥味裹在冷流中侵蚀皮肤。图书馆是空心结构，四面透明玻璃分隔空间，杨清站在三楼靠近大厅的栏杆处，向下一览无余一楼，向上馆顶内部构造尽收眼底。他指着一楼架空层最左侧靠近落地窗玻璃的座位，开口：“当时她就坐在那儿，而死者在我身后这个位置。”
为什么一个人杀心突起，会放弃就近选择，跑至三楼，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疯子的想法你可千万别猜。吴用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蓄意谋杀还是无差别作案仍需调查，不过这女生的精神多少有点问题。”
“什么意思？”
吴用朝候在一旁的周钰婷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脸颊挂着两个酒窝道：“杨指导，根据监控与现场人员回忆，当天晚十一点，凶手突然疯了似的跑至三楼至四楼楼梯拐角，旁若无人踮起脚尖，双手朝上。我们怀疑这是某种宗教的不知名仪式”
“是吗？”
杨清与周钰婷确认她口中所说的楼梯拐角位置后，倏地低声呵呵笑起来，吴用只觉得这笑声令自己头皮发麻，真是个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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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闲下来，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被刻意遗忘的疼痛亦回归身躯、刻意放大。吴用坐在工作人员临时放置在一楼的课桌旁，目光穿过正狼吞虎咽着盒饭的队员，轻飘飘落在不远处交谈的男女身上。
杨清此时换了身休闲装，戴着白色口罩，黑色鸭舌帽藏匿长留海，露出光滑的额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嘴唇上下翕动。四面涌进的阳光令人看不清他的眼，依旧不苟言笑的模样，不过全身的气质比昨晚柔和了许多。身旁吃到一半的队员彭历一面吞吐饭粒一面问他怎么不吃饭，吴用没好气地朝他后脑勺拍了一掌，不想说话。
记忆回到几小时前，三人一同走进监控室，回放昨日晚十一点左右记录。
屏幕另侧，她正趴在桌上睡觉，身材瘦削，马尾恹恹落在米白开衫上。十一点整，秒数分数归零，十变换为十一，吴用看到她握成拳头的五指松了松，头由左缓缓转向右，紧接着似噩梦惊醒身子猛然弹起，惺忪睡眼泛着朦胧水汽。她的面貌与学生卡上所差无几，神情如误入狼群的羔羊，四处扭动身体小心寻求母亲的庇护。吴用很喜欢这样幼羊脸的女孩，又或许是在图书馆三楼见到她的第一眼时才突然爱上这样的幼羊脸。他继续看监控，见她醒后转身短暂望向拐角，没有缘由地露出吊诡笑容时他身躯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她此后的一系列行为确如周钰婷所言带有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但惊诧之余，吴用却感到恐惧，这恐惧与不久前于山顶突感的害怕无异，这是为什么？吴用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再深思。
周钰婷暂停监控，提醒众人接下来将发生的一切。画面正停留在她于拐角处转身准备下楼时的场景，杨清凑近屏幕细细观察她的眼瞳，几秒后面露失望。他问：“周副队长，你说我们人类为什么钟爱将无法理解的一切归于宗教、神灵与疯癫？”周钰婷知他所指，公事化微笑，“又或许是宗教偏爱制造某些我们无法理解的符号；青少年误入的案例十分常见，办案时考虑此种可能性并非多此一举。”
视频继续，默片般的黑白与无声掩盖现场的惊慌与血腥。十一点二十整，女孩下到三楼后径直走向中间位置，此时学生仍很多，有人抬头望她一眼继而低头，没有人想得通她是如何将水果刀塞进裤中带入图书馆，又是如何飞速地冲至目标点，一下又一下地将其刺进男孩的身躯中的。先是男孩对面的女孩惊讶地叫了一声，再是男孩来不及躲避后的痛哼。下一秒，所有人大声尖叫飞速离开座位，血色液体经监控的矫饰幻化为黑流于空中喷洒，亦爬上了她的脸，飞溅进她的眼。有人一面哭一面报警，有人呼救，数量少得可怜的保安在人群中维持秩序、逆流而上，有人将书砸上她的后脑勺，她踉跄了几步；有男生试图将她拉走，反被她推到在地。她的力气大得惊人。
三楼的学生已经疏散至一楼，两侧各站着两个保安，有一个因受不了这场面连声干呕。她已停了手，拖着沾满血的身体走到区域中心，缓缓坐下，冰冷的地板使她打了个寒颤。她勾起嘴角，轻柔的目光落在拐角处，眨了眨眼。保安不敢轻举妄动，朝她喊话，让她放下手中的凶器，举起双手蹲下。她一开始是没有搭理他们的，过了几分钟后才僵硬地扭动头颅转向左侧看向最前方的保安，伸出手指指向男孩的尸体，薄唇翕动。保安没有听清，大声反问，下一刻，寂静图书馆响起她清脆的声音。她睁着血污的双眼，问为什么血流了一地。
一楼大厅蓦然响起学生大哭的声音，是不久前坐在那男孩对面、如今迟迟不肯离去的女孩。她呜咽着模糊不清的话语，凭什么杀人凶手能如此云淡风轻？
保安朝她大喝，忍住破口大骂的心思，重复话语让她将手中的刀丢远。学校门诊部救护车的警示声将近，她攥紧刀具捂住耳朵，脑袋埋进膝盖，静默如同雕塑，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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