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真无他法？”“眼下大军压城，只能如此了。”男子一袭黑袍，上面金线精细地绣出一条龙，像在游动一样，可却让人感受不到任何生机。他面庞消瘦，双眼细长，脸上不见任何血色。一声长叹，一步踉跄，老人及时扶住了他，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他转过头笑了笑“恒叔，陪我走走。”

    走出书房，穿过青石板道，两旁的雕梁画栋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注意，他抬起头，看着灰尘漫漫中露出的缕缕光，血红，那是夕阳。“又是一天。”走过早已冷冷清清的街道，他依稀记得当年这里的面貌。“这里是李家酒铺，当年父亲特喜欢喝这的百年凤酒，老掌柜还送过我一个青铜的酒勺子，可惜后来不见了。我在这里的商铺买过簪子，我想要玉的，大哥最后给我买的铜的，回头想来，也没什么不好……”絮絮叨叨一些家常，当年他还小，跟在那个高大的背影后面，旁边经常有个修长身姿牵着他，一身白衣，大哥离开那天，他哭的不能自已，一直问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大哥只是微笑“没事，我去北边杀胡人，等打完就回来，到时候给你带一把胡刀。”“说到做到。”“一定。”那句“如果我还能回来的话”淹没在了欢呼中。而前面那个宽阔的背影就是他的天空。父亲总是在他人面前显得不苟言笑，没什么表情，大哥也不例外，只有见到了自己和二哥，才会鲜有地露出笑容。父亲总是那么忙，从早上到晚上，好不容易会有几天空闲，便脱下那件万年不离身的黑色龙袍带着他在咸阳大街上转悠，宛如一个富家翁带着孩子。给他讲这天下，讲咸阳城，讲祖先，也会讲他当年的战无不胜。旁边有个比他稍大一点的二哥。转眼间，只剩下他和老内史，曾经喧嚣繁华的咸阳城也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他双手提起袍子，小跑登上城墙，习惯性地在最后一个台阶上摩擦下鞋底，远方，那里有支军队，正在修整，篝火都能看到了。想当年自己的祖宗孝公在这里梦断江河，始终不忘统一天下之心。惠王在这意气风发，诸侯低头。父亲在这拔剑向远方，睥睨天下。大口吸了口气，没有了平日里熟悉的烟火味，清新异常。几百年前，献公找老子问道，老子没有给出明确回答，但给嬴氏留下了救命之法。看着身上已经奄奄一息的金龙，子婴又吸了口气，“恒叔，走，回去吧。”转身时带起的尘土飘散而开，缓缓落地。

    数日后，秦王子婴自缚，带着玉玺向刘邦投降。

    有过数日，城门震裂，数万军队如饿狼般扑入，奢华的宫殿火光满天。项羽在寻找祠堂，斩草必须除根，双眼微眯，胡子被汗水黏到了一起“应该是这了。”踹死精致的木门，闯入空旷的大殿，一地的蓝田玉牌反射着火光，他放声大笑，知道声音都有些沙哑了“终于，终于，大楚当兴，大楚当兴呀！”他转身，大步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扔进一支火把。大殿很快被火焰包裹。“子婴何在？”粗糙的声音回荡在祠堂内，随着大殿的消逝而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