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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南下

    镜州城东门往北有一座山峰。

    在一处居高临下、视线开阔的平地,顾长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挖出了一个朝向北方的两米深坑。借着破晓的微光,他满意地笑了笑,抱起武圣轻轻地放入了坑中。

    昨夜无光并未细看,此时看来,钟煌焱面容安详,嘴角仿佛还挂着淡淡笑容,顾长帆不禁心头一震。他开口道:“老黄,你看钟伯伯好像在笑。”

    黄卜轻声道:“求仁得仁,为何不笑。非其义,君子不轻其生。但若是能得其所,君子也不爱其死。”

    顾长帆倒未曾从这个角度想过,一时心头也释怀许多。

    掩上土,他以绑腿中的匕首削出一个简易墓碑来,开口问道:“老黄,咱在墓碑上写个什么好?”

    “便由你这个弟子决定吧。”黄卜回应。

    顾长帆稍作思索,运指成刀,在木板上留下几个大字:钟煌焱之墓。

    “就不要武圣了吧,背着这个名号太累。”他轻声呢喃。

    黄卜认同:“甚好。”

    顾长帆将那墓碑插入黄土,言道:“钟伯伯,此地山明水秀,面朝北方,小侄便将您安葬于此。得您临终传刀,顾长帆宁死也绝不会辱没其威名。”言毕,他双膝跪地,叩首三次。

    太阳恰从东方跳出,一缕阳光照上墓碑,蒙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辉。

    青年心中舒畅,转身下山。

    “老黄,你说我学了钟伯伯刀法,这算不算那个什么‘为往圣继绝学’啊?”

    他想起少年时曾问起那臭狗屎,大体是你读那么多书有啥用之类的。少年老成的张凤麟正经地答道:张载曾言道读书人的境界有四,称作: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张凤麟不敢出此豪言,但身为儒生,读圣贤书,修身立德、经世致用之心,不敢落于人后。(注一)

    当时的顾长帆只觉得这狗屎太臭屁了,不想这横渠四句却记牢在心里。

    “为往圣继绝学吗?倒也确实如此。”黄卜欣慰出声。

    顾长帆忽地念起一事,笑道:“我若是把这世上十大高手的武魄都集齐了,那不天下无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以你十七八的后生年纪,要熬死他们,倒也不是没有可能。”黄卜哈哈一笑。

    ......

    往南行五里,有处驿站。顾长帆拿出东台卫的令牌,那管事的笑呵呵地牵上一匹健壮的驿马。

    慎重起见,他特意避开了大城,专挑山野小路,一路往南急赶。

    那马脚力极佳,跑上百里才歇上一歇。顾长帆近几日练刀上瘾,以木棍削了一把木刀,趁那马儿饮水吃草的功夫,便在草地上习练刀法。如今身在险地,多一分实力,便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兵器之道,若论最经典的代表,莫过于刀和剑。

    剑乃百兵之尊,以天人之姿应敌,挥剑决浮云,剑道即正道,败敌倚孤剑,目极心悠悠,乃是王道境界。

    刀乃百兵之胆,每一刀求的是极致的速度和力量,去繁化简,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正是霸道风采。

    自古以来,武道十斗风流,剑道独占八斗。正道三柱石六宗门中,除苦风寺佛门神通自成风格之外,其余八派倒有六派以剑为主,剑道之昌,可见一斑。

    江湖上以剑字入名头的那更是多如牛毛,人如其名的,有点苍剑魔风远山、剑痴高胜寒、昆仑剑圣宁卓夫等等;人不如其名的,有什么盲剑陈瞎子、死剑灵涂二牛、冥剑士汪大通,只差没有活剑鬼了。

    而刀术之道,圣魂境修为中除了一个三品怒斩一品的刀圣无名,百姓耳熟能详的便只有一个武圣钟煌焱了。

    顾长帆虽未曾学过剑术,但总觉太过文秀,从各式剑招的名字诸如“苍松迎客”、“有凤来仪”、“暗香浮影”便可见一二。而刀便很好,硬朗而霸道,招式名听着也给劲许多,诸如钟伯伯的“撼岳”、“断江”、“龙吼天下”。但他这人最是看人来事,倒也有爱屋及乌的嫌疑。

    顾长帆以木刀点地,闭目立于林中,任由脑中汹涌刀意横冲直撞,他只细细体会。龙吼刀法大开大合,霸道绝伦,招式刚猛攻防俱佳。狂澜一刀却首重蓄势,在与敌拆招中不断积攒刀势,攻敌只需一刀。他渐渐悟到钟煌焱的刀道精髓:明知不敌也要愤而拔刀,只有一往无前的刀意,才能发挥出刀法的最大威力。

    微风拂过,他猛然睁眼,身形旋转下蹲,想象万千兵器攻来,他手中木刀扫出一个妖艳的半圆,狂澜一刀一式撼岳以横扫千军之势往四方荡开。身形顺势腾飞而上,在空中改双手持刀,另一式断江在半空猛劈而下。一道半丈长的紫色刀芒,夹带劲风怒斩在林中一处水泊之上,炸起漫天水花。

    “你初学刀法,便能有如此威势,悟性倒是了得!”黄卜轻声赞道。

    顾长帆嘿嘿一笑,他低头看向双手,只觉莫名的心安。但他很快发现一个奇特之处,他于掌心运气,立时便凝出一朵紫色的焰火。

    “老黄,我顾家的渐戊烈火真气一直是赤金色,如何变成紫色了?”

    黄卜道:“想来是因为麒麟紫珀已融入你真元的缘故。此物乃天材地宝,你将受益匪浅。”

    顾长帆已经见怪不怪了,懒得再理会,近日遭遇便是说将出去,都不见得有人能信了。

    ......

    这日,路过清化县城,顾长帆徘徊再三,见城门口并无异样,他决定入城一探。

    一来一人一马已经连续赶了两三天路,疲乏得厉害。二来他近日都以野果充饥,嘴里都淡出鸟味来了。军伍中人都是粗犷汉子,虽不如江湖好汉那般快意恩仇,但大碗喝酒、大筷吃肉的豪情倒是不缺。

    入得城来,他见街道上少有江湖人士,便渐渐安心。就近选了一处酒楼在大堂坐下,叫了酒肉。

    片刻后,酒菜上齐,他袖子一撸,顾不得体面,立时大吃大喝起来,直是狼吞虎咽、牛饮鲸吞。

    正吃得欢时,从二楼雅间响起一片脚步声,正从楼梯往楼下而来。

    顾长帆暗暗留神,来人不在少数,人人步履沉稳,呼吸悠长,绝非寻常武人。

    楼道处,当先迈出一个青年,作道人装束,剑眉星目,丰神如玉。腰上悬长剑,二十七八的年纪,气质出尘,一等一的风姿。其后跟着七八人,俱是年轻一辈,身着类似服饰。

    那掌柜赶忙迎上,弯着腰讨好地招呼:“各位武当仙长,吃得可还满意?”

    顾长帆一块鸡肉卡在喉咙,差点噎着。

    眼前人竟是武当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