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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武当

    武当山金顶,太和宫。

    殿内陈设朴素而简单,如同寻常大院。但若细看,那一桌一凳却又好似甚有讲究,处处透着深远。

    殿中大位上坐着一名道人,身着藏青道袍,黑发白须,仙风道骨似老君下凡,正是当今武当掌门傅青衫。

    堂下七名老者分排而坐,一个风姿绰约的年轻道人立于一旁,正是武当大弟子韩靖。

    “靖儿,那名年轻人现今如何了?”堂上傅青衫轻声发问。

    韩靖跨出一步,拱手行礼,恭敬回道:“禀师父,六师弟昨日来报,那人在前日醒来了一次,后又昏死过去,想来性命已无大碍。”

    傅青衫微微颔首,冲坐上一名老者道:“陈师弟,你的金丹不要藏私了,再派人送过去一颗。”

    老者心疼的笑笑,点头称是。这人是武当七长老之一,丹房长老陈三昧。

    陈三昧继续道:“师兄,此子身具我武当炎尊气息,不知何故?”他当日曾为其查看伤势,见他面相不凡,经脉中竟有炎尊之气,故而一问。

    傅青衫道:“武当山曾进贡两枚麒麟紫珀,藏于大内皇宫,他既身怀虬龙令南下,当是武圣所赐,不知在什么机缘巧合下,融入了经脉。”

    陈三昧自知武当麒麟紫珀的珍贵,但也从未听过融入经脉一说,一时只自行推敲揣测,不再多言。

    座上一名不怒自威的老者轻咳一声,出声道:“靖儿,那虬龙令是否已经确定被画兽堂所得?”此人正是武当戒律长老严正一,在武当山素有“铁面长老”之称,威严可见一斑。

    “禀三师叔,弟子同陈师叔当时刚知晓了朝廷变故发生,途中从几名画兽堂弟子口中探听到一些消息,赶到范州时,正巧撞上画兽堂副门主匡义,当时那青年已在垂死边缘,那匡义远远地见我们来了便径自离去了。弟子便和陈师叔将他带回了武当。”韩靖指向桌案上一本古书,继续道:“他身上之物都已呈上,并无虬龙令,弟子猜想多半是已经让画兽堂得手了。”

    韩靖早已认出那青年便是在清化县城那处小酒楼里所遇之人,当时对方言道有要事要面见掌门,自己只当他是好事之徒打发了,没想到竟然真有其事。他有心推脱,对此隐瞒不提。

    众人往桌案瞧去,傅青衫轻轻拾起,那是一本无字之书。他翻阅几页,道:“此书材质非凡,其间隐有玄奥之力,倒不似凡物。”

    韩靖念起北上之行,出声问道:“师父,这虬龙令里所藏的苍龙逐日,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徒儿只知我武当山世代镇守其一,却不知两块玉石如何能左右得了天下大局,值得禁宫十二卫拼死也要送上我武当。”

    此中之秘也正是众长老之好奇所在,人人都留上了神,只静等掌门人说出那石破天惊的答案。

    傅青衫见众师弟望来,却只是轻声一叹。那虬龙令所藏之秘,他在十数年前就任掌教时曾听前代掌教有过数句交代便已多年来震得他内心惶惶。眼见众师弟翘首以待,一时倒不知该如何说明。

    严正一追问道:“师兄啊,这苍龙逐日可是于我武当不利?为何如此慎重?”他不待掌门开口便来催问,一来自是师兄弟感情甚笃,二来便是实在好奇至极了。

    傅青衫稍作沉吟,终于语声坚定道:“此中之事,非三言两语能够述说,日后再论。如今正值国家存亡之际,南京朝廷重启,守护虬龙令,匡复河山,我武当山身为武林正道之首,责无旁贷!”

    众人好奇心痒,终究只能同声称是:“谨遵掌门之令。”

    傅青衫稍一顿,恢复成平淡口吻:“陈师弟和靖儿所救回的那名青年,我曾观其面相特异,四仓尽满而偏又龙庭有缺,日后成道成魔只在一念之间,我有心想收他为弟子,不知众师弟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掌门人一生只收了韩靖一人为入室弟子,不知何故期颐之年倒有了收徒之念。尤其韩靖,眼中更是充满不解,悠悠酸意涌上心头。

    傅青衫抚须言道:“他机缘巧合得了我武当麒麟紫珀,身具炎尊气息,此一缘也;我师尊当年为我起卦,言道我这一生当有两段师徒缘分,至今尚有一缺,此二缘也;能得武圣所托,至死不负,心性可嘉,又能为我武当所救,此三缘也。此子身具异象,我盼能加以引导,让其走上正途。”

    众长老颔首称是,尤其尚未见过那青年的几名长老,更是在心中想着这青年何等幸运,小小年纪能师从武当掌门,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众人议论纷纷,谁也没有注意到韩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凶光。

    “靖儿,你去别院看下他是否已经醒转,为师有话问他。”傅青衫轻声交代。

    韩靖虽千般不愿,也只能拱手道:“是,师父!”说完转身离去。

    出得大殿,他朝别院行去。脑中正琢磨着如何打消师父的念头,一物迅猛地朝他额头袭来。他玄功发动,身前自动布下一面气墙将来物挡下。他低头去看,见是一枚松果。

    “可恶!又没砸到。”一个俏皮婉转的声音响起。

    韩靖一抬头,便见到远处走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道士。女的十六七岁年纪,五官精致,明眸如雪,已是个可以出炉的美人坯子。男的朴实无华,气质恬静,望之如无波平湖。

    韩靖立时转换笑脸,宠溺道:“你呀!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来人正是戒律长老严正一出家之前的独生爱女扶舒,和三代弟子梁业。

    梁业拱手恭敬道:“恭...恭喜大...大师兄,剑道又进了一步。”

    韩靖含笑点头,他日前刚有所悟,剑法更上层楼,正是心情舒畅之时。这梁业入山五年,虽然天生结巴,但功课兢兢业业为人本分谦虚,深得众师兄弟喜爱。

    “大师兄,你又上哪去?上次下山也不叫我就走了。”扶舒怒目圆睁。

    韩靖是武当山众弟子之长,武道更是冠绝年青一代,能如此和他说话的,整个武当山年轻一辈便只有眼前人见人疼的扶舒小师妹了。山中清苦,小丫头总时不时央求他带下山去见见世间繁华。

    韩靖回道:“师父让我去叫别院中的青年。”

    扶舒道:“哦,就是带回来的那个病秧子。”

    韩靖眼睛一亮,故意道:“嗯,师父说他天赋之高世所罕见,好像有意收他为徒。”

    扶舒武道一途也是武当上下公认的天才,顿时不服道:“就凭他?我倒要去看看他有多厉害。”说完拉住师兄就要走,倒也是男子般风风火火的性子。

    韩靖知她的高傲脾气,自己到时随意推波助澜一下,定能让那小子自行离开武当。

    三人往别院行去。

    正要入院,一阵香味传来,伴着几声无奈的劝诫。

    扶舒第一个冲进院内,只见素净的院子里,一个蓬头垢面的青年居然在空地上用干柴生起了一堆火,正吃相难看地往嘴里塞着什么。旁边一名年轻道童,正在极力劝说,但显然作用甚微。

    眼前青年自是顾长帆无疑。他昨日便醒来了,找人一问,竟已昏迷了十日之久,所幸这里灵丹妙药功效玄奇,他身上的伤经过这十天倒是好了大半。只是一日三餐这些道童端来的都是白粥青菜,他肚里五脏六腑怨声载道。入乡随俗,自不好杀生吃肉,但好歹是被他在后院菜地里偷来几个番薯,这便生火要烤,聊作解馋。

    扶舒疾声喝止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武当山密林千亩,是你随意可以生火的地方吗?”眼前人邋里邋遢,一副没吃过东西的乞丐形状,让她顿生厌恶。

    顾长帆倒是眼睛一亮,眼前人清丽脱俗,在这阳气太重的武当山上显得格外娇柔美艳,让他顿生好感。他伸出一只黑乎乎的手,递上半个红薯,道:“你要吃吗?”

    韩靖在心里暗笑,看来已经不需要自己推波助澜了。

    扶舒只当对方是有意嘲讽,一脚扫过,一股劲风朝那火堆席卷而去,顷刻间便熄灭了。烟灰四散飘起,顾长帆闪身要躲,胸腹伤口处一阵剧痛传来,立时脸色惨白,弄了个灰头土脸。他沉下脸来,紧盯住对方秀脸,对这个刁蛮丫头已微起怒意。

    扶舒被他看得不舒服,喝道:“你看什么看,你个登徒浪子。”

    顾长帆也看到了旁边的韩靖,收起脸色,转头小声嘟囔道:“白瞎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扶舒学武七年,修为已经是化玄境三品,这话声音虽小,还是让她听了去,她寒着一张脸,沉声道:“你说什么?”言毕,举拳便往对方身上招呼,她有心要试试这无赖的身手,看是高到何种程度,竟能得掌门师伯青睐。

    顾长帆看对方拳势便知她修为比自己还要强上一分,更何况此刻重伤未愈,他死死地盯住对方,避都懒得避。

    扶舒知他有伤,见他无意动手,只好堪堪收住粉拳。她品性不坏,只是有些任性妄为。她见对方兀自盯着自己的脸,一时怒气又上涌,喝道:“你再看!”

    顾长帆瞪大眼睛盯着她一眨不眨,脖子僵硬前伸,怪声回道:“好!那再看会!”对这种刁蛮小姐,他市井出身,自是知道其软肋所在。

    扶舒一时气极,在山上多年,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无礼之人,偏还不能动手,一时气结:“你!”

    梁业心里好笑,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个刁蛮小师妹吃瘪。

    韩靖见差不多了,沉声道:“既然你没事了,那便跟我来吧,我师父要见你。”

    顾长帆对他好感全无,但终究被武当山救了一命,只得乖乖跟上。

    他昨日醒来无聊至极,已简单熟悉了四周。这时被韩靖带着走,方知这武当山真是大得出奇。

    山上依着山势的回转起伏,建有夹墙复道,曲曲弯弯,犹如波浪起伏,称为九曲黄河墙,他被韩靖引着穿行其中,不多时,来到一处广场。

    广场上,百来名年轻弟子站成方阵,正在演练剑阵,数十把长剑如鸟群一般在方阵上方飞旋穿行,亮起阵阵青光,声势浩大至极。

    韩靖驻足,转身和蔼问道:“尚未请教小兄弟大名?”

    老子大名顾长帆。顾长帆在心底嘟囔一句,终是不敢,只好随口回道:“顾长帆。”

    韩靖拱手道:“那日顾兄弟说有要事相告,韩某误以为你是无中生有,得罪之处,还请勿怪。”

    顾长帆不知他何以突然变得和颜悦色,顺着他道:“小事一桩,韩师兄多虑了。”

    韩靖手指广场之中,傲然道:“顾兄弟以为我武当剑阵如何?”

    顾长帆想起江湖上曾有传言剑王张青刚突破圣魂境时,曾来武当讨教剑术,被武当山百名普通弟子摆下的太极剑阵困死,最终灰溜溜地下山。他环顾场中,只见剑气纵横,攻守有道,由衷赞道:“了得!”

    韩靖抛出问题道:“顾兄弟可愿意拜入我武当门下?”他顿一顿查看对方反应,接着道:“你可知每年有多少人想来拜入武当,在山下跪着连头都磕破了,还是被拒之门外。你若有心,韩某自当为你美言,届时你象征性地磕两下便可过关,如何?这可是你的福气啊。”他已看出对方性子颇烈,故意来激。

    顾长帆并不知收徒一事,只当他有意卖弄,轻声笑道:“不必了,我这人烂命一条,如何配得上这等福气。”

    韩靖见目的达到,冷笑道:“那韩某就不强求了。”说完往上面一指,道:“走吧,上面便是太和宫了。”

    顾长帆抬头望去,云雾缭绕间,现出偌大一座宫殿,雕梁画栋气势非凡,好一副道家仙山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