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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侠肝义胆

    世人攀登武峰,有行那康庄大路的,仁义当头、侠字为先,谓之正道。

    也有那仗着聪明机巧,不喜缓慢攀登的,于巍峨武峰上硬要另辟一条捷径来走。

    为此,抛开仁义、无所不为者,多有所在。

    世人呼为邪道。

    唐横便选了这后一条路。

    他拜入那为正道不齿的腾蛇谷门下,学得一手蛇蜕之术,短短十数年间武道大进,同时也搏了个昭昭恶名,人人喊打。

    眼前青年一声大侠,过往心酸经历一一涌上,男子几乎热泪盈眶。

    谁人孩童之时没个大侠梦?

    那女子自出水以来大气直喘,此刻再见这蛇瞳男子,知道终逃不过毒手,掐着脖子的一只玉手颓然松开。

    她眼望青年,疲惫出声道:“放手。”

    顾长帆忙将她放脱身旁,死命地长吸一口气,舌头都差点吞下去。

    着实是憋得狠了。

    那女子在潭边浅水中艰难立起,体态修长,柔美至极。

    宋玉称赞女子身形所言“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不外如是!

    “本座瞅你顺眼,你这便离去吧。”

    唐横色心又起,冲青年冷然开口。

    以他之冷血无情,能留一条生路,已实属洪恩浩荡了。

    那女子目中一凛,这歹人恶名远播,她心中已起自尽之念。

    顾长帆情知留下这女子,便是那生不如死的结局。

    但若不留,以对面邪气冲天的道行,等待自己的也是有死无生。

    生,还是死。这是一个问题。

    青年踌躇不决,浑然不知不经意间已一脚踩在了那后世称为哲学的边缘。(出戏了)

    他看向身边凄然的女子,要他忍心离去,竟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唉。”黄卜在脑中一声叹。

    “还不滚?”唐横心中已有不耐。

    青年沉吟不语,忽地长出一口气。

    他索然出声道:“你说你个丑八怪啊,浑身他娘的臭烘烘的,一把年纪了还惦记人家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作为武林前辈,你要点脸不?”

    身旁女子闻声一颤,错愕地转头看来,眼中有异光闪动。

    唐横目中生寒,心底涌上一阵狂怒,激起滔天杀意。

    伤了心了。平生第一次网开一面啊...

    他手指青年,冷声厉喝:“今日,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你性命!”

    言毕,男子正要出手。

    忽地,他身上蛇鳞一立,一股诡异的恐惧生出。

    林中上空,一记悠扬的箫声响起,震得山林一晃。

    “若是我出手,当真救不下吗?”

    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声女子幽叹,林中鸟鸣尽歇、兽迹全无。

    唐横蛇瞳巨颤,从那箫声,他已知来人是哪路凶神。

    只有简短的五字名号,但,足以吓得那小儿哭闹立止。

    凤箫魔余念。

    “如此有情有义的少年郎,你怎忍心下得了手。”

    女子声音再次传来,忽又转为低沉:“看在你腾蛇谷蛇皇老头的面上,我限你一个时辰内退出方圆百里,否则,今晚我不介意多一道羹汤。”

    “是!是!是!”

    唐横如蒙大赦,狠话都不敢放了,一溜烟地踏风而去。

    那绝美的冷峻女子心中一松,眼前一黑,当即昏厥过去。

    顾长帆忙伸手扶住,再次将她横抱怀中。

    他也不知那出手救人的前辈是否已远去,当即运起内息,一声爆吼穿云裂石。

    “多谢前辈!祝您那个...青春永驻!”

    空中传来一阵空灵的娇笑,渐去渐远。

    青年怀抱佳人跃上岸去,找一干净草地将其放平。

    鼻间一探,尚有气息。

    “她手臂上有蛇咬之痕,流血紫黑,需当吮毒治伤。”

    黄卜出声提醒。

    “嗯!”

    青年点头,再无半分扭捏。

    他拉过那女子手臂,低头来吮,唇上传来冰凉触感。

    顾长帆略作包扎,从怀中掏出一个湿漉漉的瓷瓶,却是那陈三昧所赠的金丹,也不管对不对症,倒出一枚喂她服下。

    待一切处置妥当,青年席地练功,静待她醒来。

    时间匆匆而过,那草上佳人不知是否身处梦中,发出一句嘤咛,眉头微动。

    青年忙往地上一躺,佯装熟睡,呼声大作。

    那女子悠悠醒来,惊坐而起,一双美目警惕地往四方探看。

    她缓缓直起身子,只觉伤势大有好转。

    眼角瞥见地上一丝污血,看了看手臂上包扎的布条。

    片刻后,她看了看脚下青年,转身往林中而去。

    顾长帆待她走远,再等上片刻,方才起身。

    “臭小子,打起架来不要命,倒有副侠肝义胆、温热心肠。”

    黄卜幽幽一声叹。

    青年挠头一笑,起行上路。

    他顺着那潭水溪流而行,十数里后汇入一条大河,一处渡口映入眼来。

    此地,恰有货船东去淮安。

    顾长帆表示可以帮忙做些体力活,询问能否顺路搭乘。

    那船老大也是豪爽之人,毫不犹豫地答应。

    货船上的体力活主要集中在靠岸时上下货物,船过浅滩时上岸拉纤,可谓艰辛异常。

    眼看着渡口上货完成,船工们排队站好,一双双硬茧横生、沟壑相连的黑手摊开,一个个圆润饱满、体态丰腴的铜板跳入掌中。

    众人面无表情地收下,转身上船等待下一个渡口。

    生活的艰辛,已磨去了他们多余的热情,只剩下漠然。

    青年锦衣玉食长大,看得心中一酸。

    所幸,船行水中时,大多时间都颇清闲。船老大给他在船舱里找了一个位置歇息,青年微笑推拒。

    他往船舷一点,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飞身飘上船顶,这里便算他接下来的卧榻了。

    难得清闲又无人追杀,他拿出九星在黄卜的指点下细细研读,累了赏两岸风光,困了枕满天星河,过得好不快活。

    这九星从贪狼到伏位共有八式,每一式不止对应一条经脉,尚且各有妙用。

    或提修炼速度、或强经脉韧性,他盘坐冥想畅游其间,已到了一日不练便浑身难受的程度。

    再来便是修习刀法,他此时能熟练掌握的也不过龙吼刀法的鸾切、凤舞,以及狂澜一刀的断江、撼岳而已。

    至于那龙吼刀法更高深的招式,如“焰鳞甲”等,根本触不可及。

    如此过了十日,那船缓缓靠向一座小城渡口。

    在此最后一次上货后,前方再行半日水路便到了淮安。

    众船工熟练地水底抛锚、岸边钉橛,准备架板上货。

    船老大却微起疑惑,约好的上货时间,渡口却空无一人,没有看到正主。

    想着又要耽误时间,他略有不耐。

    “啊!有死人!”

    正在岸上钉橛的船工一声惊呼!

    众船工或立在船舷,或挤在岸边,尽皆往那发声之人望去。

    不远处的河岸边,在青草之上一个人背朝天趴着一动不动,而那船工之所以呼为死人,正是因为这人的头一直浸在水里。

    “啊呀!那里也有,好多!”又是一声惊呼响起。

    众人心底发怵,都自发地退回到货船附近,挤在一处议论纷纷。

    顾长帆正下得船来,不知生出何事,探头去看。

    “大家稍安勿躁,便让这位英雄了得的少年侠士替咱看看情况。”

    船老大见他身怀武艺,忙趁机推出来安抚众人。

    青年尴尬一笑,不得已只能往前查探。

    行出十来步,他脸色越来越沉,远处横七竖八地倒着五六个死人。

    他走近查看,那些人大多作商贾或仆役打扮,显然并非是江湖仇杀,而更像是绿林中人杀人越货。

    他沿着血迹再行百十米,现出一个土丘,微风拂来,带起一阵浓郁的血腥味。

    顾长帆心头一紧,满怀戒备地绕过那土丘,一片骇人景象映入眼来。

    那是躺倒一大片、数十人的尸首!

    “啊哟!”黄卜语带惊恐。

    此地数十人的尸身与岸边殊为不同,大多数身穿官差服饰,竟是衙门捕快。

    另有十数名清瘦道人,着素色补丁长袍,看不出来自哪方道观。而其中最让他惊疑的,却是倒在血泊中的五六名怪异汉子。

    那几人五短身材,前额头发被刮去,露出一个青色的脑门,显得头大如斗,脑后头发上束,结一个短小的发髻。

    脚上更是踏着一双奇形怪状的木屐,服饰和兵刃都大异中原。

    顾长帆心头起伏不定,从场中惨烈的痕迹来看,这几名异族男子当是从那渡口上岸,一路截杀过来。

    而这批官差与道人当是早得了消息,在这土丘之后伏击。

    以多攻少,以暗击明,竟还死伤如此多人,眼前来路不明的矮短汉子实力之强让他心惊。

    往前再行两步,青年猛地止住身形,露出疑惑目光。

    前方地上现出数道五六丈长的深壑,纵横交错,望之心惊。在战场中央倒卧着两人,周身伤痕触目惊心,生气全无。

    其中一人脚踏木屐、前额刮秃,虽是异族服饰仍可见衣着华丽,难掩贵气,望之二十四五的年纪。

    另一人却是个须发皆白的老道,一道骇人的伤口横亘在前胸,身旁一柄足有一尺宽的巨剑断作两截,人虽死而那剑柄兀自紧握在掌中。

    “啊!这人是玄尘道长!”黄卜语声惊骇。

    “你识得他?”顾长帆走近细看立时一怔,那巨剑断口之处竟平整如镜面。

    他伸手轻轻抚过,触手细腻,仿佛能工巧匠细细打磨过一般。

    “嗯,此人是石狮观观主,二十多年前曾来武当山问经,与松香观的柳鹤道长起了争执,曾使动这柄巨剑斩断我武当山一颗百年巨松。是个性烈如火、嫉恶如仇之人。”

    顾长帆刚要起身,目光被那异族汉子身旁一柄怪异长刀吸引,他弯腰拾起,入手颇重,刀柄处以不知名黑色丝线绑成一排十字纹路。

    整体造型有些像唐人的横刀,但刀身却弯出一道与横刀相异的妖艳弧线,刀刃呈波浪花纹,锋锐无匹寒气森森。

    在刀柄与刀刃的接驳处,铭刻着两个古体大字:岛津。

    顾长帆震撼莫名,依场中痕迹来看,双方斗了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而这异族汉子竟是在最后一刀先断巨剑,再破开那老道胸膛。

    好锋利的一柄长刀!

    眼见四周再无线索,他想起船上众人还在渡口等待,还刀入鞘后起身往回走去。

    来到渡口,众人正在起锚准备离去,见他活着回来,大伙略微心安,忙又好奇地围过来打探情况。

    顾长帆大体说了,举起手中长刀,道:“这把怪刀,便是那些短小汉子使的。”

    那船老大立在一旁耳听了如此厮杀也未见露怯,此刻见了那刀竟脸色大震,牙关发颤地吐出几个模糊的音来:“这是...瀛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