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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小夫妻梦游银河系,苦鸳鸯魂丧金海滩

    红儿环顾四壁,略显局促,徒有一间小房。怀义看罢,其室寡陋,无有余饰。二人谓均平道:“姐夫如何居于此地?”

    均平惭色道:“小生家贫,乡有余宅,而仕于外。前者与同窗共僦居此,后其搬离,徒留我一人。直至今日与内子同住。”

    怀义笑道:“姐夫勿忧,小子此番却也带得许多金银,纵是姐夫不去庠舍,我四人也可使得数载有余了。”

    如玉见夫窘迫,便来解道:“阿弟不知,前者汝所稍银两还在我这里,不曾动得分毫。皆因本朝使用国币钱钞,金银之物则兑成钱钞方可使得。如今,你这几包黄白之物,倒不如他的甚么‘手机’好使哩。”

    四人相谈了本世见闻,均平领他二人暂住在里间小屋之内,入室来看,觑见里屋愈发局促。单有木床一张,腾椅两把,柜几一个。如玉谓二人道:

    “你二人暂且住下,待来日教你姐夫另僦一间与你两个住。”

    他两个谢过了,便将那金银包裹置在柜头,复归于厅上。均平谓如玉道:

    “娘子,把那柜中的一床新褥拿去换了,家里带的两个鸳鸯枕也拿来。”

    如玉道:“诺”。言罢,就去取了床新褥并二枕。如玉取罢,红儿忙拦住,只道自家去铺展。

    当夜,两对夫妻自去睡下。这里如玉乌云低垂,宝髻偏倚;均平心内平实,眼眸沉沉。

    二人侧身耳语一时,乃相拥而眠。少倾,二人同入梦中。只见漆黑一片,上无天盖,下无地盘。而足无以凭,手无以触,目无以视,耳无以听。相觌顾面,惟有彼此。无有四方上下之力,故二人若浮然,均平紧扣如玉手以固着。

    俄有光点现出,如蚊蝇然。二人视之,渐长。其内已如鸡子,外白内黄,千百萤火环绕之。倏而如拳,倏而如盖,倏而如地星矣……

    如玉掩面谓均平道:“此何地也?若此之诡谲?”

    均平回道:“娘子勿惧,想是梦中奇景,我等且看它则个。”

    你道此光点从何而来?原来昔日混沌之初,本无一物,虚空之内有正负二能,两者不增不减,是谓“和谐”。此“道”之所存也。后负亏而正盈,不能得“'一”;正为负累,不能相制。乃聚为一点,此点极微,见尘如海;极密,权则如山;极热,遇火如冰。其点迸发,至于夸克、玻色、轻子之属,又若氢氦锂等元素之列。兹成原子分子,而以天然元素者,九十有二。故万物得以生。此谓之“奇点”也。

    有诗为证:

    盘古乾坤天地久,玄冥世界往来同。

    盈虚变化冲奇点,才破轻云又几重?

    (《七绝》新韵,仄起首句不入韵,《平水韵》)

    言还未了,二人转身欲行,却哪里走得?只是虚步二三,忽觉有神力相托,辄腾飞而起,直上万里之遥,飘忽若神人焉。回身看时,已游数亿光年矣,而周围无有星辰,陡渐起云雾来。

    二人傲游片刻,不知行至几何,至一巨云之处。见其形变化不定,自转如飞,而高者渐亏,低者渐盈。内有百千丸状次第相生,以为星焉。余者俱坍塌如盘。忽有数百云团飘至,各云团皆为众星相聚生成,巨云愈似盘状,触团而吞之。巨云愈吞愈大,已无余团飞至。

    初时,二人均不知为何物?俟其盈亏渐止,复视其形,则如二盘相覆焉。其明亮倍至,宛若玉带。均平乃谓如玉道:

    “且去顶上一观。”

    言罢,携如玉飞升而起。俯察之:见其顺时自旋,中有凸核,缘有四臂。舞之,蹈之,仿佛教坊之殊绝也。均平大喜,似有所知。

    如玉见了,仰首问道:“此何景致,郎识否?”

    均平告道:“娘子必知,此河汉也!子桓《燕歌行》便有‘星汉西流夜未央’一句。正若此景也!”

    如玉笑道:“妾亦曾闻得《古诗》有‘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如今看来也不过数里之遥,古人诚不欺我。”

    均平抚其素手,笑道:“小生愚钝,不知此句语出何典?亦不知下句为甚?望娘子教我则个。”

    如玉掩口笑道:“郎君既是个做先生的,又曾言道‘一入杏坛终不悔’,怎的不识此句典故?此句乃言牵牛织女之事,下句端的是‘盈盈一水间’……”

    如玉言此,方知失口。

    不免颊现潮红,心若脱兔,就将那素手举起,要来打他。口内含羞道:

    “冤家,你如何又来戏我?看我不打你的嘴!”

    均平捉其手,笑道:“娘子怎的舍得打我?娘子若喜时,打也打得,骂也骂得。慢说打嘴,周身也打得,我只怕弄疼了娘子的手,便要几时才得痊?我只叹‘牵牛独处’、‘女不成章’,哪里似我两个这般亲近?”言讫,将那玉笋贴面,如玉回撤不得愈发羞涩。

    看官皆知那《十九首》却有此句,原诗曰: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那下句便是这“脉脉不得语”。如玉是个知礼的娘子,听他这般挑逗,情意绵绵如斯,怎能不羞?

    这里,二人静持片刻,有神力引之,向银河一臂急飞而去。当是时也,众星渐成。不消多时,二人急飞数万光年,臂上众星如雨如矢,腾升而起,若射苍穹之状。

    至一星云而止。星云疾驰,于臂内盘旋,忽上忽下,交行于盘。二人俯视之,见其自旋自收,核心愈收愈紧。而云渐匀,如碟如涟,如沦如漪。其心渐有光然,光韵迅长,以成火丸。周有众小火丸周绕而行,或入中心者遭食,或遇强大者兼吞。未及,止十余颗,周行不殆。

    而核之火丸百倍于余者,若仓之于豆焉。此“赤乌”也,赤乌为何?赤乌者,神鸦也。居于日中,周身赤金,有三足焉。亦为太阳之谓也。

    神力牵二人入日中,而不觉寒暑。二人大骇,欲逸不能,终堕入日中矣。二人就便浮于日上,视其足底,则宛若火海,汪洋浩荡,炫目不已。偶见赤云气生如冠耳,重叠次序,是谓“日珥”。日珥如山焉,日风急扑,则摇曳不定,其形渐变。有两珥彼此相呼,大小略差,若凤凰焉。

    有诗为证:

    扶桑莫叹日生迟,阊阖楼门待启时。

    后羿彤弓虚箭矢,羲和到此总相辞。

    (《七绝》新韵,平起首句入韵,《平水韵》)

    均平言道:“娘子勿惊,此太阳也。彼处如冠耳者,定是日珥。小生曾闻:古有神鸟,雄者为凤,雌者为凰,满五百岁后,乃集香木而自焚。又从死灰复生,而艳丽更甚,亦不再死,卒获永生矣。今观此象,差可拟也!”

    如玉闻言心喜,回道:“既是凤凰,必有涅槃之期也!”

    又睹一黑影徜徉于珥旁,复告均平道:“郎君且看,这日中有影,大如九州。妾从未见此奇景!”

    均平觑看时,果有黑影于下,起伏跌宕若潮信涛浪。又似野马蹈海,乌龙翻江。自忖道:

    “原来这就是太阳黑子,我记得《汉书》中就有太阳黑子的最早记录,说它像铜钱一样大小。可你这个唐朝女子得亏有我这么个现代人老公,不介哪里晓得这些?刚才还要打我呢。不过你越打我,我反而越兴奋。就像这‘凤凰’一样,‘向死而生’……”

    均平携如玉复升,而日忽震,二人欻然间,已跃万万余里。盖日有周期震荡,凡一刻三震,此谓之“日震”也。

    复视群星,不见云状,而七曜(金木水火土日月)已成。二人又见首星距日最近,已知它是辰星无疑了。

    辰星者,通体色灰,微褐。太史公(司马迁)观之色黑,黑者水也,故谓之水星。因其迅捷,故西语又唤它作“墨丘利”,即罗马使神名也。

    二人见辰星多有洼地,无一草木,遂不欲驻留。俄见一“巨鸟”周行不止,如玉大惊谓均平道:

    “何处‘神鸟’?我等且速离去!”

    均平视之,想到:“又是哪里的探测器?”谓如玉道:“娘子休慌,此乃‘观星鸟’也,为铜铁机构所铸,可将星图传至司天台。”

    如玉道:“妾未尝闻有‘观星鸟’之事,想来是后朝之技了。”

    均平笑道:“娘子差矣,此乃本朝技艺。那宋元明清亦无此法,只怕又是那西人所为。”

    又行片刻,但见太白。

    太白者,其色如橙,地如蛛网,无水。略小于地星。太史公以其色白,故谓之金星。西语作“维纳斯”,此希腊女神名也。

    如玉道:“此星周身以素纱遮面,而又若此之明。”

    均平道:“此乃太白星也。其纱者,大气也。若以铅华敷之,则如水然。”

    二人细视之,大骇。但见山岩崎岖,火山排列,谷中熔岩若江河,飞沙走石如巨飙。烟尘弥漫,昼夜火燃。烈焰烧天,炎氛塞空。

    太白之侧,有星如靛。于是飘忽飞至,止于星边。

    均平视之曰:“此地星也!”

    如玉道:“何谓‘地星’?”

    均平道:“地星者,天地也。盛九州四海,囊万物生灵。”

    如玉惊道:“妾只闻得‘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从未窥其全也!今日一见,方晓形状。”

    盖此星有大九州,亦有小九州,以应天星,此谓之“分野”。今人则以五陆五洋,南北二极布之。此星西语唤作“盖亚”,亦为希腊女神名也。明朝有西方教士利玛窦者,引为“地球”,至于清末,国人渐称之。

    于四十万万年生,为星云凝结而成,周行太阳,朔望太阴。初时为熔丸,至冥古乃遭星触,溅抛以成月。

    之太古渐凝为岩。逾十万万载,为之显生,故大陆孕而生物育焉。前四万万年,生灵始分雌雄,盖前时皆有雌无雄。雄者,雌之分化也。至若游者登陆,化而为走;走者生翎,飞而为禽;生毛,奔而为兽。兽者分猿猱,猿猱乃生人类。人类起自东非,北上而至欧亚,故西者以为西人,东者以为亚裔。西方者,始于希腊,承于罗马,盛于英法,至若文艺之复兴,贸易之繁荣。乃殖美建国,远洋征伐,以至积累资本,而彰自由者,商贾之私利也;亚裔者,有两河之苏美尔、巴比伦;地海之亚述、波斯、米诺斯云云。又若炎黄诞于江河,遂有三皇五帝,夏商周秦,汉晋隋唐,宋元明清之北辰。而古诸国皆不在,惟华夏尚存焉。

    至于天下分合,中原不宁,关山冷月,鼓角争鸣。刀光剑影,君臣常易主;血泪兴亡,百姓多逃荒。兴则民苦,亡则民苦。须臾间,兵戈四起;驱驰时,化作浮云。君不见?青史几行名和姓,北邙无数陵与丘。无非是,前者种来后者收,笑看龙争虎斗……

    如玉乃引均平傲游于云上,见汪洋静澄,山川有域,东者为阳,西者为阴。自秦向吴,周旋不殆。二人穿云过雾,指点四方。过欧亚,越五洋,经“屋脊”,跨冰山。凌霄汉直上天梯,渡沧溟而登仙池。俄见巨鹏绕行,其翅如镜,空无翎羽,首身一同。均平见之不惊,如玉觌则色变。

    均平笑道:“娘子休怕,此天舟也!此物乃我朝之造化,彼与天宫相构连,以成势焉。”

    如玉闻言渐喜,忖道:“果真有这般造化?百花亭里杜郎常言他这里的好处,原来并非虚言,只是此物恁般大些,又怎的抛它上来?”于是询问之,均平实告其所由。不在话下。

    且说太阴环行,倍明如斯。均平携如玉至于广寒之上,见月色银白,陆有环山。二人落于月中,见周围凄凉,若古战场。月山环环,波涛起伏;月海(暗斑)暗淡,面阴为盆;月陆雪莹,面阳为岭;月谷且右,绵延如裂。更有月带起于环山,而连接陆海四方。

    如玉道:“此地萧条如斯,姮娥缘何处之?而我等傲游大半,却未见宫宇,莫非她不在这里么?”

    均平道:“实告娘子知。广寒之事,古人杜撰,乃虚妄也。岂可当真?”

    如玉蛾眉微蹙,紧扣均平手。均平察其色,低语道:“小生曾闻西方有一护教学者,唤作‘德尔图良’的,他有一言,曰‘恰以其谬,吾固信之’。今我二人所见,凄凉如斯,无有草木,况若仙娥?然心之所向,皆有所想,信之则有,念之则存。”

    又以长视如玉,目无转睛。如玉见他这般来看,只得垂首与言。便戏道:

    “只怕是那嫦娥见了娘子这般美丽,心生妒忌,羞愧难当。哪里还肯显圣?早不知使了什么隐身法儿,匿将起来也!”

    如玉闻言,方开怀道:“我哪里敢比月中的娘子?你又来哄我作耍,你只单对我才说这般的言语。倘有旁人时,皆把你当作个‘夫子’哩。”

    二人月中游览,神力复托而起。至于萤惑。

    萤惑者,其色朱,泛黄。径半之于地星,是谓火星。乃有高山、平原、峡谷、沙漠,北方有低洼之平原,南方有陨坑之高地。北极覆冰冠,土石皆锈然。

    二人至星上,见星上有车,无人驱使而可自行。其形若一“大”字,有六足接六轮,皆金辐铁毂。有两翼如蝴蝶焉,首方点二目,颈长若鹅然,周身乃着铁衣。其翼展之,以聚日气,日气化而为电,电者化而为能,能者导之机心,机心传之铁齿,铁齿乃驱机构。其车方能自动。

    均平释之,道:“此探星车也,名曰‘祝融’,旧岁有探星鸟者,名曰‘问天’,携其至此。此皆我朝之造化也。”

    如玉道:“闻其名,知其意。屈氏苦吟《天问》曾问于天,后人感焉,故而以此名之。”

    须臾,二人飞升星外。岁星随后,其星大于前者,其径千倍于地星。星体周身有带,带间有纹,带明而纹暗。此皆云气生焉。

    太史公以其色青,按五行以论,谓之“木星”。其星绕日周行,正合一纪,故李义山《马嵬》有诗曰:

    “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

    二人见云中有一朱斑,其下有一白斑,朱斑大而白斑小。皆为云气聚旋而致,甚是状丽!

    他两个踟蹰观望,那神力却将他两个推入云中,云中电闪雷鸣,倏而百道雷电,霹雳轰隆。每条电光皆赤色,万倍于寻常雷电。如玉惊骇,大呼道:

    “郎君救我!”

    均平屏气凝神,奋力决起而飞,直冲出星外。良久,股间战栗不止,相顾无言。乃谓如玉道:

    “娘子受惊了,此间不过黄粱一梦。不必害怕。”

    言还未尽,神力复驱之镇星(土星)。镇星有环,其环灿烂若星,斑斓如彩,而薄如蝉翼。环之径,仿佛地月之间,而实厚百千余里。

    二人入环缘,见万余陨石周行,盖其环皆石所成。大者如楼宇,小者如玉佩。其石偶触,触则裂,裂者粉。碎石皆被大者引力所缚,俄而聚之一体。

    如玉四顾,道:“阿也!原来皆为石块!”

    均平搂持其腰,飘升数万里,指其环中之缝笑道:“独此缝隙无有!”此隙宽而暗,为西人所察之。

    话休繁叙。两个又见了其后二星,其色皆蓝,后者更甚。一曰“天王”,一曰“海王”。此二星古人不知。故行至百二十万万里,有一“碟”相随,碟低赍有一“金盘”。均平思想道:“听说‘旅行者一号’还没有飞出太阳系,但是它已经在太阳系最外层。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接近太阳系边缘了,原来即使在梦里,星际旅行也依然缓慢。那张金属唱片据说能保存信息长达两万年呢,真是……”

    正思之间,忽觉神力倍至,更甚于前者。见有三日于前,一红二黄,黄者相连,红者在前。此三星皆为恒星,若太阳焉。距地星十光年处,又现一系,系中有星如日,略小于日。此“天苑”也。

    距地星廿光年处,现一恒星,有行星环绕,二者若地日焉。

    如玉看罢,惊道:“郎君且看,此星有海有陆,宛如地星。”

    均平亦惊,细视之,果如地星。且星上海路云雾皆有,惟地域不同。续行之,见有双星平排,前者如黄橙,后者如白玉,此大陵双星也。

    距日四百光年,方至昴宿。其显者有七,皆如鱼卵,而外蓝内白者,愈发炫耀。此星团亮者有六,暗者有一,人间所能见者,止有七星。实则有三千恒星。里巷谓之“七姑星”、“七衣仙女”,《搜神记》载有董永与仙女之事。昔者,董永道逢一女,女愿为之妻,问有何能?曰能织。十日乃织百匹,董永赍之偿债。女遂实告,方知是织女。此非配牛郎之织女,实乃天帝之女,故名。

    行至参宿,乃见三星,又行之,方现参四。此星古人不知,其径千倍于日。周身赤红。复行,见有星云如墨,其状如马首。均平道:

    “娘子,此云漆黑,我等又不得却步。你且抓紧我手,莫要散了。”

    如玉回道:“诺。妾当附君而行。”

    于是,双手来挽他。片刻,入得星云深处,但见百千恒星处其间,恒星南北极地,皆有光线射出,远而望之,如一线串单珠。

    行行重行行。复行四千光年,又见一片缛彩光云,若放射之状。二人觑时,见有艳丽之气,或青或紫,或蓝或红,皆飘忽于前。盖此恒星湮灭之遗也,而今业已无存。

    光云之间,有一白星,其光倍明刺目。如玉掩面道:

    “郎君速行,忒亮些个。”均平亦掩之,不敢直视。盖此恒星之末世也,其体致密,故而倍明。

    不知行了多少里?又遇着一片星云,此星云如蟹色,其状亦如蟹。此处距地星六千光年,实乃超星之遗骸也。其中有一星,今人隶之“脉冲星”,其星旋转如飞,有两臂垂直延之,如水袖焉。似舞姬急步,若二龙绕珠。

    均平叹道:“真造化也!此星若梨园舞姬执白练趋之,以彰技艺!”

    如玉和道:“果如君言。”

    俄而乃出。见有一黑丸飘来,从二人侧身飞过。黑丸周物,皆被扭曲。有一巨石,触之,其石渐细如槌,倏而如枝,复视之业如丝焉。黑丸吸之入腹,不知其底。

    如玉问道:“郎君可知它么?彼如何嗜石?”

    均平答道:“此物引力极强,可食万物,尘光亦不可脱也。若堕入其中,则被其引力拉扯延伸,终不得出。亦不知去向。因它周身漆黑,口如洞穴,故谓之‘黑洞’。”

    如玉道:“好个‘黑洞’,这般贪心万丈!”

    且说二人离了此地,来在另一处星云之内,见其内有两柱相立,近前看时,皆为尘气所构。若炊烟绕仙梁,如乌云盘玉柱。

    均平指之道:“娘子你看,这不是‘天柱’么?”

    如玉笑道:“此地哪里还有天?直像对梁柱罢了。”

    言讫,神力又引二人飞升。其速如初,乃从银河一臂飞出,俯视之,果为河汉。二人正迟疑间,有玄冥之力忽现。二人飘飘然,羽化如仙。

    均平耳语道:“娘子,我们回去罢。”

    如玉道:“诺”。

    就携手向那地星急飞而来,须臾间业逾数万光年。二人在地月之间盘旋。

    均平咀祝道:“地星虽小,九州却大。我等如何返回?望神灵助我。”

    于是,神力乃牵引之,穿云越雾,跨山过海。俄见九州,俄见吴越。二人飘落下届,已在广州境内,但见云雾缭绕,繁星当空,明月皎皎。不免心喜。又见一塔,腰细如素,光彩流动如水。二人凌空飞至塔顶,见塔下有江,有楼,皆霓虹闪烁,绚丽夺目。

    如玉告道:“这塔忒高了。”

    均平回道:“此塔唤作‘海心塔’,塔下那江唤作‘珠江’,按贵朝度之,合有一千六百余尺。”

    如玉诧道:“妾闻‘危楼高百尺’,已是了得。哪里想到,后朝还有千尺之塔?”

    随后,乃飞升当空,凌云片刻。果至归处云端,已见高楼,忽然月动如影,二人乍醒。已至辰时。

    且说红儿来扣门,唤二人起来。二人起来更衣盥面已毕,怀义还未起。如玉指着厅中靠墙的长柜对红儿道:

    “红儿,这柜中贮藏着的,便是家里的食材。”见其柜宽一尺,高三尺,周身素瓷。就引红儿开了那柜门来看,见那底层柜里放着些果蔬鸡子,椒姜酒醋之类。启高层看时,见柜壁结有冰雪,柜内贮藏些三五鱼肉。红儿大惊。

    如玉道:“日后我两个凡买得肉蔬,藏在这里便是了,可保得数日不坏。”

    红儿道:“庖堂之事,婢子也曾习得一二,哪里要娘子下厨。”

    如玉笑道:“本朝的甑鬲锅灶皆与巨唐相异,你还不会使哩,我且与你一处操持也是好的。”

    又问道:“二郎如何还不起来?”

    红儿道:“我去唤他。忒无礼些!”红儿去唤二郎不提。

    却说如玉就进了厨堂,起了锅灶,谓均平道:“郎君,去拿四个鸡子来,还有那……”彼时,均平正看他那“物件”,左划右划,处理些学堂事务。知道娘子唤他,忙放下来照办,又教怀义净面。

    均平方跟他说“莲头”可出热汤。他便进得浴室不等姐夫言语,抬头望见那“莲头”,胡乱掣错了位置。十几股冷水都浇在脸上,前心也濡湿了。

    红儿见了嗔道:“好个‘现世宝’,没来由地要‘洗心革面’,姐夫的话也不曾听得半句。”均平拿了个“风筒”给他,又怕他误了操作,就先教他使。吹干了衣服,便来吃饭。

    且说四人朝食已毕。怀义央求姐夫陪他出门游玩,少年人精力正盛,又喜新奇难免如此。恰逢均平休假未满,便带着全家出来玩赏。

    怀义红儿两个,出门不久,哪里见得本朝屋舍街道?直是又惊又喜。四人并行了片刻,来在泊车之处,均平驱车而出,怀义红儿大惊,问道:

    “怪哉?骡马却在何处?”

    如玉在旁掩口笑道:“我来时也这般问,此车其实不用牛马,你姐夫道是‘油力驱之’的。此油唤作甚么‘石油’。”

    怀义惊道:“阿姊欺我年幼。小子五谷不分,也晓得‘油从麻生’,未闻石能生油者。”

    三人启门坐下,如玉在副驶,二人在客厢。又嘱他们系上束带,方才行驶。行了一个时辰,来在一地,唤作“金海滩”。四人下车来,果是一处沙滩,但见:

    浮天沧海,浪击碣石。金沙飞射日影,碧雪胡拍滟滪。白浪洪波,云涛千里。临眺清渚,始觉淡妆如苍壁;倚望空蓝,方知西洲有单杉。仰望飞鸿,不见卷帘人;水扼孤舟,又逢梧桐树。

    几个游人正闲散着浏览景致,见他四人服饰亦颇为奇。且说走了片刻,到一个所在,那里似一处水榭,又有两三处推车的熟食买卖。

    四人倚栏观浪,那浪潮激烈,拍在岸上有碎石之力。单说有一女子踞在斜岸石上,有一后生蹲在岸边,手持一物,去照那小娘子。那小娘子微整衣衫,稍拾鬓发,与那后生对视,眼语笑靥不休。

    倏尔浪渐高,水渐深。一阵侵天浪潮,排势若飞,次第袭来。直打在岸上,唬得岸边众人大呼一声,都退在后面。慢走的,都豁湿了衣服,那后生乖觉,也闪在一旁。只是心里念着那石上女子,忙回首来看,女子已滚入浪去里了。原来,女子只顾看他,神思忽散,又不晓得这海浪的利害。一时心忙,足底打滑,被浪头拍下水里。

    后生见状大呼道:“小丽!快上来!”

    那小娘子在波浪中手脚并用,欲抱住水石。方要开口,又一阵浪潮扑来,离那石头愈发的远了。

    这里,众人形态不一。有几个年轻的男女大喊道:“救人,快救人!”,余者皆在远处观望,举着“方镜”来摄。四人亦大惊。

    那后生眼随着女子,丢了手中物什,扑通地跳将下去。被一个浪头接着,后生扑腾手脚,呛了几口水,向那小娘子漂去。伸左手拉她,又用右手猛扣着斜岸石头。两个方才稳住。这一浪方退却,女子大叫道:

    “谁叫你下来的!你不会水啊!”

    后生方要回话,又被一个浪潮淹没,后生手滑,再也抓不住石头。二人齐被大浪卷下去了。那后生料已无生还,紧抱住女子,陷进波涛里……

    却说过了一刻上下,有那一班水上的公人乘着冲锋舟来捞救,岸上的游人也被驱开。都在远处观望。四人见了,心内挂念,随人丛簇拥着捱行。怀义是个好事的,见有个推车卖熟栗的老儿将车也歇在这里,就欲询他个缘故。于是,先谓均平道:

    “姐夫,你等站了多时,腹中想必饥渴。不如小子去买些点心来与你们吃。”

    均平道:“这里使不得银钱,我身上又没拿钱钞,只带了手机。此物虽可用‘飞钱’,你却不会使得。我且随你去。”

    红儿笑道:“只怕是你自家贪嘴,却要姐夫来偿。”

    如玉拦道:“你两个买来便是,不可与人相争,要多听姐夫的。”

    两人来在那车摊前。均平作揖道:

    “老人家,且炒四份与我们。”

    那老儿见二人穿着。但见:怀义身着丝制靛青圆领袍,头戴软脚裹幞头;均平身穿墨染蚕丝交领长衫,头顶黑缯细绢幅巾。也只道是后生着前朝衣冠作耍。此类后生却也见过,便不以为奇。

    老儿道了声“好”。不消多时,炒了四份熟栗子,都用纸袋儿包了。这里,怀义就便叉手问道:

    “敢问老丈,那落水的两个可是夫妻不是?不然那后生怎就不顾性命,直往岸下跳。”

    老儿回道:“我认识他们。那天小伙子带那姑娘来过这里,他们在我这里买过。那姑娘吃了两个,就蹲在地上哭,小伙子在旁边劝。我就问:‘姑娘你哭个啥?’姑娘说不出来,那个小伙子对我说……”

    如玉和红儿也近得前来,要听个端的。

    正是:

    有缘无分今生定,来世再做白头人。

    原来那后生姓张单名涛,小娘子沈氏,双名小丽。俱为蓟城人。可幸二人倾心相恋,郎有情,妾有意;可叹两家皆因这聘财多寡,牵扯时日。沈家嫌少,便要悔婚。因沈母单溺胞弟,只要张家礼钱,为小儿子置一处房产,以备新婚。

    这小娘子是个有主见的,哪里肯依?两厢便顶撞起来。

    沈氏谓张涛言道:“反正都毕业了,不如我们走吧。你拿不出五十万的,我也不想为了一个弟弟把你搭进去。再说,他们从来就没想过我。”

    张涛低头,半晌无言。良久方道:“不在北京,又能去哪儿?”

    沈氏道:“南下。”

    收拾了行礼,两人私至岭地。僦赁一间小房,又各自找了营生不提。期间也不顾父母致电。一日,回电母亲,沈母厉声斥责,小娘子大怒。反唇相讥道:

    “什么五十万?那是给我的吗?您可真会算账!难怪单位都缺不了您这位会计,不如给小勇也算算,看他到底能娶几个媳妇!您真是我亲妈。心里永远只有儿子,哪有闺女!”

    ……

    “成,您自个儿爱多少给多少,我是不会回去的。挂了吧您!”

    两人言语不合,不再话下。这一日,又来在金海滩散心,谁料有此不测。

    且说闻得始末,四人也觉着可怜。便在原地等候消息。因那二人紧紧相抱,虽沉入水底,也便于打捞。不到一个时辰,那班水上公人出了四五个,将两人抬上岸来。众人见两人头靠头,肩碰肩,交股似漆,分拆不开。又添了公人,费尽气力,多时才散。公人心知,落水过了一刻,便无生还。但仍教两个男女公人,来按压胸腹,以口送气。

    众人问道:“怎么样?还有救吗?”

    为首的公人答道:“没救了。溺水超过十分钟,基本就回不来,我们救活过溺水时间最长的,也只有七分钟。他们都快两个小时了。”

    有几个旁观的女子闻言,不免哭泣。均平四人也无不堕泪。有《更漏子》一首为证,词曰:

    黛眉长,情语短,苦恨青丝空绾。君不悔,妾何羞,一别谁问粥?(上阙)

    潮头岸,波光滟,雪浪吞天梦断。还似旧,作梧桐。问君缘几重?(下阕)

    (正体,《中华通韵》)

    却说二人尸首已被送走。直捱到黄昏,四人驱车回归,离了金海滩。来在市里的一处食馆。用餐已毕,方出得门来,但见一个子弟拉扯着一个后生。不知何事?

    毕竟,他两个怎的纠纷?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