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到现实

    “快乐币会在接下来的一周内扣除，”告别的时候，那个人对招娣说，

    “我，我还会再见到你吗？”招娣问，

    “你可以天天见到我，”那个人又狡黠地一笑，冲着招娣眨眨眼睛。说话间，那个人就消失了，地铁站台也不见了，招娣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层的地面上，周围还是熟悉的建筑和街道。来不及去想那个人最后说的话，招娣满怀心事地回到了家。

    刚回到家，就接到了妈妈打来的责骂的电话。一顿痛骂。放人家相亲的鸽子！说真的，那个人是母亲好不容易从邻村认识的，听说是当年还想嫁给爸爸的一个阿姨在BJ远方亲戚的儿子。年纪跟招娣差不多，在大学图书馆里做管理员，人很斯文，主要也是生活圈子太狭窄，再加上自己对于找另外一半也有些要求和条件，所以，也一直单着，家里人也是为其终身大事操碎了心。妈妈唠叨起来就没个完。你多大了啊，再大就更找不到了。我现在给你张罗相亲，人家一问年纪都没下文了。妈妈不停地在电话里数落着。在妈妈那样一辈人眼里，以及自己生活的山村里，结婚就是女人的一切，婚姻就是女人的生命，不结婚不生孩子就是不想好好过了，等同于慢性自杀。招娣嘴里一边应和着，一边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她有些恍惚，在想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但一切都如此真切，如此奇妙的经历，唤醒内心深处对于神秘的渴望，对于命运的探求，招娣又在祈求希望一切都是真的。

    又是周一。闹钟响了，招娣极不情愿地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然后把闹钟关掉，打算在床上再磨叽个几分钟再起来，这几分钟真是人间天堂啊。无论周末休息了多少，周一早上还是不想起来。晚上躺在床上，看看手机，刷刷视频，追追自己喜欢的剧，时间完全任由自己支配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招娣起身下了床，洗漱一下，做了简单的早餐。从前早上都是在外面随便买点儿，现在疫情的原因，招娣都是自己在家做，吃完了去上班。收拾一下赶紧出发吧，要赶在7点40前赶到地铁口，要不就该迟到了。你说上班到底会有多累？身体上一定没有在外面搬砖的累。但其实，累的是你的神经，是你的心。一整天你的神经都是绷紧的。几点该起来了，几点该赶到公司打卡了，几点你该坐到会议室里了，几点该交报告了……你不是你，你是被时间设定好的你。

    招娣脑子里还在想着昨天发生的事。今天去地铁的路上，特意看看那里，奇怪，没有看到昨天那个地铁口。招娣从早上到现在一直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梦。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地铁里挤满了要去上班的人。多的时候你得多等一趟才能挤得上去。上去也是被挤在一个角落里，动弹不得。早上的地铁上很容易就碰见吵架的。你踩到我的脚了，我碰到你头发了。等等。空间太狭窄了，人就容易觉得愤怒，总觉得别人侵犯到了自己的空间。所以，有钱了人都想换大房子呢！空间大住着舒服啊！招娣心想。

    旁边有人下了车。稍稍有了点儿空隙，招娣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看微信。公司部门的微信群里，领导已经在发话了。大家早上别迟到哈，周一正常开例会，在大会议室，收到请回复。已经纷纷有人在群里回复了。看时间，有的人是秒回。他们不用早起吃饭赶路上班的吗？好像领导一说话就会马上无缝衔接。招娣心里想着。招娣说不上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地回复了一个收到。公司有大群，部门有小群，公司其他部门还有群，你如果目前在某个项目组里，你也在这个项目组群里。招娣数了数。光公司工作的群组就有7个！7个！每天在群里看信息，回复，就把时间割的稀碎。不回复不行啊，不回复，不一会儿功夫领导就会单独找你。问你，怎么回事，你收到没有，看到没有，有什么问题吗，不及时回复的次数多了，领导就会对你有看法。还有就是领导的朋友圈，要及时点赞。特别是领导晒孩子晒幸福晒成绩的时候。有一次领导发了一个朋友圈，招娣还没来得及看，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同事私下微信跟招娣说，就差你没点赞了。招娣赶忙拿起手机，连发的什么朋友圈都没仔细看，就赶忙先点了一个赞。朋友圈下面，数了数，整个部门同事的名字，还真就差招娣了。但是点完之后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感，好像被人强迫吃了一块自己最不喜欢吃的臭豆腐，但是你还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吐出去。招娣有时候在想，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呢？他们的感受会不会跟自己一样？他们点赞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吗？是心甘情愿的吗？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点又会怎样呢？领导真的会在心里一笔一笔给你记着帐，到时候找机会给你使绊儿？给你小鞋儿穿？谁知道。招娣不敢往下想，更不敢这么做，点就点吧，又不会少块肉！招娣苦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