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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 二十一、二十二

    贰拾壹

    跑马川的得名也是因为开国前烈武爷与陆鼎山那次长达半年的对峙,当时烈武爷的骑兵大营就驻扎在这里。此地地势开阔,水草丰美。若站在一个至高点俯瞰下去,逆奔江就像一把美丽而优雅弯刀将一马平川的跑马川划分成线条流畅的两半,将这两半的跑马川连接在一起的是一座九眼石拱桥,这座石拱桥是鹿城的著名古建筑物,在鹿城没叫鹿城前一百年就有这座石拱桥了,它本来也有个文雅的名字,但鹿城人叫它逆江石桥叫顺了,原本的名字倒被遗忘在了流逝的岁月里。

    逆奔江源起狰突崖群山经黑马子草原,过逆江三城又横穿楼下戈壁,然后在楼台山脉间穿梭迂回,最终由铁域与秀水二十四城的交界处——秋山脚下汇入北海,逆奔江上下游之间地势落差极大,江水流速湍急,又因天下江河都自西而东流,唯独它却是源头在东,一路向西奔腾而去,故而得了个逆奔江的名字,但逆奔江流经跑马川时因此地地势平坦,水流也平缓下来,鹿城人便因之得福,引流灌溉田地,聚水为坝养殖水产,方圆五十里的跑马川便成了鹿城的鱼米粮仓。

    沈府诸人下了白鹿山,换了马匹替脚,一路快马加鞭赶到逆江石桥。众人下马随两位少爷来到桥下,清澈舒缓的河水中一个艳红色的瓷罐明晃晃地躺在河床上,一位家丁撸起衣裤下水将它捞了起来递给沈玉。瓷罐用蜡密封着,沈玉小心地擦干罐上的水珠,慢慢揭起蜡封,启开盖子,取出了第二张纸条,指示内容和白鹿寺那张一样,简单明了——城东望子山烽火台。

    沈玉看了眼弟弟自嘲般分析:“这下鹿城的东、南、西都有了,到了望子山烽火台,他们应该又要指派我们去城北了,看来这伙绑匪是真谨慎,借着这样折腾可以我们来观察我们有没有伏兵,看来不把我们折腾的疲惫不堪他们是不会轻易收赎金的!”

    “说这有什么用,让他们折腾好了,能把父亲赎出来多跑些路又算什么?”沈璞面色坚毅。

    一伙人背起金子又折身往城东而去。

    贰拾贰

    孙玉舟是最后一个退回三合楼的,一进来便反手关上了三合楼的门,使弓箭的白墨在他关门的瞬间由门缝射出去三支羽箭,紧追在孙玉舟身后的官府士兵有两人中箭,其余追兵怕被暗箭伤及,都远远的围着三合楼,等待军令。

    李知律面上挂着意谓不明的浅笑望向柳好古:“师爷神机妙算,这王猛果然了得,可接下来又该如何处之呀?”

    柳好古终于听出了城守大人的话外之音,很显然,大人是对自己未经他准许就先行安排兵马围城的事不满,此时哪里还敢继续越俎代庖,诌笑着:“事态已尽在掌握,当然全凭大人心意了,若要灭这伙马贼,只消一轮火箭射过去便可教他们个个了帐。”

    他抬头看了眼李知律,见他面色阴晴不定,忙又道:“当然,三合楼里或许还有无辜,大人爱民如子,不如劝降,以免马贼做困兽之斗,伤了无辜百姓。”

    “也是,那就劳柳师爷去劝降了!”李知律脸上终于有了真正的笑意。

    他二人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三合楼里的情形也起了变化。被拖回三合楼的刘铎已昏迷了过去,断了左臂的夏蝉突然抽泣起来:“都怪我,刘铎刚才是为了救我才会被那一刀劈中的,他现在有出气儿没进气儿眼看是救不活了,要没我拖累,大家早冲出去了,是我害了刘铎,害孙大哥与弟兄们被困在这里呀!”

    夏蝉哭了一气,突然抽出一把匕首照着自己心口便扎了下去,孙玉舟眼疾手快凌空一把叼住了她的手腕,厉声怒喝:“夏蝉,你是要陷大哥和弟兄们于不义么?当年结义时如何说的?今日你这样死了,叫我们如何苟活?”

    夏蝉被他几句吼的无言以对,只剩不住抽泣。孙玉舟环视一圈众弟兄,除了重伤的刘铎与夏蝉,其余人也个个都挂彩负了伤,他明白今日是中了人暗算,李知律既然是有备而来的,那么冲是冲不出去了,看清当下形势后他不由悲从中来,仰天长叹了一声:“我孙玉舟合该有此一劫,今天怕是走不脱了,现在给刘铎与夏蝉治伤要紧。这世上,英雄气短是常事,认了吧,弟兄们!”

    众人虽个个挂彩负伤,但面色坚毅,刘雄最先开口:“哥哥说冲便冲,哥哥说死便死,没什么好说的,认了!”

    孙玉舟见众人无异意,也无怨言,便又重新安排:“白墨,你的弓箭与轻功,放眼黑马子草原与逆江三城都是无人能及的,一会儿开门,我用言语探明李知律的方位,你伺机给他一箭,无须伤他,只求立威,然后只身突出去……”

    “不,我与孙大哥一起死!”白墨打断孙玉舟的话。

    “胡闹,谁说我要去死了,你要不突围出去,谁去搬救兵?你不出去,又让谁来威慑李知律?你不出去才是坐实了弟兄们今天同死的局!”

    白墨被他说的汗颜,老实低头:“我听孙大哥安排!”

    孙玉舟低声嘱咐他一会儿具体该如何如何应对,见白墨点头确认记明白了,他然后才伸手缓缓拉开了三合楼的大门。

    三合楼外黑漆漆的一层甲兵望着浴血杀神般的孙玉舟竟不由自主地往后齐退,可见方才与翠阳街守军激战时的孙玉舟是何等威风。

    孙玉舟站定在门口朗声问:“李城主是否在此督战?”

    人群静的肃杀,李知律的声音亲和地响起:“玉面佛亲临鹿城,李某身负鹿城百姓安危,岂敢大意,万一放走了猛虎,可没有再能抓住你的机会了。”

    孙玉舟的声音低了下来:“孙某两位弟兄重伤,拖不得了,求城主大人一诺,若肯既刻救治我那两位兄弟,孙某便不做困兽之斗,愿束手就擒,也免得双方再多伤亡。”

    李知律沉吟片刻当众提出他的担忧:“救治你那两位弟兄不是问题,可不是李某信不过你,只是你玉面佛素来威名太重,一身功夫实在厉害,我鹿城是无人能敌的过你的,本官一言便主着一城百姓的祸福,实在不敢大意轻许诺言。”

    孙玉舟心中大骂着狗官奸诈,却又无可奈何,他缓缓步出三合楼,猛然拔出宝剑,回锋一剑斩向自已前胸,身后马贼们大喊:“哥哥不可!”但明白他的意图要阻拦时为时已晚,只听一声脆响,威震逆江三城的马贼首领玉面佛孙玉舟一剑自断琵琶骨,一身功夫就此废去。

    没得到命令仍守在翠阳街街口的王猛见这恶名昭著的马贼头子为了救自已弟兄竟甘心自废武功,心中震惊过后竟有些迷茫。

    孙玉舟随手扔了剑遥遥望向李知律:“孙玉舟已成废人一个,大人可以放心了,大人身为一城之主,望不食诺。”

    一名牙将率两名士兵上前给没有点反抗之意的孙玉舟戴上了镣拷枷锁,然后又冲大厅里面发令:“着令三合楼内所有人等既刻出楼,违者杀无赦!”

    一伙马贼面色悲愤又无可奈何地抬扶着重伤的刘铎与夏蝉鱼贯走出了三合楼,苏醒听到官爷说的清楚让“所有人”出楼,没奈何,只得跟随在最后出门的那个提着弓箭的马贼白墨身后,也步出了三合楼。

    刚出楼门,忽然眼前人影一晃,那提弓的马贼身影化成了一道虚影,只在一两个呼吸之间,便见他飞身跃过了正前方十余名士兵的头顶,转眼之间飞身上了对面街道一座二层楼的楼顶。

    白墨飞身窜上楼顶便已经算是脱出了鹿城府兵营这一片士兵的攻击范围,他却不急着逃走,而是舒展开腰身,快速地张臂开弦,嗖嗖嗖,三珠连发。李知律还没反应过来,头上便如中了一拳般被重力击的向天仰起,他回过劲儿来一摸头盔,三枝羽箭竖着并排齐铮铮钉在他头盔插朱缨的铜座上。李知律心中大寒,半天冷汗才渗出面颊来。

    “狗官,你听好了,我哥哥与兄弟们若在狱中受上半点委屈,爷爷下一箭射的可就不是头盔了!”

    望着白墨飞天遁去的身影,众马贼终于一个个安心受枷,等到持枷锁的士兵走向苏醒时,与马贼们并排跪在一起的苏醒才瞥见三合楼的掌柜率领楼里的厨师、伙计唯唯喏喏地步出楼来。苏醒突然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出来的早了。若跟在三合楼掌柜的后面出来就不会被官家误会了,他心中大急疯了一样冲李知律大喊:“大人明察啊!我与这一伙贼人并不相识!”

    孙玉舟也诧异地回头望向苏醒,见他十五六岁年龄,生得也模样俊秀,虽然心中知道出了误会,不忍心拖累他,却也明白此时若辩解只会越抹越黑,只有缄默不语。

    李知律见众马贼都已上了镣枷,将卸下的头盔扔在地上,分开士兵带着柳好古走上前来,问众人:“三合楼掌柜何在?”

    三合楼掌柜听见城主召唤,一头冷汗,急忙膝行上前:“小人在这里,大人明鉴!”

    李知律甩手一指苏醒:“他可是你楼里伙计?”

    掌柜回头一指跪在自己身后的一干人等,老实回禀:“大人,三合楼的厨师、伙计共十三人都在此处,他不是小人店里的人。”

    李知律再望向苏醒,双目如炬,大怒:“还敢狡辩,大清早的与贼人们相聚在三合楼里,你难道是来吃酒的不成?”

    苏醒扫眼看见跪在三合楼掌柜身后的店小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指向店小二:“大人,小二哥能证明我和马贼不是一伙的。”

    李知律望向店小二:“好,小二,你来说一说他是不是马贼,敢有一句假话,莫怪本官依法治你通贼之罪!”

    店小二一听通贼之罪吓的脸色苍白,身如筛糠,急急辩解:“大人明鉴,先是那一伙客……不,那一伙马贼化妆成山货贩夫进店,说他们赶夜路来送山货饿的慌,求小店为他们做几碗多加胡椒的牛杂汤,我们三合楼是买早饭的,掌柜心慈,看他们一个个受了风寒可怜,店里食材也是现成的,便叫马大厨为他们做了,他们已经喝上汤的时候,这位小哥儿方才进了店,他进来与他们直接坐在了一起,只说了一句‘加一大碗’,小人给他端上牛杂汤后,大人的兵马就到了,那些马贼冲出去的时候,这位小哥儿没有与他一起出去。小人就知道这么多,一句假话也没有,但他是不是马贼,小人可判断不了。”

    李知律再望向苏醒,眼中多了一抹阴厉:“你便不是马贼也是马贼的细作!”

    柳好古提起腰间从没用过的宝刀连鞘砸出,苏醒应声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