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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

    金阙终于醒了过来。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曾经纯真的回忆如今翻来覆去的折磨着他,那天安夕文说的话像烧红的铁,烙在他的身上。

    这个身怀绝技,曾经徒手暗杀日军大队长,一个人轻松对付四五个日本兵的特工,也和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一样,被感情折磨的不成人形。

    “你醒了?”高世泽正好进来。

    “我睡了多久?”

    “算上今天上午,一共三天。你刚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有点烫手,我们请了郎中去瞧,他说你有可能烧成傻子。”

    “我还真怕你一觉醒过来,就谁也不认识了。”高世泽见金阙醒了,心情也放松下来。

    “傻了好啊。”金阙叹着气说出这句话,仰起脑袋,靠在床头上。

    “你认识张柏菱身边的那个女人?”高世泽好奇。

    “曾经认识,现在不认识了。”金阙说这话的时候异常沉重。

    高世泽联想到女人的行当,理解了金阙的话,不再多问了。

    “这几天出什么事了吗?”金阙调整过来。回到了平时的状态。

    “放下的倒挺快。放心,一切安好,就是乔团长说快要播种了,剩下的粮食如果种到地里,可能不太够吃。要不要帮帮忙?”高世泽打趣他。

    “不是放下了,只是做出了选择罢了。今晚就去。”金阙怎么可能放得下。

    “那我去准备准备,你再休息会吧,好好活动活动,我觉得你的骨头都快生锈了。”

    金阙怎么能不做出选择呢?他曾经深爱的女人最后站在了与他截然相反的道路上。

    安夕文现在被那么多男人众星拱月般的追捧,他却是个连真名都不再能用的,像只老鼠一样躲藏在黑暗下的人。他怎么能去让安夕文过上好日子呢?让她每天担惊受怕,跟着自己东躲西藏?凭他那点津贴,只能给她足够温饱的日子,却绝对不能让她过上足够美满的生活,或许这一辈子都是这样,他忍受得住,但他怎么能让她忍受下去?。

    浑浑噩噩之中,两条道路出现在金阙面前——继续自己的理想,行于黑暗,侍于光明,继续不择手段的守护这个国家,抛下儿女情长,甚至付出生命。或者走上和顾科长一样的道路,为了骄奢淫逸而饥不择食慌不择路,抛下自己的尊严和理想,换来荣华富贵,他才能重新和如今的安夕文在一起。

    他不知道安夕文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了今天这样,他也不敢去想象自己走了以后她遭遇了什么。男人的痛苦莫过于想哭的时候挤不出泪来。

    他突然想着,自己迄今为止的努力,难道一直只是为了安夕文吗?他想起曾经在远东受训的时候,长官对他说过的话,他们并不是单单为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而奋斗,而是为了世界上还在遭受欺压和奴役的十几亿人。

    他难道仅仅是为了安夕文吗?似乎从不知不觉间起,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上像他和她曾经一样悲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人还有许多许多。如果他已经拯救不了安夕文了,那么,他还能不能让世界上无数个如同曾经的安夕文一般的人,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呢?

    他突然想回到小时候,想回到离开前的那个夜晚,想一直陪着安夕文慢慢长大,想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可是,当年的关青书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只有现在的金阙才能保护她。当她需要关青书的时候,他已经远远的离开了她,现在,她并不需要金阙。

    他改变不了他曾经爱的人了,现在他只能亡羊补牢一般的去拯救无数个未来的安夕文。

    是啊,那个紧紧抱着他,温暖着他的安夕文,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个信誓旦旦要娶她,要带她过上好日子的关青书,也冻死在了三天前的风里。

    现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在各个男人间辗转流离的安安,和杀伐果断的中央特科特工金阙。

    两个人放弃了自己的名字,也放弃了彼此约定好的生活。

    只是为什么他还想再见她一面。

    高世泽推门进来“准备好了吗?天快黑了。”

    金阙从一团糟的思绪中摆脱出来。“走吧。”

    先前的种子已经被安排好的人伪装成进城买种子的农民,带到了城外。高世泽和金阙用钩索下了城墙,合力把两大袋小米和高粱搬到马背上,用绳子固定好。

    “得送好几趟,咱俩快去快回。”高世泽一鞭子抽在马上。

    如果金阙今天没有醒,本该是高天雄和高世泽去送的。既然金阙醒了,高天雄想让金阙重新调整好状态,便让金阙替他去了。健次郎并不像先前指挥攻城的联队长,他是个有脑子的对手,足够了解他们,而且绝对狠辣,能一刀扎死自己部下,绝对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善茬,如果不小心留了破绽,在这种敌我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就会是灭顶之灾。

    一匹马的负重大概是八十公斤左右,马车太慢,而且目标也大,好在高世泽和金阙都比较削瘦,如果是高天雄来了,花费的时间恐怕要更多。

    即使这样,马跑的还是不是特别快,来来回回,折腾到了后半夜,这才把这几百斤粮运完。

    “那么,这是最后两袋了。乔叔,胡叔,志伟,咱们改日再见。”

    高世泽和金阙准备回家去了。

    “等一下,告诉柏菱,别有太大心理负担,我们会想出办法的。”乔团长叫住两人,思索片刻后说道。

    “我知道了,您保重。”高世泽拉着缰绳转过马头,和金阙一起走了。

    “父亲,我们该怎么办。”志伟叹了口气。

    “能怎么办,反正,不能进了小鬼子的套。”乔团长也被这件事折磨的焦头烂额。

    金阙躺在床上,渐渐放空了思绪,难得的抽起一支烟。

    选择就代表着取舍,取舍就代表着得失。

    可是,在做选择之前,他就已经失去了曾经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