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涑河浮尸
夕阳没落，余下几染赤色的云朵孤悬。
微风缭绕指尖，关风看着不远处的河流在昏暗中逐渐隐没，怔怔出神。
对这片天地的感知，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就是真实世界。
“总觉得哪处不对。”
头脑有些昏沉，关风皱着眉头，朝着岸边一处火光聚集处走去。
县衙接到报案，涑河里发现一具女子尸首，身为鹿南县县尉的关风责无旁贷。
不多时，便见众差吏正神色紧张地围在一块，看他到来赶忙退开，他们已经将尸首打捞了上来，老仵作正蹲在地上验尸。
“大人，这女尸有些诡异，八成是那些人。”
班头老何靠近他耳边，低声道。
“哦？”关风顿时来了精神，迈步越过众人，这才看清死者的脸。
尽管她双眸紧闭，但肤色白皙，脸颊红润，两弯眉毛似蹙非蹙，如果不是胸口插着的那柄剑，不像具尸体，倒像是睡着了。
“龚爷，有什么发现？”
老仵作龚爷在衙门里待了三十多年，阅历丰富，关风对他颇为倚重。
“关大人，这女尸手中没有水草泥沙之物，身上也并无挣扎痕迹，说明此人落水之前便已殒命，致死处应当就是胸口这柄剑。”
龚爷如实说道，情况如此明显，也难怪他如此快便下了结论。
“这女人如此容貌，你们几个手脚没有不干净吧？”
“哪敢啊，不怕大人笑话，弟兄们隔老远就看到这尸体上插了柄这么长的剑，却还能仰面漂浮，心里瘆得慌呀！尸体都是用器物钩上来的，连手都没敢去碰。”差吏们叫屈道。
关风点点头，这条漱河从百里外的铁卜山上绵延而来，平日里虽无风浪，但水底地势起伏，因此暗流涌动。
一具尸体仰面漂浮其上，短时间内尚有可能，但尸体正面还插着一柄剑，应当难以平衡，定有诡异之处。
“把火把拿近些。”关风挥手招呼，随后拉过仵作，说道：“龚爷，您再仔细瞧瞧这女子身下的衣衫，不要碰到她。”
借着火光，老仵作眯眼细看，突然神色大变看向关风，惊道：“这……这是？！”
女子身下沾水的那面衣衫露出绿色，这是上游碧波县的一段河道才有的特殊水植碧波草散发的粉末，出了那段河道就稀释不见，再不可能沾染。
但是碧波县离此处至少三十里地，以漱河的流速，至少一天一夜才可能漂到。
如果是寻常尸身在水中浸泡一天一夜，怕是早已肿胀不堪，不可能如此完好。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灵力淬体，肉身不溃。
老何猜的没错，这是一个修行者的尸体。
“大人，该怎么办？”众人脸色难看，也意识到了问题。
县守带县丞进京面圣，目前县尉就是鹿南县的一号人物，纵使回县衙也没个能商量的人。
因此关风同样陷入两难，不知道这尸体如何处置。
这可当真是个烫手山芋，想到那些修行者争斗波及普通人的事迹，就不得不让关风慎重对待。
老何轻声道：“大人，不然我们还将尸体扔回河中，当作没见到。那报案的钓鱼老叟先吓他一吓，再给他点好处，叫他绝不敢声张。至于众兄弟更是一个不会多嘴，对吧？”
“对，对。”众人附和道。
关风摇摇手，道：“不妥，去年我去郡府进修，郡尉便说过牵扯到修行者的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那些修行者的本事五花八门，若此人的师门亲友找到她，未必查不出我们，难免再生事端。再者职责所在，郡府若是得知我们怕事逃避，也没我们好果子吃。这样，先运回衙门停尸房吧，此事不要声张，就当是寻常尸身先搁置着……老何。”
“在，大人。”
“回去我修书一封，你让驿站日夜兼程送往郡府。另外，找人专门看住这尸身，如此容貌，别有丧心病狂之徒惹出事来。”
“是。”老何拱手。
等关风安排妥当，从县衙出来已是三更时分，今天跟他去河边的几个差役都是晚上当值，因此他一个人走在街上。
天上月朗星疏，清风徐徐，只是处理完公事的关风头越加痛了。
无奈闭着眼睛甩了甩头。
“啊！”
关风突然一声惊呼。
刚才闭目那瞬间，那女尸蹙眉闭目的面貌竟然映照在眼前。
他心跳飞快，瞬间身手敏捷地窜到一处墙角，警惕地环顾四周，额头已经浮起一片细密的汗珠。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更夫打着梆子走过，他才敢再闭上眼……眼前的幻象没有再出现。
看来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关风轻吐出一口气，回到家中。
“少爷，衙门今天这么忙？怎么天亮才回来。”管家陈伯裹着棉衣，打着哈欠开门，“要不要给您热点汤饭。”
“今天衙门事多，陈伯，我头疼得不行，先去睡下了。”
“哎，快去睡。”管家一脸心疼道。
房门“吱嘎”闭上。
……………………
关风醒来的时候，窗外两只雀儿正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早晚把你们两只小杂毛抓住烤了。”关风揉着脑袋，随即看到这晨光才意识到不对，“我才睡了这么会？”
刚要推开房门，正巧丫鬟小兰捧着脸盆进来，只见她欣喜道：“少爷，你终于醒了？”
闻言，关风脸色一变，忙问道：“小兰，我睡了多久？”
丫鬟忙答道：“今天初九了，少爷睡了有三天。”
“我睡了三天？！”关风又急又气，怒道：“怎么不叫醒我？”
小兰委屈道：“陈伯前天中午都来叫少爷吃饭了，结果才发现少爷长睡不醒，吓得陈伯去请了张大夫。张大夫说少爷积劳过度，睡到自然醒即可，所以我们才不敢打扰。”
听清原委，关风摇头无奈道：“这两天衙门有人来找我吗？唉，县尊不在，必然有一堆事！”
“有，陈班头昨日下午来过，不过没说什么事。”
关风胡乱洗漱一番，拔腿奔向衙门。
自从三年前关父意外殉职，郡守大人破例提拔了他当了县尉，暗里便质疑声不断。
弱冠之年，子承父业当了县尉，在郡内诸县之中也是颇为显眼。所以关风矜矜业业，不敢稍加放纵，生怕坏了郡守大人的清誉。
好在他能力不弱，破获几起不大不小的案件，这三年在县内风评甚佳，再无人敢小看这年轻县尉。
远远看见衙门口那两座威风的石狮子，关风心中稍安，绕到侧门进入衙内，刚进门就听见一阵铃铃作响。
只见一众差吏正围着一个黄衣道士神色紧张，那道士一只手握着木剑上下翻转，另一只手猛摇铃铛，眉眼紧闭，对着大堂中的棺椁，口中念念有词。
“这是在作什么，哪来的道士？”关风喝问道。
“关大人！”老何赶紧上来拦住关风，低声解释道：“大人，这道长是本来门的高人，正在做法驱逐那女魅。”
“女魅？什么女魅？”
“正是那日涑河里捞起的那具女尸，短短两日，已经害了老张跟罗子两条性命！”老何惊慌道。
“什么？！”关风闻言跳了起来，一把抓过老何，“你把话跟我说清楚，他二人怎么就没了？”
老张跟罗子都是那日一起去河边捞尸的差吏，鹿南县自从关老爹殉职之后，再没发生过这么大的事，容不得关风不紧张。
兴许是动静太大，做法的道士皱眉瞥了一眼关风，老何连忙拉着他走出大堂，这才继续道：“前日上午兄弟们值完夜后各回各家，直到昨日上午，他俩跟您都没来衙门，于是我带了两个弟兄上门去问缘由，结果就发现出事了。”
老何咽了口口水，回忆到那番场景，脸上还带着惊惧：“老张浑身都像被什么野兽啃过一样，血淋淋的，没几块好肉，却偏偏在自己家中上吊了，龚爷尸检完说他是自己上吊的，至于是什么东西咬的，龚爷也还没查出来。至于罗子，我赶到他家时，他家人反问我昨夜罗子为什么没回来，我便心知不妙，派了人去找，人还没找着，前几天那个渔翁又来衙门报案，说涑河里又有尸体，捞起来后确认是罗子，只是那个尸体已经被泡得变形，龚爷说起码是在水里泡了半个月的样子。”
“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来找我！”
关风怒问道。
微风缭绕指尖，关风看着不远处的河流在昏暗中逐渐隐没，怔怔出神。
对这片天地的感知，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就是真实世界。
“总觉得哪处不对。”
头脑有些昏沉，关风皱着眉头，朝着岸边一处火光聚集处走去。
县衙接到报案，涑河里发现一具女子尸首，身为鹿南县县尉的关风责无旁贷。
不多时，便见众差吏正神色紧张地围在一块，看他到来赶忙退开，他们已经将尸首打捞了上来，老仵作正蹲在地上验尸。
“大人，这女尸有些诡异，八成是那些人。”
班头老何靠近他耳边，低声道。
“哦？”关风顿时来了精神，迈步越过众人，这才看清死者的脸。
尽管她双眸紧闭，但肤色白皙，脸颊红润，两弯眉毛似蹙非蹙，如果不是胸口插着的那柄剑，不像具尸体，倒像是睡着了。
“龚爷，有什么发现？”
老仵作龚爷在衙门里待了三十多年，阅历丰富，关风对他颇为倚重。
“关大人，这女尸手中没有水草泥沙之物，身上也并无挣扎痕迹，说明此人落水之前便已殒命，致死处应当就是胸口这柄剑。”
龚爷如实说道，情况如此明显，也难怪他如此快便下了结论。
“这女人如此容貌，你们几个手脚没有不干净吧？”
“哪敢啊，不怕大人笑话，弟兄们隔老远就看到这尸体上插了柄这么长的剑，却还能仰面漂浮，心里瘆得慌呀！尸体都是用器物钩上来的，连手都没敢去碰。”差吏们叫屈道。
关风点点头，这条漱河从百里外的铁卜山上绵延而来，平日里虽无风浪，但水底地势起伏，因此暗流涌动。
一具尸体仰面漂浮其上，短时间内尚有可能，但尸体正面还插着一柄剑，应当难以平衡，定有诡异之处。
“把火把拿近些。”关风挥手招呼，随后拉过仵作，说道：“龚爷，您再仔细瞧瞧这女子身下的衣衫，不要碰到她。”
借着火光，老仵作眯眼细看，突然神色大变看向关风，惊道：“这……这是？！”
女子身下沾水的那面衣衫露出绿色，这是上游碧波县的一段河道才有的特殊水植碧波草散发的粉末，出了那段河道就稀释不见，再不可能沾染。
但是碧波县离此处至少三十里地，以漱河的流速，至少一天一夜才可能漂到。
如果是寻常尸身在水中浸泡一天一夜，怕是早已肿胀不堪，不可能如此完好。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灵力淬体，肉身不溃。
老何猜的没错，这是一个修行者的尸体。
“大人，该怎么办？”众人脸色难看，也意识到了问题。
县守带县丞进京面圣，目前县尉就是鹿南县的一号人物，纵使回县衙也没个能商量的人。
因此关风同样陷入两难，不知道这尸体如何处置。
这可当真是个烫手山芋，想到那些修行者争斗波及普通人的事迹，就不得不让关风慎重对待。
老何轻声道：“大人，不然我们还将尸体扔回河中，当作没见到。那报案的钓鱼老叟先吓他一吓，再给他点好处，叫他绝不敢声张。至于众兄弟更是一个不会多嘴，对吧？”
“对，对。”众人附和道。
关风摇摇手，道：“不妥，去年我去郡府进修，郡尉便说过牵扯到修行者的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那些修行者的本事五花八门，若此人的师门亲友找到她，未必查不出我们，难免再生事端。再者职责所在，郡府若是得知我们怕事逃避，也没我们好果子吃。这样，先运回衙门停尸房吧，此事不要声张，就当是寻常尸身先搁置着……老何。”
“在，大人。”
“回去我修书一封，你让驿站日夜兼程送往郡府。另外，找人专门看住这尸身，如此容貌，别有丧心病狂之徒惹出事来。”
“是。”老何拱手。
等关风安排妥当，从县衙出来已是三更时分，今天跟他去河边的几个差役都是晚上当值，因此他一个人走在街上。
天上月朗星疏，清风徐徐，只是处理完公事的关风头越加痛了。
无奈闭着眼睛甩了甩头。
“啊！”
关风突然一声惊呼。
刚才闭目那瞬间，那女尸蹙眉闭目的面貌竟然映照在眼前。
他心跳飞快，瞬间身手敏捷地窜到一处墙角，警惕地环顾四周，额头已经浮起一片细密的汗珠。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更夫打着梆子走过，他才敢再闭上眼……眼前的幻象没有再出现。
看来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关风轻吐出一口气，回到家中。
“少爷，衙门今天这么忙？怎么天亮才回来。”管家陈伯裹着棉衣，打着哈欠开门，“要不要给您热点汤饭。”
“今天衙门事多，陈伯，我头疼得不行，先去睡下了。”
“哎，快去睡。”管家一脸心疼道。
房门“吱嘎”闭上。
……………………
关风醒来的时候，窗外两只雀儿正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早晚把你们两只小杂毛抓住烤了。”关风揉着脑袋，随即看到这晨光才意识到不对，“我才睡了这么会？”
刚要推开房门，正巧丫鬟小兰捧着脸盆进来，只见她欣喜道：“少爷，你终于醒了？”
闻言，关风脸色一变，忙问道：“小兰，我睡了多久？”
丫鬟忙答道：“今天初九了，少爷睡了有三天。”
“我睡了三天？！”关风又急又气，怒道：“怎么不叫醒我？”
小兰委屈道：“陈伯前天中午都来叫少爷吃饭了，结果才发现少爷长睡不醒，吓得陈伯去请了张大夫。张大夫说少爷积劳过度，睡到自然醒即可，所以我们才不敢打扰。”
听清原委，关风摇头无奈道：“这两天衙门有人来找我吗？唉，县尊不在，必然有一堆事！”
“有，陈班头昨日下午来过，不过没说什么事。”
关风胡乱洗漱一番，拔腿奔向衙门。
自从三年前关父意外殉职，郡守大人破例提拔了他当了县尉，暗里便质疑声不断。
弱冠之年，子承父业当了县尉，在郡内诸县之中也是颇为显眼。所以关风矜矜业业，不敢稍加放纵，生怕坏了郡守大人的清誉。
好在他能力不弱，破获几起不大不小的案件，这三年在县内风评甚佳，再无人敢小看这年轻县尉。
远远看见衙门口那两座威风的石狮子，关风心中稍安，绕到侧门进入衙内，刚进门就听见一阵铃铃作响。
只见一众差吏正围着一个黄衣道士神色紧张，那道士一只手握着木剑上下翻转，另一只手猛摇铃铛，眉眼紧闭，对着大堂中的棺椁，口中念念有词。
“这是在作什么，哪来的道士？”关风喝问道。
“关大人！”老何赶紧上来拦住关风，低声解释道：“大人，这道长是本来门的高人，正在做法驱逐那女魅。”
“女魅？什么女魅？”
“正是那日涑河里捞起的那具女尸，短短两日，已经害了老张跟罗子两条性命！”老何惊慌道。
“什么？！”关风闻言跳了起来，一把抓过老何，“你把话跟我说清楚，他二人怎么就没了？”
老张跟罗子都是那日一起去河边捞尸的差吏，鹿南县自从关老爹殉职之后，再没发生过这么大的事，容不得关风不紧张。
兴许是动静太大，做法的道士皱眉瞥了一眼关风，老何连忙拉着他走出大堂，这才继续道：“前日上午兄弟们值完夜后各回各家，直到昨日上午，他俩跟您都没来衙门，于是我带了两个弟兄上门去问缘由，结果就发现出事了。”
老何咽了口口水，回忆到那番场景，脸上还带着惊惧：“老张浑身都像被什么野兽啃过一样，血淋淋的，没几块好肉，却偏偏在自己家中上吊了，龚爷尸检完说他是自己上吊的，至于是什么东西咬的，龚爷也还没查出来。至于罗子，我赶到他家时，他家人反问我昨夜罗子为什么没回来，我便心知不妙，派了人去找，人还没找着，前几天那个渔翁又来衙门报案，说涑河里又有尸体，捞起来后确认是罗子，只是那个尸体已经被泡得变形，龚爷说起码是在水里泡了半个月的样子。”
“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来找我！”
关风怒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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