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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

    建惠十六年,南庆的皇帝突然生了一场大病。

    这病虽说是长日里积累的,但来得突然,一下急得宫里头左跑右跑的,不得安歇好一段时日。

    宫里的太医翻遍医书,民间找的术士尝尽各种办法。

    最后得出结论:要是这个冬天过去还不见好转,就只能回天乏术了。

    整个冬天,宫里都显得很清冷萧瑟,好似建慧帝真的熬不过去了。

    眼下下一代新主还没定,要真不成了再急也不是办法,于是朝中大臣开始上书,大致意思就是皇上您得留个做主的啊。

    南庆皇室对神佛之说深信不疑,而底下呢就是上面要做什么他们就捧什么,于是达官显贵纷纷效仿;宫墙里头,嫔妃们也是素来不穿艳色,现下都换成朴素的布衣,真是一派衰败唱哀。

    入冬以来建慧帝成日待在这样的环境下,身边转着的不是串通一气催他早里新主的太监和朝臣,就是整日为到他面前哭啼的妃嫔。

    同年,当朝太尉陶随与明月郡主戴山千的独女陶安回京。

    要说这陶安,虽没几年是待在京城里的,但天子脚下无人不晓。

    陶家小姐陶安被奉为南庆贵女,她出生时,天有祥瑞之兆,四海仙游的神人经过京城,指出陶安替南庆挡了难,所以天生体弱,也是命不长久。

    南庆皇室信鬼神之说,因为这个说法,加之接连不断的喜讯佐证,陶安一出生就极其尊贵。

    建慧帝赏赐奇珍异宝数不胜数,陶随与戴山千的身份已是尊贵,于是改为赐田宅与新的封号。

    上级追崇神佛,下面的人无论真信还是假信,都奉承着。

    南庆皇子公主少,到建慧帝这一脉,能长大成人都不易。陶安出生那段时间,恰逢宫里的七皇子也出生,不日派出去寻仙丹妙药的人也带了奇物回来,服下南海仙岛带回来的丹药,建慧帝感觉自己好似整个人好似容光焕发。再不久,南庆战胜西兑的捷报送到京城,建慧帝大喜,认为这都是陶安所带来的福瑞,于是把之前被压回要考虑再三地赏赐一并提了出来。其中有一条就是陶安不用对任何人行礼。

    这皇帝疯起来,听不进劝谏的话,大臣们也是拦都拦不住。

    无功而禄,轰动高之庙宇远之江湖。起码,在偌大个京城里,无论男女老少,都知道这么个人物。

    只是在这位当事人十三年的人生履历里,在京城待过的时间实在不多。要是勉强把京郊小院里住的几年都算上,也不过堪堪三分之一,一半不到。

    那位游经此地的神人说:此女不凡,但一生坎坷,若想平安度过此生,需得远离繁华热闹之地。不要带在身边,放下乡野吧。

    且不说,戴山千是明面上就不喜欢这些迷信言论的。哪来的江湖术士,开口就是要把出生不足数天的陶安送出京城。

    可事实是陶安出生后,高烧不断,还时常发作一些小病。折腾来折腾去,小孩一副病怏怏可怜兮兮的样子。旁人终也看不下去,便劝着要不要听那人的话试试,就算不放到乡下去,在京郊住段时间看好不好。

    明月郡主便带着女儿在京郊的小院住了一段时间。

    这小院许久未曾有人居住,里面陈列的设施自然比不得府里细致,随同而来的人不多。但神奇的是,陶安在此休息一晚,夜里竟然没有惊醒。

    京郊附近不远处是一片深竹林,隔绝了许多声音,小院里的人不多,离得最近的建筑是一座寺庙,能隐隐约约地听见打钟的声音。

    于是陶安就在此安顿下来,明月郡主时常来看她。

    京郊无聊,陶安能去又能见着人的地方只有兰若寺。

    这本是一座小庙,香火供奉量力而行,不强求,所以来这的都是一些平民百姓。

    据说自陶安来了后,这庙里求愿,琐事上总能显灵,京畿附近的人便也跑到这儿来了,有时还能碰见这位陶家小姐。

    陶安总是沉默地待在一边,也没人来打扰,她待的方圆中自有一番清静,后来传起陶安有佛像,是她带来的福佑。

    一次两次的好事可能是碰巧,可是大事小事上都凑一块,大家就也认为这事十有八九是的了。

    一传十,十传百,于是陶安虽然人不在京都里,但名气不小,且几年下来热度不减。在京都的人言里是天命所归,神人下凡。

    皇城里的人上一次见到陶家这位大小姐是四年前的事了。

    陶家姑娘在京郊的小院里待了五年后又送到了乡下两年,第一次被接回京城。建慧帝本想下令闭市,最终婉转为派些人控制秩序。

    京都人多,自然热闹。即使下了令,免不了一些好奇的人。

    入城门的时候,陶安掀起帷裳,马车旁是络绎不绝的人流映入眼帘。

    这会大多是入京的多,这些人从五湖四海赶来,各为前程。

    入了京城,还有一段路才到陶府。今日地京都虽不同往日般热闹,但对那时的陶安来说,这是她不曾见过地繁华热闹。

    陶安先天不足,不曾钻研于吟诗作赋。在京城待的两年,鲜少赴过那些赏花作画的场合,准确来说是帖子都收得少。主要是怕这位陶家姑娘在自己这出什么意外。陶安参加的宴会屈指可数,大多数都是长公主的办的。后来病情加重,便带着几个身边地侍从回乡下去了。

    再次回京便是十三岁。

    “小姐,我们已经出了湘妃竹林了,再过一会就能到京城了。”幽花掀起车帘,向外看去。

    今日下了冷雨,且处寒冬,于是天色显晚。

    赶着马车是两个少年,一人披着群青云纹的大氅,一人则是头戴卧兔身穿染了栗棕色的裘衣。

    说话的女子一张笑脸,与她对坐的人截然相反。

    “小姐,你要不要看看?”

    倚坐在角落的陶安怀里抱着个雪白的绒绸暖炉,她的下巴没在系在脖颈处的白毛里,脑袋也垂着,整个人蜷缩在藕荷色的袄子里。闻言微微抬首,语气似感慨:“京城今年会落雪吧。”

    陶安虽在京城待的时间不长,但也知到南庆的都城寒冬虽冷,却不见雪。她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对出了湘妃竹林这块还有几分熟悉。

    “幽花,别漏了风。”先前那位不苟言笑的女子把手握在幽花掀帘的上方,轻扯了下,车厢内便暗了几分。

    不过一会,其中一个架马的少年递了张纸条进来。幽花接过,示与陶安看:宫中来旨,命小姐三日后进京。

    不一会儿,传来的马蹄声愈来愈近,陶安一行人与宫中的小批人马相遇。

    下马的手拿圣旨的公公行礼后先是寒暄:“听闻陶小姐即将回京的消息,今上十分高兴。最近京城总是落雨,司天监算着今夜将要成雪,今上特命咱家带了件白狐裘。近日今日落雨,城门早闭,陶小姐身体有恙,应是不能赶着入城了,幸而还带了些保暖生火的,晚些个三天,天遇晴,下午会升点温,城门也会晚些时候关,应是能顺利入京。”

    陶安欲出来当面听旨,姜逢笑面缓道:“今上特地嘱托,恐风寒伤身,陶小姐只需隔着帘听旨便好。”

    这快马加鞭地送来的圣旨,大致可以概括为陶小姐你不要回京城,城外的院子虽然没有提前打扫,但起火保暖的东西都一同送来了。你等三天后晚点入京,给你留门。

    “蒙今上牵挂,谢今上恩典。”陶安接过圣旨,言辞简短但诚恳道。

    望着姜逢一行人的离去,幽花嗤笑:“姜公公看着也不像是着急入不了城门的样子。”

    陶安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是在姜逢念旨时同步吐槽:明明可以赶到,你告诉我城门要关了。行吧,皇帝说你赶不到你就是赶不到。送些东西打发她去几年没人住的院子去,还说是怕晚上成雪。三天后雪就化了?再说,三天后就可以晚些关城门了,那怎么不今天?能赶回家吃中饭,你非让人晚点回去。

    无语归无语,该落脚的还是得落脚。

    “小姐,我先一步去小院收拾吧。”

    “嗯。”陶安将自己的围脖取下戴给树明,嘱咐道,“不过三日,不必细致。”

    陶安的嘱托其实并没有太多用,树明年纪虽小,但是个死心眼的。做起事来,只要事关陶安,她都格外上心。

    陶安到小院的时候,未见树明,便让巷明去寻她休息。

    娄一与幽花并肩而行,跟在陶安身后。

    陶安的脚步虽然看着虚浮,走时却是稳当,于是便好似轻点水面,步步生莲一般。

    陶安驻足看着眼前之景,院后靠着山的幽深晦暗,丛丛被锄掉的长草堆积显得茂盛。

    “小姐,先进屋吧?”

    陶安离京数载里,明月郡主每月都会亲自来这打扫一回,虽一人无法尽力做好整个庭院的事,但颇费一番心。

    陶安从前住这的时候闲来无事便会种一些植株。不过挑的都是一些比较容易养活的品种,她没法费太多精力。

    陶安离开后,她的母亲戴山千每换个季度就带一盆新的植株来,堆成眼前这些。

    陶安经过从前水榭前的高台,想起年幼的夏时,她坐于案几之北,放眼可见睡莲枝蔓蔓延,水清不见游鱼,花开时很是妖冶,紫的花芯外镶着一圈青骊色。

    彼时亭下摆着的红檀木桌历时愈醇,池中只看见枯荷。

    树明没有去休息,跟着巷明一同过来。

    树明最先把陶安从前住的厢房开了窗透气,这会烧炭,热意正慢慢升着。

    不得不说,宫里的东西还是最好使的。

    因为炊具已经放了很久不用了,便听娄一的提议,今晚烤些吃食填肚。

    柴火还没有生起来,明月郡主先到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