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打输跑路
谁怜草凄凄？死生难自已！但愿和风煦，又恐烈风疾。
身孱多磨砺，残身或可依；烈风吹还韧，疾风亦难欺！
余路与小黑的悠闲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忽然发现，祭坛的光芒在急速暗淡，与之前相比，快了不知多少倍，成片成片的纹路，都在熄灭，怕是坚持不到天上的修士全都坠落那一刻了！
祭坛边上的异兽也不复之前惬意的模样，喉咙中不断发出低吼，身上黑烟滚滚，并像是在被快速消磨。
头顶上葬魂海汹涌激荡，却仍看不到上面的情况，余路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眼前情形，或许再有几个呼吸，这祭坛就会完全熄灭，他也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一夜时间，历经险难，是靠他的“生存三要素”活到现在吗？恐怕完全不是，只不过是各种巧合、各种侥幸罢了！
就像是无根的草叶，恰好遇上了荒原的风，才一路飘到了现在，然而风就要停了，草叶也就只能落在荒原的泥土中，等待腐烂。
对于死亡，余路其实已没有太多恐惧，这短短时间，不知多少次与死亡擦肩，让他都已经麻木了。
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死去之后，小哑巴该怎么办？
家里囤的物资，足够两人度过整个雾季，只小哑巴一个人的话，或许等雾季结束，都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可这之后呢？
余路一想到此，便心中难受，他的命是小哑巴捡回来的，却还没能为小哑巴多做些什么……
无根的草叶，连自己都只能随风飘荡，又何谈庇护其他？
或许唯有生了根，风吹不走、雨打不动、能够茁壮成长了，才有资格、才有能力荫庇一方！
而力量，就是一个人的根！
余路本有生根的机会，却被人截断了，他仍只是一枚草叶，仍只能听风续命……
那么，还会有风，再吹来么？
看着仅剩一丝微芒的祭坛，余路站起身来，将目光落到旁边异兽的大尾巴上……
嘿，想去薅它一把！
头顶的葬魂海，似乎愈发汹涌，祭坛的最后一缕光，灭了！
余路瞪大了眼睛，他要好好感受一下，死亡，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叮铃——”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听到了轻微的响铃声，隐约间看到了灰，又看到了黑，接着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都在飞速退去……
先是招魂的铃声，再见死亡的颜色，最后去亡者的世界吗？
这就是死亡的过程？
不，这是风！大风！
骤然一阵眩晕之后，余路很快就回过神来，他分明看得清清楚楚，是那黑漆漆的异兽，大尾巴扬起一阵黑烟，将他裹挟着飞驰而去！
风，真的又吹起来了！
余路！余路！这名字当真没起错，总有一条余路，总有一条活路！
“虫豸，若想活命……就把东西……拿好……”
余路还没从再一次死里逃生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却忽然听到灰袍人那熟悉的声音。
并且，这声音竟是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来的！
但余路也只是稍稍一愣，便镇定下来，修士的手段神秘莫测，他已经习惯了，别说只是声音，就算是灰袍人整个人都进了他的脑子里，他也不会奇怪！
反正活下来了就是一件好事，风吹起来了就还有希望！
他感觉到自己右手中突然多了个什么东西，抬起来一看，却见一枚小巧的铃铛。
刚才听到的铃声，应该就是来自于此！
还有初见那黑漆漆的异兽时，也听到过铃声，仔细想来，这大约是能够命令大尾巴异兽听话的宝物吧？
余路心中暗忖。
只不知灰袍人把这铃铛给他做什么？
这异兽又要带着他去哪里？
还有灰袍人的声音，明显听得出来很是虚弱，莫不是打架打输了？
那灰袍人现在在哪里？
莫非真钻进他脑子里去了？
余路思绪翻飞，浮想联翩，忽然又听到了灰袍人的声音。
不过却不是在他脑子里响起的，而是在他身后的高空，似乎隔着很远，听不清说了什么，但很明显中气十足，并且十分凶狂的样子！
灰袍人还在与人打架？
那为什么要让这异兽带着自己离开？
总不能灰袍人其实是一只好修士吧？
余路原本就迷糊着，这下子更是摸不清情况了，他回头望去，仍只见汹涌激荡的葬魂海。
又朝前方看去，却见远方的天空像在急速接近！
这异兽速度这么快吗？
余路感觉不对劲，异兽带着他沿着裂谷的底部在飞驰，左右倒退的速度，明显没有远方天空接近的速度快！
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头顶的葬魂海在倒卷，在往身后那一片区域收缩，并且速度极快，没多一会儿，头顶已能看到天空。
再回头望去，只见灰蒙蒙的葬魂海正汹涌着倒倾而上，似要淹没那一片天空、要冲破那一方天穹！
灰雾滔天、冤魂如潮，很快，那一片区域整个都扭曲了，看不真切了，像是要从这个世界中，被抹去了一般。
余路不自禁地眨了眨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但就这眨眼之间，却让他愣住了。
只见灰蒙蒙的葬魂海竟已完全消失，莫名其妙，毫无踪影，消失得干干净净；而一座紫气森然的巍峨大山，却突兀地出现在空中，同样莫名其妙，毫无征兆！
他不自禁地又使劲眨了眨眼，再看时，却见大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整片天空中，什么都没了！
余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自己是不是失去了什么记忆，否则怎会看到如此诡异荒诞的景象？
但随即又回过神来，修士的手段，哪有什么诡异不诡异、荒诞不荒诞，只有谁比谁更诡异、更荒诞！
而他刚回神，又见空中突然亮起一道遁光，朝着远方疾驰而去，接着又是三道遁光，紧随其后，极速远去。
并有隐约有灰袍人的声音传来，听不清具体，只知极度凶狠、满含怨恨。
所以，灰袍人还是打架打输了，逃跑了？
余路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忽然意识到，似乎，自己活下来了，并且自由了？
可是，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好事儿？
莫非那灰袍人，其实真是一只好修士，并且预感到了败逃的结局，所以提前令这异兽将自己送走？
呵，这要是真的，洞窟中那堆积如山的尸骸，全都得跳起来大声喊冤！
灰袍人怎么可能是个良善之人？
可他确实败逃了，而且逃亡的方向，分明是与此相反的，并没有跟上来！
余路想不明白，但自己现在的确脱离了险境，被大尾巴异兽裹挟着一路狂奔远去。
那么，这异兽要把自己带到哪儿去呢？
太阳刚从背后升起，以此判断的话，是要把自己带出荒原吗？
他看了看手中铃铛，暗忖着能不能以此命令这异兽，将自己送回赤川城？
想了想，却没敢轻易尝试，修士的宝贝神秘莫测，不说他一个普通人能不能用，就算能用，他也不知道具体使用方法。
之前并没有听到灰袍人下达命令，只听铃声响起，这异兽就有了动作，显然这铃声是有秘密的！
若是随意摇动，万一引起什么不好的后果，那可就糟了！
而且，赤川城，该往哪个方向？
昨晚一夜时间，先是上了贼船，只见一路流光飞逝；后又遭遇灰袍人，灰雾一卷天地变换；以至如今，早已不知身在何处，根本无从分辨回家的路了。
算了，由着这大尾巴异兽跑吧，先赶紧离开荒原再说。
虽说目前脱离了死境，也没了修士们的威胁，但现在荒原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迷雾，随时可能降临！
为今之计，也只能等出了荒原，弄清楚方向，再想办法回赤川城了，只希望这大尾巴异兽跑得更快些吧……
余路看着周围飞退的景象，唯有在心中默默盘算，想做些什么都无能为力。
而他毕竟一天一夜未曾休息，又一直徘徊于生死边缘，身心早已疲惫不堪，此时稍稍放松，竟是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后，他忽然被惊醒，仿佛又听到了灰袍人的声音，竟是如同梦魇一般，还在纠缠着他！
一睁眼，他就看到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刚从惊梦中醒来，又让这太阳一晃，不禁更是恍惚。
直到撑着身子坐起来了，他才蓦地回神，发现自己竟是坐在地上，左右一看，却见那大尾巴异兽就在身边不远处趴着，身体剧烈起伏，看上去相当疲惫的样子。
跑不动了？
余路心中了然，看太阳的位置，大尾巴异兽应是狂奔了一上午，已经相当厉害了！
不过这里显然还在荒原之中，也不知还有多远才能走出荒原？
要等它恢复了再带自己跑吗？还是靠自己走？
等它恢复的话，不知要等多久，而且它恢复了，会不会再继续带自己跑还不一定；何况它本身也是一个不稳定的危险因素，余路还真有些发憷！
但要是自己走的话，能在迷雾降临之前，走出荒原吗？
“虫豸……你若想死，自可继续发呆……”正当余路犹豫时，突然又听到了灰袍人的声音。
不是梦魇？余路一惊，这声音分明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的！
果然，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这灰袍人怎么可能是一只好修士？
他竟是真的钻进了自己的脑子里！
应该就在大尾巴异兽卷起自己逃跑的那一刻！
之后从空中传来的声音，听着又凶又狂、又恨又怒，恐怕都是假象！不但自己，就连那三名修士也被骗过了！
余路瞬间了然，心头沉重，这灰袍人当真是阴险狡诈，竟是早早地就暗中逃跑了！
可是逃跑就逃跑吧，好歹那么强大的一只修士，难道你自己没脑子吗？却非要躲别人脑子里？
这种行径，简直是……
就在他心中冒出这些念头的时候，又听灰袍人哼道：“摇铃！”
只两个字，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紧接着，余路隐约看到一缕灰雾，似乎从自己的眉心飘出，倏然一闪，飘进了手中的铃铛里。
果然，想要使用这玩意儿，得有修士的力量才行。
“叮铃——”
余路摇响铃铛，声音清脆悦耳，可大尾巴异兽却像是十分不满，喉咙中酝酿着“呜嗷呜嗷”的低吼，但又似乎无法拒绝，最终还是站起身来，“呼哧呼哧”喘息着，大尾巴一扬，卷起一阵黑烟，又将他裹挟着狂奔而去。
之后一路走走停停，大尾巴异兽每次一停下，余路眉心中就会飘出一缕灰雾没入铃铛里，然后就是灰袍人催促摇铃的声音，不断压榨着大尾巴异兽。
直到太阳西斜，大尾巴异兽终于完全不动了，呼吸都微不可闻，原本黑漆漆的模样，像是连光都照不进去，带着一种神秘的美感；可此时已完全失去了那种美感，就仿佛只是一堆黑色的破布。
“走，继续走……那三只虫豸不一定会被我骗过，你若不想死，便赶紧走，一直走……”没了大尾巴异兽，灰袍人又开始催促余路。
其实无需催促，余路也不可能停留，毕竟迷雾随时可能出现，他巴不得赶紧走出荒原，或是能找到一座城池也行。
但昨晚不知被灰袍人卷去了多远，以大尾巴异兽的速度，狂奔大半天，竟然都看不到半点儿要走出荒原的迹象，一路过来，也不见丝毫人迹。
之所以如此判断，因为他时不常就能看到几株药材，甚至还见到过萦绕着朦胧光华的珍稀之物，怕是连修士见了都会垂涎不已，而在这片土地上却无人问津。
很明显，这里仍处于荒原深处！
对于能否在迷雾降临之前走出荒原，余路心里完全没底，甚至觉得毫无希望。
不过脑子里不是还有一只强大的修士吗？
不管这修士对自己怀着什么样的目的，但目前看来，自己肯定是还有用处的，想必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去！
虽然这修士目前像是很虚弱的样子，但或许有些神秘的手段，可以抵御迷雾呢？
余路念头一转，一边走，一边问道：“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出去了，迷雾随时可能出现，修士大人有应对的办法吗？”
“迷雾？什么……迷雾？”灰袍人虚弱的声音中，满是疑惑。
“你不知道荒原中的迷雾？”余路惊讶，这灰袍人刨了那么大一个洞窟，堆了那么多尸骸，想必在荒原中有段时间了，竟不知道雾季将至？
“我为何……要知？区区迷雾，有何妨？”灰袍人不以为然。
余路哑然，听起来这灰袍人似乎是真不知迷雾，但又或许是强到了无惧迷雾的程度，是以根本没放在心上？
略一思索，余路道：“据说这迷雾一旦陷入其中，便会受到灼心销魂之痛，片刻之间就能使人癫狂失志，而后神销魂灭！你身为强大修士自然无惧，但我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能抵御得了？我现在应该对你还有用吧？你也不希望我就此毙命吧？”
“呵！什么灼心销魂？什么神销魂灭？凡人之见！”灰袍人嗤笑，道：“不过你说得对，你现在对我还有用，我自会保你性命无忧！赶快走，等彻底安全了，我赐你大机缘、大造化！”
还想造个祭坛，继续“灌大饼”是吧？
余路心中恨恨，对什么大机缘、大造化没兴趣，但灰袍人说会保他性命无忧，却令他稍稍心安了一些。
先保证活着走出荒原，再想办法应对这不可捉摸的灰袍人吧。
此前睡了一上午，再之前又享用过两只修士馈赠的丰盛大餐，余路此时精神还不错，体力也充足，行走之间脚步飞快。
一直走到太阳没入了地平线，余晖照出了前方一道裂谷。
余路现在最不愿遇到裂谷，就怕其忽然喷发迷雾，哪怕有灰袍人保证，也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然而这裂谷就恰好横亘在前方，要么越过去，要么就只能绕道。
越过去实在危险，万一迷雾正好喷发，灰袍人真能靠得住吗？
那就只能……越过去了！
绕道更危险，这裂谷，左右都看不到头！
脚步稍稍一顿，余路便继续快步向前，准备趁着最后的余晖，越过这条裂谷。
然而就当他快要走到裂谷边上时，却陡然止步，面露惊色……
身孱多磨砺，残身或可依；烈风吹还韧，疾风亦难欺！
余路与小黑的悠闲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忽然发现，祭坛的光芒在急速暗淡，与之前相比，快了不知多少倍，成片成片的纹路，都在熄灭，怕是坚持不到天上的修士全都坠落那一刻了！
祭坛边上的异兽也不复之前惬意的模样，喉咙中不断发出低吼，身上黑烟滚滚，并像是在被快速消磨。
头顶上葬魂海汹涌激荡，却仍看不到上面的情况，余路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眼前情形，或许再有几个呼吸，这祭坛就会完全熄灭，他也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一夜时间，历经险难，是靠他的“生存三要素”活到现在吗？恐怕完全不是，只不过是各种巧合、各种侥幸罢了！
就像是无根的草叶，恰好遇上了荒原的风，才一路飘到了现在，然而风就要停了，草叶也就只能落在荒原的泥土中，等待腐烂。
对于死亡，余路其实已没有太多恐惧，这短短时间，不知多少次与死亡擦肩，让他都已经麻木了。
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死去之后，小哑巴该怎么办？
家里囤的物资，足够两人度过整个雾季，只小哑巴一个人的话，或许等雾季结束，都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可这之后呢？
余路一想到此，便心中难受，他的命是小哑巴捡回来的，却还没能为小哑巴多做些什么……
无根的草叶，连自己都只能随风飘荡，又何谈庇护其他？
或许唯有生了根，风吹不走、雨打不动、能够茁壮成长了，才有资格、才有能力荫庇一方！
而力量，就是一个人的根！
余路本有生根的机会，却被人截断了，他仍只是一枚草叶，仍只能听风续命……
那么，还会有风，再吹来么？
看着仅剩一丝微芒的祭坛，余路站起身来，将目光落到旁边异兽的大尾巴上……
嘿，想去薅它一把！
头顶的葬魂海，似乎愈发汹涌，祭坛的最后一缕光，灭了！
余路瞪大了眼睛，他要好好感受一下，死亡，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叮铃——”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听到了轻微的响铃声，隐约间看到了灰，又看到了黑，接着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都在飞速退去……
先是招魂的铃声，再见死亡的颜色，最后去亡者的世界吗？
这就是死亡的过程？
不，这是风！大风！
骤然一阵眩晕之后，余路很快就回过神来，他分明看得清清楚楚，是那黑漆漆的异兽，大尾巴扬起一阵黑烟，将他裹挟着飞驰而去！
风，真的又吹起来了！
余路！余路！这名字当真没起错，总有一条余路，总有一条活路！
“虫豸，若想活命……就把东西……拿好……”
余路还没从再一次死里逃生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却忽然听到灰袍人那熟悉的声音。
并且，这声音竟是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来的！
但余路也只是稍稍一愣，便镇定下来，修士的手段神秘莫测，他已经习惯了，别说只是声音，就算是灰袍人整个人都进了他的脑子里，他也不会奇怪！
反正活下来了就是一件好事，风吹起来了就还有希望！
他感觉到自己右手中突然多了个什么东西，抬起来一看，却见一枚小巧的铃铛。
刚才听到的铃声，应该就是来自于此！
还有初见那黑漆漆的异兽时，也听到过铃声，仔细想来，这大约是能够命令大尾巴异兽听话的宝物吧？
余路心中暗忖。
只不知灰袍人把这铃铛给他做什么？
这异兽又要带着他去哪里？
还有灰袍人的声音，明显听得出来很是虚弱，莫不是打架打输了？
那灰袍人现在在哪里？
莫非真钻进他脑子里去了？
余路思绪翻飞，浮想联翩，忽然又听到了灰袍人的声音。
不过却不是在他脑子里响起的，而是在他身后的高空，似乎隔着很远，听不清说了什么，但很明显中气十足，并且十分凶狂的样子！
灰袍人还在与人打架？
那为什么要让这异兽带着自己离开？
总不能灰袍人其实是一只好修士吧？
余路原本就迷糊着，这下子更是摸不清情况了，他回头望去，仍只见汹涌激荡的葬魂海。
又朝前方看去，却见远方的天空像在急速接近！
这异兽速度这么快吗？
余路感觉不对劲，异兽带着他沿着裂谷的底部在飞驰，左右倒退的速度，明显没有远方天空接近的速度快！
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头顶的葬魂海在倒卷，在往身后那一片区域收缩，并且速度极快，没多一会儿，头顶已能看到天空。
再回头望去，只见灰蒙蒙的葬魂海正汹涌着倒倾而上，似要淹没那一片天空、要冲破那一方天穹！
灰雾滔天、冤魂如潮，很快，那一片区域整个都扭曲了，看不真切了，像是要从这个世界中，被抹去了一般。
余路不自禁地眨了眨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但就这眨眼之间，却让他愣住了。
只见灰蒙蒙的葬魂海竟已完全消失，莫名其妙，毫无踪影，消失得干干净净；而一座紫气森然的巍峨大山，却突兀地出现在空中，同样莫名其妙，毫无征兆！
他不自禁地又使劲眨了眨眼，再看时，却见大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整片天空中，什么都没了！
余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自己是不是失去了什么记忆，否则怎会看到如此诡异荒诞的景象？
但随即又回过神来，修士的手段，哪有什么诡异不诡异、荒诞不荒诞，只有谁比谁更诡异、更荒诞！
而他刚回神，又见空中突然亮起一道遁光，朝着远方疾驰而去，接着又是三道遁光，紧随其后，极速远去。
并有隐约有灰袍人的声音传来，听不清具体，只知极度凶狠、满含怨恨。
所以，灰袍人还是打架打输了，逃跑了？
余路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忽然意识到，似乎，自己活下来了，并且自由了？
可是，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好事儿？
莫非那灰袍人，其实真是一只好修士，并且预感到了败逃的结局，所以提前令这异兽将自己送走？
呵，这要是真的，洞窟中那堆积如山的尸骸，全都得跳起来大声喊冤！
灰袍人怎么可能是个良善之人？
可他确实败逃了，而且逃亡的方向，分明是与此相反的，并没有跟上来！
余路想不明白，但自己现在的确脱离了险境，被大尾巴异兽裹挟着一路狂奔远去。
那么，这异兽要把自己带到哪儿去呢？
太阳刚从背后升起，以此判断的话，是要把自己带出荒原吗？
他看了看手中铃铛，暗忖着能不能以此命令这异兽，将自己送回赤川城？
想了想，却没敢轻易尝试，修士的宝贝神秘莫测，不说他一个普通人能不能用，就算能用，他也不知道具体使用方法。
之前并没有听到灰袍人下达命令，只听铃声响起，这异兽就有了动作，显然这铃声是有秘密的！
若是随意摇动，万一引起什么不好的后果，那可就糟了！
而且，赤川城，该往哪个方向？
昨晚一夜时间，先是上了贼船，只见一路流光飞逝；后又遭遇灰袍人，灰雾一卷天地变换；以至如今，早已不知身在何处，根本无从分辨回家的路了。
算了，由着这大尾巴异兽跑吧，先赶紧离开荒原再说。
虽说目前脱离了死境，也没了修士们的威胁，但现在荒原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迷雾，随时可能降临！
为今之计，也只能等出了荒原，弄清楚方向，再想办法回赤川城了，只希望这大尾巴异兽跑得更快些吧……
余路看着周围飞退的景象，唯有在心中默默盘算，想做些什么都无能为力。
而他毕竟一天一夜未曾休息，又一直徘徊于生死边缘，身心早已疲惫不堪，此时稍稍放松，竟是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后，他忽然被惊醒，仿佛又听到了灰袍人的声音，竟是如同梦魇一般，还在纠缠着他！
一睁眼，他就看到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刚从惊梦中醒来，又让这太阳一晃，不禁更是恍惚。
直到撑着身子坐起来了，他才蓦地回神，发现自己竟是坐在地上，左右一看，却见那大尾巴异兽就在身边不远处趴着，身体剧烈起伏，看上去相当疲惫的样子。
跑不动了？
余路心中了然，看太阳的位置，大尾巴异兽应是狂奔了一上午，已经相当厉害了！
不过这里显然还在荒原之中，也不知还有多远才能走出荒原？
要等它恢复了再带自己跑吗？还是靠自己走？
等它恢复的话，不知要等多久，而且它恢复了，会不会再继续带自己跑还不一定；何况它本身也是一个不稳定的危险因素，余路还真有些发憷！
但要是自己走的话，能在迷雾降临之前，走出荒原吗？
“虫豸……你若想死，自可继续发呆……”正当余路犹豫时，突然又听到了灰袍人的声音。
不是梦魇？余路一惊，这声音分明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的！
果然，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这灰袍人怎么可能是一只好修士？
他竟是真的钻进了自己的脑子里！
应该就在大尾巴异兽卷起自己逃跑的那一刻！
之后从空中传来的声音，听着又凶又狂、又恨又怒，恐怕都是假象！不但自己，就连那三名修士也被骗过了！
余路瞬间了然，心头沉重，这灰袍人当真是阴险狡诈，竟是早早地就暗中逃跑了！
可是逃跑就逃跑吧，好歹那么强大的一只修士，难道你自己没脑子吗？却非要躲别人脑子里？
这种行径，简直是……
就在他心中冒出这些念头的时候，又听灰袍人哼道：“摇铃！”
只两个字，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紧接着，余路隐约看到一缕灰雾，似乎从自己的眉心飘出，倏然一闪，飘进了手中的铃铛里。
果然，想要使用这玩意儿，得有修士的力量才行。
“叮铃——”
余路摇响铃铛，声音清脆悦耳，可大尾巴异兽却像是十分不满，喉咙中酝酿着“呜嗷呜嗷”的低吼，但又似乎无法拒绝，最终还是站起身来，“呼哧呼哧”喘息着，大尾巴一扬，卷起一阵黑烟，又将他裹挟着狂奔而去。
之后一路走走停停，大尾巴异兽每次一停下，余路眉心中就会飘出一缕灰雾没入铃铛里，然后就是灰袍人催促摇铃的声音，不断压榨着大尾巴异兽。
直到太阳西斜，大尾巴异兽终于完全不动了，呼吸都微不可闻，原本黑漆漆的模样，像是连光都照不进去，带着一种神秘的美感；可此时已完全失去了那种美感，就仿佛只是一堆黑色的破布。
“走，继续走……那三只虫豸不一定会被我骗过，你若不想死，便赶紧走，一直走……”没了大尾巴异兽，灰袍人又开始催促余路。
其实无需催促，余路也不可能停留，毕竟迷雾随时可能出现，他巴不得赶紧走出荒原，或是能找到一座城池也行。
但昨晚不知被灰袍人卷去了多远，以大尾巴异兽的速度，狂奔大半天，竟然都看不到半点儿要走出荒原的迹象，一路过来，也不见丝毫人迹。
之所以如此判断，因为他时不常就能看到几株药材，甚至还见到过萦绕着朦胧光华的珍稀之物，怕是连修士见了都会垂涎不已，而在这片土地上却无人问津。
很明显，这里仍处于荒原深处！
对于能否在迷雾降临之前走出荒原，余路心里完全没底，甚至觉得毫无希望。
不过脑子里不是还有一只强大的修士吗？
不管这修士对自己怀着什么样的目的，但目前看来，自己肯定是还有用处的，想必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去！
虽然这修士目前像是很虚弱的样子，但或许有些神秘的手段，可以抵御迷雾呢？
余路念头一转，一边走，一边问道：“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出去了，迷雾随时可能出现，修士大人有应对的办法吗？”
“迷雾？什么……迷雾？”灰袍人虚弱的声音中，满是疑惑。
“你不知道荒原中的迷雾？”余路惊讶，这灰袍人刨了那么大一个洞窟，堆了那么多尸骸，想必在荒原中有段时间了，竟不知道雾季将至？
“我为何……要知？区区迷雾，有何妨？”灰袍人不以为然。
余路哑然，听起来这灰袍人似乎是真不知迷雾，但又或许是强到了无惧迷雾的程度，是以根本没放在心上？
略一思索，余路道：“据说这迷雾一旦陷入其中，便会受到灼心销魂之痛，片刻之间就能使人癫狂失志，而后神销魂灭！你身为强大修士自然无惧，但我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能抵御得了？我现在应该对你还有用吧？你也不希望我就此毙命吧？”
“呵！什么灼心销魂？什么神销魂灭？凡人之见！”灰袍人嗤笑，道：“不过你说得对，你现在对我还有用，我自会保你性命无忧！赶快走，等彻底安全了，我赐你大机缘、大造化！”
还想造个祭坛，继续“灌大饼”是吧？
余路心中恨恨，对什么大机缘、大造化没兴趣，但灰袍人说会保他性命无忧，却令他稍稍心安了一些。
先保证活着走出荒原，再想办法应对这不可捉摸的灰袍人吧。
此前睡了一上午，再之前又享用过两只修士馈赠的丰盛大餐，余路此时精神还不错，体力也充足，行走之间脚步飞快。
一直走到太阳没入了地平线，余晖照出了前方一道裂谷。
余路现在最不愿遇到裂谷，就怕其忽然喷发迷雾，哪怕有灰袍人保证，也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然而这裂谷就恰好横亘在前方，要么越过去，要么就只能绕道。
越过去实在危险，万一迷雾正好喷发，灰袍人真能靠得住吗？
那就只能……越过去了！
绕道更危险，这裂谷，左右都看不到头！
脚步稍稍一顿，余路便继续快步向前，准备趁着最后的余晖，越过这条裂谷。
然而就当他快要走到裂谷边上时，却陡然止步，面露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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