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赤海迷航（上）
按理，苍翠大陆以及即将走的航线都已经算是赤极以南，太阳从北边照进屋子，冬夏与赤极以北完全相反。然而苍翠大陆常年气候温热多雨，本该寒冷的赤南之夏，反而温暖湿润，同样的，海上航线也是炎热异常。
“过了这个岛，就进入赤极炎洋了。”卡尔指着北方一个隐约的岛屿轮廓。
两个魔法师乘着一页小舟漂流在这茫茫大洋上，越往西海水越黑，这说明海的深度越来越深。
陆地已经远去了。
靠着一页小舟渡海，多少有点朋克了，但是也没别的办法，毕竟净教大概是不会愿意让两个危险的异族巫师乘船的吧。
好在有精确的海图和从黑市淘来的罗盘。乘着海图上标定的洋流，再扯一面风帆，漂流到彩南列岛大约需要一个多月，随后只要在诸多岛屿中“蛙跳”式前进，就能登上炎古大陆。
可是操作起来才知道有多困难。
洋流紊乱不堪，小船多次偏航，风帆也比以前难掌控，就算前两次航海积累了不少经验，这次渡海依旧称得上是一次危机。
“路上恐怕未必能找到海图上的这几个补给岛，我们可能要做好直接横渡赤极炎洋的准备。”卡尔把手里的面包切了半个给艾莉，“好在我们对食物的需求不大，真上了补给岛，没准还是会和净教的人起冲突。”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不怪你，哪怕你在揽月之地袖手旁观，他们也不会容纳我们这样的低他们一等的奴才在他们的土地上自由行走吧。”艾莉皱褶眉头，看起来心事很重。
看的出来，这次渡海有些冒进，不像卡尔平时的作风。
就非去不可吗？
“卡尔，我想家了，你答应我，接下来的旅途少节外生枝好吗？”
卡尔没有说话，默默啃着面包。
“我知道你现在对净教没有好感，我也没有，只是接下来就要进入他们的控制区域，难免又要起冲突…”
其实掉头回去也没什么。
这句话艾莉终于是没有说出口。
“冲突就冲突吧，艾莉，我环游世界的决心已定，所以哪怕一路杀过去，我也会完成。”卡尔的眼睛里闪着杀气，一股子骇人的魔力波动不自觉流溢出来，把艾莉都吓得直哆嗦，“若是他们要叫我作奴仆，我倒是不介意把那什么圣城闹个血雨腥风！”
艾莉瞪大眼看着卡尔，手里的面包只啃了两口。
“卡尔，你…这不像你。”会为了避免两国间爆发战争而伤害百姓去游说霜王的卡尔，为了防止双生之国分裂而选择不争夺王位的卡尔，尽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卡尔叹口气：“艾莉，你是懂我的，但是净教的那些人恐怕只把我们当奴隶啊。你我也见过他们在揽月之地的所作所为，我可不想看到有人过那样的日子。我从不避讳流血，我只是希望无辜的人少流血。”
“无辜者流血是悲哀，遭到奴役不反抗更是悲哀。”艾莉如是回答道。
“是啊，但凡是好说话点我也不必费心，偏偏碰上净教这样一群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人，”卡尔把面包撕一点放到嘴里，就着水吃下去，“恐怕接下来的路是真正的寸步难行，你我都做好拼杀的准备吧。”
……
出海的第12天。
太阳从东北边升起来，照进船舱。
艾莉醒来的时候卡尔已经站在船头很久了。
他在向西看，那里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就要驶入风暴了。
“这是这一路上的第一劫！艾莉，你有没有感受到海浪越来越大了。”风已经吹起来了，卡尔说话需要喊出来才行。
“有，我感知能力比你强！”艾莉干脆就转用咏唱带起的魔力波动直接向卡尔传递要表达的意思。
这种程度的风暴对于大船都是灾难级别的，何况两人的小船，绕又绕不过。
现在只能硬上。
卡尔一早就在准备施法，他取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墨水瓶，一边咏唱一边往船头的海面倒出黑色的墨汁，随即海面浮起一块又一块黑色的墨水晶体。
瓶子里的墨水怎么也倒不完，晶体越聚越多，把船包裹起来，又顺着卡尔支起的结界逐渐爬到头上封顶，结成了一个空心的水晶半球。
下半部分的晶体顺着船壳包裹上去，很快一艘水晶船就成型了。
雨水打在透明的水晶穹顶上，水晶船一次次淹没进巨浪又冲出水面。
好不惊险。
卡尔施法推动小船向罗盘所表示的西方前进，不知穿越了多少巨浪，他才发现一个问题，其实风暴整体是向西运动的。
这意味着，只要水晶船的穹顶不损坏，他们有可能乘着风暴直接抵达炎古大陆东岸，最差也能推动他们走一程。
那可以省去不少时间和精力。
可惜事与愿违，这样做没多久水晶船就被甩出了风暴。
小船解除了外壁覆盖的晶体保护罩，顺着洋流漂到一座岛上，搁浅在岸边。
此时正值夜晚，雨过天晴，三轮皓月当空，繁星皆被隐去了光彩，只有较小的其它几轮月亮，还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光点。
艾莉知道卡尔累了，就提议下到岛上休整。
这个岛看起来人迹罕至又资源丰富，很适合不希望和净教打交道的两人在这里搜集些补给。
卡尔答应了，帮着艾莉把船拖到潮水碰不到的地方，又一起去找些野果回来。
这种野果长在淡水水源旁边，吃起来虽然苦涩，但是意外得容易饱。
卡尔吃着感觉不太对劲，但是看艾莉这种对灵力敏感类型的也当作没事，就放心吃了，吃完躺下睡觉，很快就沉入了梦想。
这里确实是人迹罕至的无人岛，按理应该能远离打搅，好好休息一天才是。
可是，艾莉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方才没事的样子也是她装出来的，其实刚深入岛屿她就有些后悔，但是确认她所担心的东西暂时无害之后，猜放心大胆地继续下去。
她看着卡尔睡熟了，本想出去，下船走走，再确认一下自己担心的事情。
可是刚踏上甲板，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涌上来，她看到天边泛红，原来已经到了黎明时分，远处的海浪依旧拍打着沙滩，只是颜色变得焦黑，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船周围游荡。
艾莉能看见它们，她屏住呼吸，看着这些扭曲的灵体从岛上走入海中，看着小岛一点点地瓦解消失。
她从没想过自己所担心的东西会以这种形式呈现在她眼前。
看起来无害的灵体岛屿，竟然是堆积在这里的怨灵。
……
一个好似野兽嘶吼的怪异声音，在絮叨着犹如咏唱的语句。
“海洋，不可逾越！”
“回归，不可违抗！”
“圣灵，不可亵渎！”
“秘境，不可窥探！”
话锋一转，它开始控诉：
“搁浅在岸上的族裔啊，你必然回归海洋的怀抱，我们的同胞在声嘶力竭地呐喊，杀死那些带有羽毛的恶种，肆意侵扰我们的水域，奴役我们的同胞，他们乃是海洋的大敌！”
“杀死那些狼狈为奸的叛徒，他们背叛了族群，生而众鳞拥簇却反行忤逆之事，巨浪将击碎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骤雨将他们的尸体冲刷进海洋，作众蠕虫的养料。”
“会回来的，过去的世界，没有陆地永不搁浅的极乐世界！”
“会回来的，那些被奴役的同胞必将回到海洋的怀抱，必将重新获得徜徉在海中的自由，与欢乐！”
“回来吧，搁浅的鳞儿哟，海洋母亲在召唤你们！”
“我们与陆地，将要迎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
尚在学院的时候，卡嘉丽娜学姐《关于灵力与灵脉塑造世界》的论文中有这样一段：
“灵脉对这个世界的影响无处不在，不同的地区会有不同的大灵脉，这些大灵脉决定了所属地区的环境和灵力性质。”
“从克拉王绘制的星图中我们知道，天上二十四个月亮绕莎娜科亚公转，一昼一夜之间就会产生灵力潮汐。月亮之间也相互影响，月亮的排列随着季节变化，灵力潮汐也会有所改变。这就决定了我们见到的这个世界上的季节、气候、生态，都与地区的灵脉性质脱不了干系。”
“大大小小的灵脉构成了世界的血管、脏器，造就了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现在游历了三个地区之后回想起来，说的实在太好了。
再看即将到达的区域。
海图上这片海域有一种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岛屿，但是海图没有记录出现与消失的规律，也没有记录岛屿的位置，只是划出了一块范围，当作礁石区。
原本没有想到与灵脉有特别大的联系，所以，出发前研究海图的时候卡尔如是解释了使岛屿消失可能的原理：
“可能只是单纯的涨潮退潮而已，在一些海洋类的灵力环境下，涨退潮毫无规律也是有可能的，涨潮时在海面以下是礁石，退潮时再浮出海面，我们小心不要搁浅就是了。”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卡尔还是低估了灵脉所蕴含的伟力。
……
卡尔是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惊醒的。似乎船底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面，又好像突然被从一个不算高的高度扔进海里去，船左右摇晃，加上前前后后此伏彼起的海面波浪，整个船毫无规律地晃动着。
虽然还有点对梦境的恋恋不舍，可是起来看见艾莉摔倒在船舱门口，就又立刻清醒了。没有什么能比艾莉的安全更重要了，她要是擦破点皮，卡尔都会心疼的。
“怎么回事？”卡尔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口，船依然剧烈摇晃着。
“没站稳…卡尔，你看！”艾莉指指船舱外。
卡尔向外看去，岛屿消失了，船浮在海面上，随着波浪上下颠簸。
“岛屿…消失了？”
这不太可能，岛上有那么茂密的植被，还有淡水水源，以及害怕盐碱的野果。怎么可能会在周期性涨退潮中消失又出现。
“这些岛屿可能是怨灵堆积成的。只在固定时间出现，我看见了，那些灵魂回归海中的场面。”
“积灵成山？”卡尔突然回忆起了某部禁术书上的可怕的词汇，“那岂不是…”
“恐怕是的，这片海域发生过大规模的杀戮。而且杀人者极其残暴，搞不好有多个国的全部人口都丧生在这里了。”艾莉退回舱中，关上门，坐下，“我观察了一下，那些灵体的损坏程度很严重，扭曲到认不出来是什么物种，应该是死前极其痛苦和绝望，而且看朽坏程度，至少也要死了有几百年了。”
“这么久都不消散？”卡尔并不很懂灵体方面的东西。
“其实就是消散后才变成这样的。普通人体内的魔力不足以形成真正意义上的魂魄，死后立即消散成了环境中的灵力，回归灵脉，但是这里的灵脉可能并不相同，几百年前的某种异变可能导致这个地方就算是体内魔力水平接近零的人也能在死后留下一个残影。”
“这么可怕？”者种表现如果是人为的，那在学院的标准下已经可以归类为禁术了，毕竟造成让人死都无法解脱的异变，怎么说都是不合情理的。
但是这一大片海，看不见半个陆地的影子，总不能是从陆地上运来抛这在这里的吧。
如此海量的怨灵要是一船船运过来再抛进海里，这比卡尔和艾莉乘小舟渡大洋还要朋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里本来有大陆，异变之后沉入了海底。
“海洋的灵脉，混乱且嘈杂，我暂时还无法读懂，”卡尔也有直接承认自己能力不足的时候，“继续航行吧，找附近的住民问问…如果还有的话。”
就这样有航行了几乎整个白天，远远的看见一座岛屿。
此时天近黄昏，两人加速朝着夕阳下的岛屿驶去，然而无论如何都到达不了岛屿近前，太阳完全落下后，这座岛又凭空消失了。
依然是灵体堆积？
不，这次似乎是岛屿快速沉入了海面以下。
接着，在目光可及的不远处，另一座岛出现在月光下。
“从表面上看，似乎有些岛屿昼伏夜出，有些则相反…”艾莉走上甲板观察天象，拖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然而今天【金月】刚刚移位至东角，灵月初出，这是百灵竞相朝拜的预兆。这种排列组合，一百年也就这一次，所以近期这些岛屿消失又出现会更加活跃。结合这些岛是怨灵堆积而成，可否猜测，其实也和月亮的位置有关呢？”
“这是潮汐的一部分？”
“也许是的。”
卡尔同意这个看法，只是，目前只能靠猜，具体如何还是要尽可能找出真相，才能知道。
“总之先离开这片海域吧…”卡尔看清了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岛，上面的山、水，花草树木，乃至于沙滩的形状，岩石的破缺，都是那么熟悉。
他们绕回了原来的岛屿！
……
“过了这个岛，就进入赤极炎洋了。”卡尔指着北方一个隐约的岛屿轮廓。
两个魔法师乘着一页小舟漂流在这茫茫大洋上，越往西海水越黑，这说明海的深度越来越深。
陆地已经远去了。
靠着一页小舟渡海，多少有点朋克了，但是也没别的办法，毕竟净教大概是不会愿意让两个危险的异族巫师乘船的吧。
好在有精确的海图和从黑市淘来的罗盘。乘着海图上标定的洋流，再扯一面风帆，漂流到彩南列岛大约需要一个多月，随后只要在诸多岛屿中“蛙跳”式前进，就能登上炎古大陆。
可是操作起来才知道有多困难。
洋流紊乱不堪，小船多次偏航，风帆也比以前难掌控，就算前两次航海积累了不少经验，这次渡海依旧称得上是一次危机。
“路上恐怕未必能找到海图上的这几个补给岛，我们可能要做好直接横渡赤极炎洋的准备。”卡尔把手里的面包切了半个给艾莉，“好在我们对食物的需求不大，真上了补给岛，没准还是会和净教的人起冲突。”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不怪你，哪怕你在揽月之地袖手旁观，他们也不会容纳我们这样的低他们一等的奴才在他们的土地上自由行走吧。”艾莉皱褶眉头，看起来心事很重。
看的出来，这次渡海有些冒进，不像卡尔平时的作风。
就非去不可吗？
“卡尔，我想家了，你答应我，接下来的旅途少节外生枝好吗？”
卡尔没有说话，默默啃着面包。
“我知道你现在对净教没有好感，我也没有，只是接下来就要进入他们的控制区域，难免又要起冲突…”
其实掉头回去也没什么。
这句话艾莉终于是没有说出口。
“冲突就冲突吧，艾莉，我环游世界的决心已定，所以哪怕一路杀过去，我也会完成。”卡尔的眼睛里闪着杀气，一股子骇人的魔力波动不自觉流溢出来，把艾莉都吓得直哆嗦，“若是他们要叫我作奴仆，我倒是不介意把那什么圣城闹个血雨腥风！”
艾莉瞪大眼看着卡尔，手里的面包只啃了两口。
“卡尔，你…这不像你。”会为了避免两国间爆发战争而伤害百姓去游说霜王的卡尔，为了防止双生之国分裂而选择不争夺王位的卡尔，尽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卡尔叹口气：“艾莉，你是懂我的，但是净教的那些人恐怕只把我们当奴隶啊。你我也见过他们在揽月之地的所作所为，我可不想看到有人过那样的日子。我从不避讳流血，我只是希望无辜的人少流血。”
“无辜者流血是悲哀，遭到奴役不反抗更是悲哀。”艾莉如是回答道。
“是啊，但凡是好说话点我也不必费心，偏偏碰上净教这样一群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人，”卡尔把面包撕一点放到嘴里，就着水吃下去，“恐怕接下来的路是真正的寸步难行，你我都做好拼杀的准备吧。”
……
出海的第12天。
太阳从东北边升起来，照进船舱。
艾莉醒来的时候卡尔已经站在船头很久了。
他在向西看，那里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就要驶入风暴了。
“这是这一路上的第一劫！艾莉，你有没有感受到海浪越来越大了。”风已经吹起来了，卡尔说话需要喊出来才行。
“有，我感知能力比你强！”艾莉干脆就转用咏唱带起的魔力波动直接向卡尔传递要表达的意思。
这种程度的风暴对于大船都是灾难级别的，何况两人的小船，绕又绕不过。
现在只能硬上。
卡尔一早就在准备施法，他取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墨水瓶，一边咏唱一边往船头的海面倒出黑色的墨汁，随即海面浮起一块又一块黑色的墨水晶体。
瓶子里的墨水怎么也倒不完，晶体越聚越多，把船包裹起来，又顺着卡尔支起的结界逐渐爬到头上封顶，结成了一个空心的水晶半球。
下半部分的晶体顺着船壳包裹上去，很快一艘水晶船就成型了。
雨水打在透明的水晶穹顶上，水晶船一次次淹没进巨浪又冲出水面。
好不惊险。
卡尔施法推动小船向罗盘所表示的西方前进，不知穿越了多少巨浪，他才发现一个问题，其实风暴整体是向西运动的。
这意味着，只要水晶船的穹顶不损坏，他们有可能乘着风暴直接抵达炎古大陆东岸，最差也能推动他们走一程。
那可以省去不少时间和精力。
可惜事与愿违，这样做没多久水晶船就被甩出了风暴。
小船解除了外壁覆盖的晶体保护罩，顺着洋流漂到一座岛上，搁浅在岸边。
此时正值夜晚，雨过天晴，三轮皓月当空，繁星皆被隐去了光彩，只有较小的其它几轮月亮，还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光点。
艾莉知道卡尔累了，就提议下到岛上休整。
这个岛看起来人迹罕至又资源丰富，很适合不希望和净教打交道的两人在这里搜集些补给。
卡尔答应了，帮着艾莉把船拖到潮水碰不到的地方，又一起去找些野果回来。
这种野果长在淡水水源旁边，吃起来虽然苦涩，但是意外得容易饱。
卡尔吃着感觉不太对劲，但是看艾莉这种对灵力敏感类型的也当作没事，就放心吃了，吃完躺下睡觉，很快就沉入了梦想。
这里确实是人迹罕至的无人岛，按理应该能远离打搅，好好休息一天才是。
可是，艾莉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方才没事的样子也是她装出来的，其实刚深入岛屿她就有些后悔，但是确认她所担心的东西暂时无害之后，猜放心大胆地继续下去。
她看着卡尔睡熟了，本想出去，下船走走，再确认一下自己担心的事情。
可是刚踏上甲板，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涌上来，她看到天边泛红，原来已经到了黎明时分，远处的海浪依旧拍打着沙滩，只是颜色变得焦黑，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船周围游荡。
艾莉能看见它们，她屏住呼吸，看着这些扭曲的灵体从岛上走入海中，看着小岛一点点地瓦解消失。
她从没想过自己所担心的东西会以这种形式呈现在她眼前。
看起来无害的灵体岛屿，竟然是堆积在这里的怨灵。
……
一个好似野兽嘶吼的怪异声音，在絮叨着犹如咏唱的语句。
“海洋，不可逾越！”
“回归，不可违抗！”
“圣灵，不可亵渎！”
“秘境，不可窥探！”
话锋一转，它开始控诉：
“搁浅在岸上的族裔啊，你必然回归海洋的怀抱，我们的同胞在声嘶力竭地呐喊，杀死那些带有羽毛的恶种，肆意侵扰我们的水域，奴役我们的同胞，他们乃是海洋的大敌！”
“杀死那些狼狈为奸的叛徒，他们背叛了族群，生而众鳞拥簇却反行忤逆之事，巨浪将击碎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骤雨将他们的尸体冲刷进海洋，作众蠕虫的养料。”
“会回来的，过去的世界，没有陆地永不搁浅的极乐世界！”
“会回来的，那些被奴役的同胞必将回到海洋的怀抱，必将重新获得徜徉在海中的自由，与欢乐！”
“回来吧，搁浅的鳞儿哟，海洋母亲在召唤你们！”
“我们与陆地，将要迎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
尚在学院的时候，卡嘉丽娜学姐《关于灵力与灵脉塑造世界》的论文中有这样一段：
“灵脉对这个世界的影响无处不在，不同的地区会有不同的大灵脉，这些大灵脉决定了所属地区的环境和灵力性质。”
“从克拉王绘制的星图中我们知道，天上二十四个月亮绕莎娜科亚公转，一昼一夜之间就会产生灵力潮汐。月亮之间也相互影响，月亮的排列随着季节变化，灵力潮汐也会有所改变。这就决定了我们见到的这个世界上的季节、气候、生态，都与地区的灵脉性质脱不了干系。”
“大大小小的灵脉构成了世界的血管、脏器，造就了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现在游历了三个地区之后回想起来，说的实在太好了。
再看即将到达的区域。
海图上这片海域有一种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岛屿，但是海图没有记录出现与消失的规律，也没有记录岛屿的位置，只是划出了一块范围，当作礁石区。
原本没有想到与灵脉有特别大的联系，所以，出发前研究海图的时候卡尔如是解释了使岛屿消失可能的原理：
“可能只是单纯的涨潮退潮而已，在一些海洋类的灵力环境下，涨退潮毫无规律也是有可能的，涨潮时在海面以下是礁石，退潮时再浮出海面，我们小心不要搁浅就是了。”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卡尔还是低估了灵脉所蕴含的伟力。
……
卡尔是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惊醒的。似乎船底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面，又好像突然被从一个不算高的高度扔进海里去，船左右摇晃，加上前前后后此伏彼起的海面波浪，整个船毫无规律地晃动着。
虽然还有点对梦境的恋恋不舍，可是起来看见艾莉摔倒在船舱门口，就又立刻清醒了。没有什么能比艾莉的安全更重要了，她要是擦破点皮，卡尔都会心疼的。
“怎么回事？”卡尔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口，船依然剧烈摇晃着。
“没站稳…卡尔，你看！”艾莉指指船舱外。
卡尔向外看去，岛屿消失了，船浮在海面上，随着波浪上下颠簸。
“岛屿…消失了？”
这不太可能，岛上有那么茂密的植被，还有淡水水源，以及害怕盐碱的野果。怎么可能会在周期性涨退潮中消失又出现。
“这些岛屿可能是怨灵堆积成的。只在固定时间出现，我看见了，那些灵魂回归海中的场面。”
“积灵成山？”卡尔突然回忆起了某部禁术书上的可怕的词汇，“那岂不是…”
“恐怕是的，这片海域发生过大规模的杀戮。而且杀人者极其残暴，搞不好有多个国的全部人口都丧生在这里了。”艾莉退回舱中，关上门，坐下，“我观察了一下，那些灵体的损坏程度很严重，扭曲到认不出来是什么物种，应该是死前极其痛苦和绝望，而且看朽坏程度，至少也要死了有几百年了。”
“这么久都不消散？”卡尔并不很懂灵体方面的东西。
“其实就是消散后才变成这样的。普通人体内的魔力不足以形成真正意义上的魂魄，死后立即消散成了环境中的灵力，回归灵脉，但是这里的灵脉可能并不相同，几百年前的某种异变可能导致这个地方就算是体内魔力水平接近零的人也能在死后留下一个残影。”
“这么可怕？”者种表现如果是人为的，那在学院的标准下已经可以归类为禁术了，毕竟造成让人死都无法解脱的异变，怎么说都是不合情理的。
但是这一大片海，看不见半个陆地的影子，总不能是从陆地上运来抛这在这里的吧。
如此海量的怨灵要是一船船运过来再抛进海里，这比卡尔和艾莉乘小舟渡大洋还要朋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里本来有大陆，异变之后沉入了海底。
“海洋的灵脉，混乱且嘈杂，我暂时还无法读懂，”卡尔也有直接承认自己能力不足的时候，“继续航行吧，找附近的住民问问…如果还有的话。”
就这样有航行了几乎整个白天，远远的看见一座岛屿。
此时天近黄昏，两人加速朝着夕阳下的岛屿驶去，然而无论如何都到达不了岛屿近前，太阳完全落下后，这座岛又凭空消失了。
依然是灵体堆积？
不，这次似乎是岛屿快速沉入了海面以下。
接着，在目光可及的不远处，另一座岛出现在月光下。
“从表面上看，似乎有些岛屿昼伏夜出，有些则相反…”艾莉走上甲板观察天象，拖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然而今天【金月】刚刚移位至东角，灵月初出，这是百灵竞相朝拜的预兆。这种排列组合，一百年也就这一次，所以近期这些岛屿消失又出现会更加活跃。结合这些岛是怨灵堆积而成，可否猜测，其实也和月亮的位置有关呢？”
“这是潮汐的一部分？”
“也许是的。”
卡尔同意这个看法，只是，目前只能靠猜，具体如何还是要尽可能找出真相，才能知道。
“总之先离开这片海域吧…”卡尔看清了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岛，上面的山、水，花草树木，乃至于沙滩的形状，岩石的破缺，都是那么熟悉。
他们绕回了原来的岛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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