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亦如你我所愿，亦非你我所愿（终）
熔海城的皇宫大殿内，火之王与一众朝臣围坐在沙盘前，前线的战报一封接着一封，沙盘上推演起南征大军的一举一动。
第一天，大军前锋在前半夜悄然抵达北陵关城下，虽然天国人早有防备，但是在后半夜，三王子率领的斥候利用提前准备的长梯登上高处的哨塔，从山口两侧较高地段乘风筝滑翔而下，空中突入，还是打了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战，破晓前就攻克了最难打的北陵关，毙伤圣卫军四千余人，俘虏睡梦中的圣卫军五千二百三十四人，另外估计有一千人向南溃逃，几乎全歼守军，俘虏全城官吏、商贾、百姓，达到上万人。
而南征大军仅仅伤亡百余人。
如此大胜，火族的军士们没有停下来庆祝，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也是倾巢而出，火之国明面上的战力几乎全部在这支南征大军中，而在沙盘前的部分人还知道，火之国隐藏起来的那些战力此时也有一大半被调往南面，给大军南下做铺垫和辅助。
所有人都知道，多停留一刻，留给敌人的反应时间就多一点，南征大计就危险一分。
于是天刚拂晓，大军就继续开拔南下。
大北陵镇，半日克之，毙伤八百有余。
当日傍晚抵达小北陵堡，留老将沸海炎君及其部五千人围困之，守军发百人出城夜袭，不成，炎君亲逐之至堡门山道，尽数歼灭；
次日以两辆投石车投掷炎君法术所制熔岩块，轰击整日，城墙垮塌，毙伤守军数百人；
随后彻夜轰击，小北陵山上火光冲天亮如白昼；
再次日，又整日轰击，至傍晚守军再无动静，乘夜色突入堡中，发自尽尸首数具，奄奄一息者二三人；
另有一人藏于粮仓门上，待检视兵三人进入由上而下，点燃粮草作殊死斗，然，粮仓通风受损，关门则火灭，倚其悍勇枭杀三人，夺门逃窜，被乱箭射死。
至此小北陵堡告破。
另一边。
北原制所安乐城，中军以投石车轰击至城墙垮塌，四王子领三百骑踏坍坡而上，杀过缺口，开城门；
半日，生俘守军千人，枭首破万；
城中战斗还在继续，两位王子却已经带着先锋继续南下，将持久的战斗交给了更有经验也更稳健的老将军们；
于是屠城一天一夜，斩盔三万；
当晚清点军功，除妇幼外，生虏奴隶八万，尽坑之，余下妇孺儿童约六万人，暂发往后方作人质集中管理。
安乐城留少将军慕洛炎君老参军慕虚炎君及其部一万人留守，东西扩展稳固战线，其余主力部队跟上前锋准备渡江。
二位王子这边，路上一连串村镇，正规守军没有超过五十人的，都是些乡勇、私兵、跑的慢的逃兵，被数量众多、装备精良且训练有素的先锋军一一冲垮。
仅仅次日傍晚，三王子率领的斥候部队就已经一连攻克三镇来到了径河北岸。
到这里，前进就稍缓了。
一是有大江阻隔在前，需要夺取渡口渡江。
二是全军连战三天两夜，几乎没有停过的部队已经是不折不扣的疲敝之师，战斗力严重下降。
四王子听从老参军的建议，在江边四处没有水源的高地分兵扎营，围住径河渡口，休整一晚。
看起来是个昏招。
但最新一封战报却显示，当晚四王子夜间奇袭，大破径河渡口，夺船三百余条，守军尽毙之，自己伤亡不过二百。
这一战，渡口守军自知寡不敌众，但是却因为观察到火军分散扎营，有包围意图而缺乏进攻意愿，误判火军当晚修整而不会夜袭，于是入夜不久，就乘月黑风高倾巢而出，靠南逃而来的士兵指认，偷袭四王子所在营帐。
谁料到安营扎寨是障眼法，当晚两位亲征的王子一起带兵夜袭港口，两边刚好错开，互相都扑空了。
再回过头来，渡口守将想占据空营守株待兔，但三王子早有准备，潜伏在外围的隐秘力量给这位倒霉的守将送上了一场大火。
说到用火，要是火族人称第二，那哪怕是圣城的那位炽天使宗师也不敢自称第一。
守港口大多都是座天使和力天使，这两个流派教出来的天使最怕火，被悉数烧死在土丘上的空营账里，一些不怕火的盾天使侥幸逃出，但盾再坚固也经不起几千杆长矛的围攻，最终全部被击毙。
又是一场大胜。
但说好的休整依然不是现在。
两位王子一占据渡口就开始继续扩大营寨规模，并派出小股队伍用临时编织的船只泅渡径河。
这些渡过河去的是三王子挑选的敢死队，他们负责奇袭夺取江对岸的渡口，在天亮之前把对岸的三百条渡船全部拿下。
战报上显示夺船三百余条，显然是成功了，但是具体过程不得而知，只是说敌人看见对岸的火光已经起了疑心，但是绝大多数都还在酣睡，于是就在睡梦中丢了性命。
但是天亮后主力军并没有渡河，而是在这之前悄然乘夜色向西运动，天蒙蒙亮才躲进树林休息。
火国皇宫内，沙盘前的众人看到这样的部署，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他们看不懂四王子如此调遣的意图，但他们知道，如果是自己在对面的话，大概率就要被牵着鼻子走向灭亡了。
而此时坐在外圈的卡尔环视四周，他从艾莉眼中看到了欣赏，从年轻众臣眼中看到了崇拜，从老一辈包括从老国王眼中看到了欣慰。
最后他看看长公主和太子的组合，发现太子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而长公主正坐在太子的身侧，微微侧头，把太子放进自己眼睛的余光里，脸上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骄傲。
在场的所有人此时都充满了希望。
但是。
真正精彩的渡江战役，才刚刚开始。
……
一大早，回援行至径河南岸的北路护国军就发现江对面炊烟袅袅。
斥候从连夜搭建的瞭望哨上下来，向将军通报了这一情况。
根据斥候们统计，对岸的战斗从昨天傍晚持续至今天拂晓，斥候瞭望哨上可见所有大船仍在南岸，南岸渡口水寨上的巡逻者皆穿圣卫军衣甲，大概南岸尚未丢失。
于是主将下令派一支先头部队去水寨联络。
大约日上杆头，上午过去一半的时候，先头部队来到水寨门前。
但是无论怎么叫喊夜没人开门，意识到不对的前锋将军立刻调转奔兽的方向撤退，但为时已晚，水寨中射出一阵剑雨，这位将军让乱箭从背后甲胄防御薄弱的位置射了对穿，他的前锋小队伤亡惨重。
这边乱箭刚刚结束，护国军方向也开始抛射箭矢。
毕竟是天国的正规部队，火力不是一般的猛。
不到一刻钟，水寨的石木外墙上就插满了刻有经文的箭矢，远远看去像是长了毛一样。
军阵逐渐靠近水寨，攀爬城墙的云梯也陆续竖起，围绕这些高高的云梯，圣卫军们举盾结阵，构成一个个高耸的移动小岛，这些小岛又以三角状分散排列成两排，前面是纤细的云梯后面是粗壮的楼车，有条不紊整整齐齐地靠近着；
而漫天箭矢的压制却不曾减弱半点，但凡有人敢在城上冒头都要被射成针鳞兽。
然而。
一声轰响，水寨内的投石车投出一个巨大的火球，落地后又是一阵炸裂轰鸣，越过攻城部队，把后方跟着前进的弓箭手方阵炸开了花，随后两支精锐的骑兵从方阵斜后方密林的掩护下杀出；
弓手们纷纷挂弓抽刀，但缺乏长矛和重甲的弓手哪里是骑兵的对手，立刻被冲得溃不成军，箭雨也停了下来；
城上的守军纷纷露头开始投射箭矢和弹丸，拳头大的石块被不断地用投石索投掷出来，打在盾牌上哐哐作响，但仍然不能阻滞云梯的前进；
等到云梯再近一点，能看清彼此的脸的时候，城上开始向下扔装了火油的罐子，燃烧的火油从盾牌的缝隙里渗透进去，护卫云梯的小阵立刻溃散了十之八九，他们构成的大阵也就不复存在了，这时清理完弓手方阵的骑兵也正好回马向水寨来了，往回溃逃的军士和他们装个正着，于是这些人面临的命运就只有三条死路了：烧死、被城上的箭射死、被骑兵以劈砍或冲撞的方式收割；
战斗进行至此，护国军算是败了一阵，战报送回北岸，两位王子和一众将军才算是松口气，原先他们一直很怕的圣卫军——那些个天使们，也不是刀枪不入常胜不败的。
有这一阵的胜利开了个好头，之后的战斗，将士们的士气会比预计的翻好几倍也说不定，如果活着回来，一定要让敢死队的每个人获得一份配得上他们的勇气的重赏。
第一回合就这样结束了，刚好到了正午，两军本该各自吃饭，然后期间互相派两个口头比较文明的士卒去对方营寨前互相叫骂讥讽，但是水寨里可是一群敢死队，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两股骑兵先是回合在水寨门下，但没有进去，随后寨门开出一条小缝里面挤出来几个推着大车的伙夫模样的军士；
火之国的烤肉有个特点，就是十分擅长对香料的掌控，此时这些早上开始在北岸用特殊制法烤制的步兽肉装在大桶里，然后一经开桶，香气立刻从水寨飘到了对面席地而坐啃干粮的护国军军阵里；
这可把对面的天使们馋坏了，打了大半个月，之前接到告急文书，又轻装简行连着赶了三天的路，好吃的东西都留给包围圣城的弟兄们了，啃了三天的煎饼卷肉干，早就不想吃了，于是纷纷表现得萎靡不振，直到被中下级军官们拿着鞭子抽打才勉强坐直了些，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吸着香气幻想自己其实是在吃的是软嫩鲜的香烤肉，而不是薄薄的面饼卷硬硬的肉干；
这还没完，就在这时候，那些拿着烤肉没啃上几口的敢死队骑兵们用布把烤肉一卷，然后手手相传集中放在了一块木板上，接着飞身上马，提矛，鞭子一抽奔兽的屁股就向着还在席地而坐吃饭的圣卫军们冲杀过来；
圣卫军立刻乱了阵脚，距离最近的前军大阵更是乱成了一团，自相践踏只为逃命，无论军官们再怎么呵斥抽打，士兵们全无理会，只是逃跑，毕竟连口饭都吃不好，还玩什么命啊；
这下这些曾经在别国土地耀武扬威的圣卫军终于是体会了一把吃不饱饭还被人欺负的憋屈；
没多久，骑兵们就赶到了原先的军阵前，像是锥子一样突入这些忙于奔逃的天使中间，砍瓜切菜似地收割人头，直到对方阵中站出来一骑金发红甲的座天使小将。
来者是新晋初级座天使，达卫，算是新一代天使中的佼佼者，晋升初级天使之前就曾经在演习中一人步战单挑十骑并且全部击落马下自己毫发无伤，破了有圣卫军以来的记录。
但是和他对上的敢死队领头也不是什么善茬，那可是三王子的得力下属，在魔王手上逃脱两次的传奇间谍——那位船工先生，他的大名叫维阿仆，不是很好听，所以前文和后文都还是叫他船工吧。
“撤！”
见到对方的将领上来，船工自知打不过，就立刻调转奔兽逃跑。
敢死队是不怕死的，但是不能死得没意义，此番冲阵只是来搅乱敌人的心态，如果搭上性命，怕是不荣反耻，无意义的牺牲在火之国的军队中是不被允许的，专门为付出常人不敢付出的牺牲的敢死队更是如此。
“放箭！放箭！”
敢死队骑兵的后方，力天使所部的弓箭手们正在张弓搭箭，但是敢死队们哪里会怕这个，立刻挂上长矛拿起手弩回头射击，同时向两侧散开迂回，借助密林掩护安全跑出了力天使的射程。
然而气急败坏的天使们也拿他们没办法，攻城用的投石车刚刚才开始建造，至少要等晚上，给箭头点火会缩短射程不说，还会严重影响射速，加上当前士气低，落攻城实在有些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的人一边吃着香气四溢的烤肉，一边大摇大摆走回水寨里，忍受他们虽然听不懂但明显全是火族文明用语的叫骂和讥讽。
时间就这么僵持到了夜幕降临。
投石车终于造好了，主将下令立即攻城，随后传令兵吹响号角，投石车的金属滑轮、麻绳、配重块、木杠杆都开始因为受力而吱嘎作响；
一段时间后，投石车终于就位，巨大的石块划破夜空，伴随着一击命中木石墙体轰然垮塌，震天的喊杀声回荡在径河的江面上。
动用全军近一半的兵力去打一个水寨，属实有些过于欺负人了，但就愣是没打下来，敢死队们在城墙被投石车轰炸之后不断垮塌的条件下，付出了巨大伤亡的并成功坚守了水寨到后半夜。
后半夜的战斗，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屠杀了，但不是圣卫军的天使老爷们对水寨中的敢死队的，而是乘夜色渡河的火军主力对这些只顾攻打水寨而忘记了自己侧翼需要掩护的圣卫军。
一整夜的战斗，攻守逆转几乎就是一瞬间。
就在后半夜，惊诧于水寨中敢死队之顽强的圣卫军主将决定将剩下一半预备队压上去的时候，忽然在水寨东面突兀地点燃了数量惊人的火把，那是一支人数远超他们的大军在高调接近。
而此时变阵早已来不及，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火光，一个以江水为依托展开两面沿江包围而来的大网逐渐形成，许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军士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但此时合围尚完全，他们还能向西跑。
结果这些逃窜的圣卫军在西面和等候多时的火军主力撞了个满怀，黑暗之中本该谁也看不见谁，但巧就巧在火族人皮肤龟裂的骨板下能透出幽幽微光，他们在半夜辨认友军可太容易了。
原来东面的根本就是疑兵，虽然确实有不少人，但每个人都手持两个火把，有些人还用架子达成了一只手举起五个有间隔的火把，两只手就是十个，如果看火把算人数，按照两个人里有一个举火把的来算，这比实际人数翻了几十倍。
用兵之道，以奇正相生，死在这样的指挥官手里，这些天使倒也是不算丢人。
这一夜火军斩首五万，俘虏一万，击毙初级天使二十名、中级天使五名，重伤高阶天使一名，两位王子联手与领军的那位大天使斗到破晓，最终将其击杀。
敢死队存活不足五十人，其中船工重伤但奇迹般地没死。
“也是命大。”一位老将如此评价道。
……
数天后，火之国南征军团与奥力法派出的突围小队在断崖山口回合，两个月后，北路护国军在两面夹击下已经名存实亡。
经历了最开始的小半个月的急行军作战，火军长驱直入数千里，指挥官充分展现了他的军事才能和战略眼光，在那之后的两个月里也是如此。
但最终前往径河南原制所万年城，以这场战争最高指挥者身份和奥力法谈判的不是两位冲锋陷阵的少王子，也不是老国王，而是太子和长公主这对组合。
当然，卡尔已经先一步西行去下一个国家了。
至于为什么是太子和长公主出席，卡尔也早就已经点破了其中原因。
关这位太子——缪弗，他才是整场战争的总策划，他得知天国内乱的消息后就立刻和长公主缪娜商讨应对策略，随后策划这场战争最初的一切。
而这一战下来，他虽然是半身不遂半死不活的状态，但有缪娜扶持，他已经事实上成为了火之国的实际领导者，而且据说他的即位典礼也将在年底举行。
此时已经身在被后世称为湖之国的【幻妄大船城邦】上的卡尔听闻这个消息，也感到欣喜：“我想，他会是一个人民爱戴的好王的。”
他如是评价。
而一旁的艾莉则一如既往为此叹了口气。
随后她扯开话题：“卡尔，如果这是世界的极西，这东西就不可能在这里出现，而这就意味着，我们快回家了，对吧？”
此时的她手中，拿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物件，那是一件精美的琉璃环，上面赫然用双生之国的文字写着：“宝光清盈上品江窑匠磊”
……
第一天，大军前锋在前半夜悄然抵达北陵关城下，虽然天国人早有防备，但是在后半夜，三王子率领的斥候利用提前准备的长梯登上高处的哨塔，从山口两侧较高地段乘风筝滑翔而下，空中突入，还是打了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战，破晓前就攻克了最难打的北陵关，毙伤圣卫军四千余人，俘虏睡梦中的圣卫军五千二百三十四人，另外估计有一千人向南溃逃，几乎全歼守军，俘虏全城官吏、商贾、百姓，达到上万人。
而南征大军仅仅伤亡百余人。
如此大胜，火族的军士们没有停下来庆祝，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也是倾巢而出，火之国明面上的战力几乎全部在这支南征大军中，而在沙盘前的部分人还知道，火之国隐藏起来的那些战力此时也有一大半被调往南面，给大军南下做铺垫和辅助。
所有人都知道，多停留一刻，留给敌人的反应时间就多一点，南征大计就危险一分。
于是天刚拂晓，大军就继续开拔南下。
大北陵镇，半日克之，毙伤八百有余。
当日傍晚抵达小北陵堡，留老将沸海炎君及其部五千人围困之，守军发百人出城夜袭，不成，炎君亲逐之至堡门山道，尽数歼灭；
次日以两辆投石车投掷炎君法术所制熔岩块，轰击整日，城墙垮塌，毙伤守军数百人；
随后彻夜轰击，小北陵山上火光冲天亮如白昼；
再次日，又整日轰击，至傍晚守军再无动静，乘夜色突入堡中，发自尽尸首数具，奄奄一息者二三人；
另有一人藏于粮仓门上，待检视兵三人进入由上而下，点燃粮草作殊死斗，然，粮仓通风受损，关门则火灭，倚其悍勇枭杀三人，夺门逃窜，被乱箭射死。
至此小北陵堡告破。
另一边。
北原制所安乐城，中军以投石车轰击至城墙垮塌，四王子领三百骑踏坍坡而上，杀过缺口，开城门；
半日，生俘守军千人，枭首破万；
城中战斗还在继续，两位王子却已经带着先锋继续南下，将持久的战斗交给了更有经验也更稳健的老将军们；
于是屠城一天一夜，斩盔三万；
当晚清点军功，除妇幼外，生虏奴隶八万，尽坑之，余下妇孺儿童约六万人，暂发往后方作人质集中管理。
安乐城留少将军慕洛炎君老参军慕虚炎君及其部一万人留守，东西扩展稳固战线，其余主力部队跟上前锋准备渡江。
二位王子这边，路上一连串村镇，正规守军没有超过五十人的，都是些乡勇、私兵、跑的慢的逃兵，被数量众多、装备精良且训练有素的先锋军一一冲垮。
仅仅次日傍晚，三王子率领的斥候部队就已经一连攻克三镇来到了径河北岸。
到这里，前进就稍缓了。
一是有大江阻隔在前，需要夺取渡口渡江。
二是全军连战三天两夜，几乎没有停过的部队已经是不折不扣的疲敝之师，战斗力严重下降。
四王子听从老参军的建议，在江边四处没有水源的高地分兵扎营，围住径河渡口，休整一晚。
看起来是个昏招。
但最新一封战报却显示，当晚四王子夜间奇袭，大破径河渡口，夺船三百余条，守军尽毙之，自己伤亡不过二百。
这一战，渡口守军自知寡不敌众，但是却因为观察到火军分散扎营，有包围意图而缺乏进攻意愿，误判火军当晚修整而不会夜袭，于是入夜不久，就乘月黑风高倾巢而出，靠南逃而来的士兵指认，偷袭四王子所在营帐。
谁料到安营扎寨是障眼法，当晚两位亲征的王子一起带兵夜袭港口，两边刚好错开，互相都扑空了。
再回过头来，渡口守将想占据空营守株待兔，但三王子早有准备，潜伏在外围的隐秘力量给这位倒霉的守将送上了一场大火。
说到用火，要是火族人称第二，那哪怕是圣城的那位炽天使宗师也不敢自称第一。
守港口大多都是座天使和力天使，这两个流派教出来的天使最怕火，被悉数烧死在土丘上的空营账里，一些不怕火的盾天使侥幸逃出，但盾再坚固也经不起几千杆长矛的围攻，最终全部被击毙。
又是一场大胜。
但说好的休整依然不是现在。
两位王子一占据渡口就开始继续扩大营寨规模，并派出小股队伍用临时编织的船只泅渡径河。
这些渡过河去的是三王子挑选的敢死队，他们负责奇袭夺取江对岸的渡口，在天亮之前把对岸的三百条渡船全部拿下。
战报上显示夺船三百余条，显然是成功了，但是具体过程不得而知，只是说敌人看见对岸的火光已经起了疑心，但是绝大多数都还在酣睡，于是就在睡梦中丢了性命。
但是天亮后主力军并没有渡河，而是在这之前悄然乘夜色向西运动，天蒙蒙亮才躲进树林休息。
火国皇宫内，沙盘前的众人看到这样的部署，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他们看不懂四王子如此调遣的意图，但他们知道，如果是自己在对面的话，大概率就要被牵着鼻子走向灭亡了。
而此时坐在外圈的卡尔环视四周，他从艾莉眼中看到了欣赏，从年轻众臣眼中看到了崇拜，从老一辈包括从老国王眼中看到了欣慰。
最后他看看长公主和太子的组合，发现太子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而长公主正坐在太子的身侧，微微侧头，把太子放进自己眼睛的余光里，脸上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骄傲。
在场的所有人此时都充满了希望。
但是。
真正精彩的渡江战役，才刚刚开始。
……
一大早，回援行至径河南岸的北路护国军就发现江对面炊烟袅袅。
斥候从连夜搭建的瞭望哨上下来，向将军通报了这一情况。
根据斥候们统计，对岸的战斗从昨天傍晚持续至今天拂晓，斥候瞭望哨上可见所有大船仍在南岸，南岸渡口水寨上的巡逻者皆穿圣卫军衣甲，大概南岸尚未丢失。
于是主将下令派一支先头部队去水寨联络。
大约日上杆头，上午过去一半的时候，先头部队来到水寨门前。
但是无论怎么叫喊夜没人开门，意识到不对的前锋将军立刻调转奔兽的方向撤退，但为时已晚，水寨中射出一阵剑雨，这位将军让乱箭从背后甲胄防御薄弱的位置射了对穿，他的前锋小队伤亡惨重。
这边乱箭刚刚结束，护国军方向也开始抛射箭矢。
毕竟是天国的正规部队，火力不是一般的猛。
不到一刻钟，水寨的石木外墙上就插满了刻有经文的箭矢，远远看去像是长了毛一样。
军阵逐渐靠近水寨，攀爬城墙的云梯也陆续竖起，围绕这些高高的云梯，圣卫军们举盾结阵，构成一个个高耸的移动小岛，这些小岛又以三角状分散排列成两排，前面是纤细的云梯后面是粗壮的楼车，有条不紊整整齐齐地靠近着；
而漫天箭矢的压制却不曾减弱半点，但凡有人敢在城上冒头都要被射成针鳞兽。
然而。
一声轰响，水寨内的投石车投出一个巨大的火球，落地后又是一阵炸裂轰鸣，越过攻城部队，把后方跟着前进的弓箭手方阵炸开了花，随后两支精锐的骑兵从方阵斜后方密林的掩护下杀出；
弓手们纷纷挂弓抽刀，但缺乏长矛和重甲的弓手哪里是骑兵的对手，立刻被冲得溃不成军，箭雨也停了下来；
城上的守军纷纷露头开始投射箭矢和弹丸，拳头大的石块被不断地用投石索投掷出来，打在盾牌上哐哐作响，但仍然不能阻滞云梯的前进；
等到云梯再近一点，能看清彼此的脸的时候，城上开始向下扔装了火油的罐子，燃烧的火油从盾牌的缝隙里渗透进去，护卫云梯的小阵立刻溃散了十之八九，他们构成的大阵也就不复存在了，这时清理完弓手方阵的骑兵也正好回马向水寨来了，往回溃逃的军士和他们装个正着，于是这些人面临的命运就只有三条死路了：烧死、被城上的箭射死、被骑兵以劈砍或冲撞的方式收割；
战斗进行至此，护国军算是败了一阵，战报送回北岸，两位王子和一众将军才算是松口气，原先他们一直很怕的圣卫军——那些个天使们，也不是刀枪不入常胜不败的。
有这一阵的胜利开了个好头，之后的战斗，将士们的士气会比预计的翻好几倍也说不定，如果活着回来，一定要让敢死队的每个人获得一份配得上他们的勇气的重赏。
第一回合就这样结束了，刚好到了正午，两军本该各自吃饭，然后期间互相派两个口头比较文明的士卒去对方营寨前互相叫骂讥讽，但是水寨里可是一群敢死队，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两股骑兵先是回合在水寨门下，但没有进去，随后寨门开出一条小缝里面挤出来几个推着大车的伙夫模样的军士；
火之国的烤肉有个特点，就是十分擅长对香料的掌控，此时这些早上开始在北岸用特殊制法烤制的步兽肉装在大桶里，然后一经开桶，香气立刻从水寨飘到了对面席地而坐啃干粮的护国军军阵里；
这可把对面的天使们馋坏了，打了大半个月，之前接到告急文书，又轻装简行连着赶了三天的路，好吃的东西都留给包围圣城的弟兄们了，啃了三天的煎饼卷肉干，早就不想吃了，于是纷纷表现得萎靡不振，直到被中下级军官们拿着鞭子抽打才勉强坐直了些，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吸着香气幻想自己其实是在吃的是软嫩鲜的香烤肉，而不是薄薄的面饼卷硬硬的肉干；
这还没完，就在这时候，那些拿着烤肉没啃上几口的敢死队骑兵们用布把烤肉一卷，然后手手相传集中放在了一块木板上，接着飞身上马，提矛，鞭子一抽奔兽的屁股就向着还在席地而坐吃饭的圣卫军们冲杀过来；
圣卫军立刻乱了阵脚，距离最近的前军大阵更是乱成了一团，自相践踏只为逃命，无论军官们再怎么呵斥抽打，士兵们全无理会，只是逃跑，毕竟连口饭都吃不好，还玩什么命啊；
这下这些曾经在别国土地耀武扬威的圣卫军终于是体会了一把吃不饱饭还被人欺负的憋屈；
没多久，骑兵们就赶到了原先的军阵前，像是锥子一样突入这些忙于奔逃的天使中间，砍瓜切菜似地收割人头，直到对方阵中站出来一骑金发红甲的座天使小将。
来者是新晋初级座天使，达卫，算是新一代天使中的佼佼者，晋升初级天使之前就曾经在演习中一人步战单挑十骑并且全部击落马下自己毫发无伤，破了有圣卫军以来的记录。
但是和他对上的敢死队领头也不是什么善茬，那可是三王子的得力下属，在魔王手上逃脱两次的传奇间谍——那位船工先生，他的大名叫维阿仆，不是很好听，所以前文和后文都还是叫他船工吧。
“撤！”
见到对方的将领上来，船工自知打不过，就立刻调转奔兽逃跑。
敢死队是不怕死的，但是不能死得没意义，此番冲阵只是来搅乱敌人的心态，如果搭上性命，怕是不荣反耻，无意义的牺牲在火之国的军队中是不被允许的，专门为付出常人不敢付出的牺牲的敢死队更是如此。
“放箭！放箭！”
敢死队骑兵的后方，力天使所部的弓箭手们正在张弓搭箭，但是敢死队们哪里会怕这个，立刻挂上长矛拿起手弩回头射击，同时向两侧散开迂回，借助密林掩护安全跑出了力天使的射程。
然而气急败坏的天使们也拿他们没办法，攻城用的投石车刚刚才开始建造，至少要等晚上，给箭头点火会缩短射程不说，还会严重影响射速，加上当前士气低，落攻城实在有些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的人一边吃着香气四溢的烤肉，一边大摇大摆走回水寨里，忍受他们虽然听不懂但明显全是火族文明用语的叫骂和讥讽。
时间就这么僵持到了夜幕降临。
投石车终于造好了，主将下令立即攻城，随后传令兵吹响号角，投石车的金属滑轮、麻绳、配重块、木杠杆都开始因为受力而吱嘎作响；
一段时间后，投石车终于就位，巨大的石块划破夜空，伴随着一击命中木石墙体轰然垮塌，震天的喊杀声回荡在径河的江面上。
动用全军近一半的兵力去打一个水寨，属实有些过于欺负人了，但就愣是没打下来，敢死队们在城墙被投石车轰炸之后不断垮塌的条件下，付出了巨大伤亡的并成功坚守了水寨到后半夜。
后半夜的战斗，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屠杀了，但不是圣卫军的天使老爷们对水寨中的敢死队的，而是乘夜色渡河的火军主力对这些只顾攻打水寨而忘记了自己侧翼需要掩护的圣卫军。
一整夜的战斗，攻守逆转几乎就是一瞬间。
就在后半夜，惊诧于水寨中敢死队之顽强的圣卫军主将决定将剩下一半预备队压上去的时候，忽然在水寨东面突兀地点燃了数量惊人的火把，那是一支人数远超他们的大军在高调接近。
而此时变阵早已来不及，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火光，一个以江水为依托展开两面沿江包围而来的大网逐渐形成，许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军士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但此时合围尚完全，他们还能向西跑。
结果这些逃窜的圣卫军在西面和等候多时的火军主力撞了个满怀，黑暗之中本该谁也看不见谁，但巧就巧在火族人皮肤龟裂的骨板下能透出幽幽微光，他们在半夜辨认友军可太容易了。
原来东面的根本就是疑兵，虽然确实有不少人，但每个人都手持两个火把，有些人还用架子达成了一只手举起五个有间隔的火把，两只手就是十个，如果看火把算人数，按照两个人里有一个举火把的来算，这比实际人数翻了几十倍。
用兵之道，以奇正相生，死在这样的指挥官手里，这些天使倒也是不算丢人。
这一夜火军斩首五万，俘虏一万，击毙初级天使二十名、中级天使五名，重伤高阶天使一名，两位王子联手与领军的那位大天使斗到破晓，最终将其击杀。
敢死队存活不足五十人，其中船工重伤但奇迹般地没死。
“也是命大。”一位老将如此评价道。
……
数天后，火之国南征军团与奥力法派出的突围小队在断崖山口回合，两个月后，北路护国军在两面夹击下已经名存实亡。
经历了最开始的小半个月的急行军作战，火军长驱直入数千里，指挥官充分展现了他的军事才能和战略眼光，在那之后的两个月里也是如此。
但最终前往径河南原制所万年城，以这场战争最高指挥者身份和奥力法谈判的不是两位冲锋陷阵的少王子，也不是老国王，而是太子和长公主这对组合。
当然，卡尔已经先一步西行去下一个国家了。
至于为什么是太子和长公主出席，卡尔也早就已经点破了其中原因。
关这位太子——缪弗，他才是整场战争的总策划，他得知天国内乱的消息后就立刻和长公主缪娜商讨应对策略，随后策划这场战争最初的一切。
而这一战下来，他虽然是半身不遂半死不活的状态，但有缪娜扶持，他已经事实上成为了火之国的实际领导者，而且据说他的即位典礼也将在年底举行。
此时已经身在被后世称为湖之国的【幻妄大船城邦】上的卡尔听闻这个消息，也感到欣喜：“我想，他会是一个人民爱戴的好王的。”
他如是评价。
而一旁的艾莉则一如既往为此叹了口气。
随后她扯开话题：“卡尔，如果这是世界的极西，这东西就不可能在这里出现，而这就意味着，我们快回家了，对吧？”
此时的她手中，拿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物件，那是一件精美的琉璃环，上面赫然用双生之国的文字写着：“宝光清盈上品江窑匠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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