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唇枪舌剑(上)

    斯时，公司大会议室里，三个看上去四十至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俱是脸色难看的端坐在靠椅上，负责前台接待工作之一的林光站在会议室门口，战兢而焦急的望着目光方向的来路

    “你们那个什么蒙总，怎么还不来人啊?“忽地，这仨人里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不耐烦地嚷嚷道

    会议室门口正襟危站着的林光一个激灵，忙赔笑道:“寇总，胡总已经去请了，很快就到，请您再稍等一会儿!“

    那横肉男子冷哼一声，道:“他架子倒挺大的呀，呵呵.“

    林光干笑一声，却并没有随声附和

    那横肉男子脸色微变，就欲发作，却见林光望向前方的双眼忽然一亮，表情神色变得甚是敬慕

    那横肉男子眉头一皱，一双细眼顺着她目光向半透明落地玻璃墙下方眄睨过去，其他两人亦有所感，双双转首观望.俄顷，但见胡苑步领着蒙践步入会议室，林光在得到胡苑步示意后，将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胡苑步环视三人，面带微笑，边带着蒙践至会议桌中央主位处边道:“来...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公司的CIO...“

    “什么CIO!?“他话未讲完，那横肉男子倾斜着身子，冷言冷语道:“听都没听过!“

    胡、蒙二人俱是面色一变.蒙践倒还好，只是眉头微皱了一下，没有其他表露，胡苑步却是笑脸一收，眼中怒芒一闪而过

    他瞅了瞅另外两人，见那二人什么表示都没有，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心中冷哼一声，徐徐道:“寇总您一向见多识广，应该听说过首席信息官这五个字吧?“

    那横肉男子脸色变幻了一下，冷笑一声，道:“就这么个破公司还他妈有狗屁的首席信息官?呵，呵呵呵...“说着说着冷笑声大起

    胡苑步脸色阴沉了下来，向蒙总作了个请的手势，恭声道:“先坐吧，蒙总.“

    蒙践闻言，脸上犹豫了一下，但见胡苑步拥戴而又坚定的眼神望着自己，心里不禁有些感动，当下振了振心神，腰板挺直地一屁股就主席位坐了下去

    那横肉男子等三人顿时纷纷侧目

    胡苑步见他落座，亦在右侧的第一席位坐了下来，与那横肉男子隔桌当面，不咸不淡道:“寇总，您好歹也是这家公司的股东啊，一口一个破公司的骂着，不等于是在骂白总、翟总和您自个儿吗?“

    “哼!“那横肉男子冷着脸，道:“你别一副死样怪气的腔调了，我们现在召开临时股东会议，你硬要把这个不搭噶的人带进来是什么意思?“

    胡苑步漠然相对，道:“他是我们公司的管理高层，商洪跑路之后公司内忧外患，全靠着他撑了下来，怎么能说是不搭噶的人呢?“

    他言语里不提商洪还好，一提之下，场中三个股东俱是面现怒意，只见横肉男子身旁，一身着白色棉衫的男子语气蕴怒，道:“哼，商洪那个小赤佬，我们当初看在他死掉的老爹的份儿上给他雪中送炭投了钱，这小赤佬居然敢干出这种事!哼...好啊，既然这样，我看，这家公司也用不着开下去了!“

    另一脸型削瘦的男子阴阳怪气道:“苑步啊，公司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这个执行董事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够称职的呀.“

    蒙践听到“执行董事“四字，心中一凛，看向胡苑步，眼中精光一闪

    但见胡苑步面不改色，淡淡道:“白总，您这话，就言重啦.商洪卷款潜逃后，我可是第一时间给三位打过电话的，可三位当时全都没接呀，“他目光流眄那棉衫男子，接着道:“后来听翟总您说了才知道，三位当时是去新加坡谈生意去了，手机因为走得急一时全都落在国内了，“话及此处，他脸上忽地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道:“吓得我呀呵呵，当时还以为三位是和商洪串通一气好了，好...“

    “啪“但听一声拍案声响起，那横肉男子面上怒气乍现，霍然起身，插口道:“你说什么!?“

    胡苑步见状，却是毫不惊惶害怕，一脸陪笑似地摆摆手，示意他消气:“哎呀，这不当时以为嘛!毕竟那时候我可是惊弓之鸟啊，好在只是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啊呵呵.“说着他笑意渐盛，望向蒙践

    蒙践瞅见他这副眼色信号，心中虽有千百般念头，表面儿上此时此刻可不能给他拆台，脸上亦遂起微笑与他颔首对视了一下

    那横肉男子缓缓坐下，脸上神色与另外两人斯时俱是难看得要死，谁也没有说话

    胡苑步心里头冷冷一笑，脸上温和的笑意不减分毫，道:“后来呀，你们也知道这公司出了那么大事儿，连蒙总都被牵连进去了，我忙前忙后也就一时把这事儿给忘了.哎对了，“他话锋一调，道:“商洪卷款跑路这件事我后来忙着忘了说了，但这可是公司机密啊，您三位又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呀?“

    场中仨人神情又是一变，而蒙践闻言，眼里亦是异芒闪烁

    那横肉男子冷哼一声，道:“你都说了这是公司机密，我们作为公司的股东，知道内情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吗?怎么，你有意见啊?“

    胡苑步长长地“哎“了一声，道:“这怎么会呢，呵呵，既然三位在这公司里头都有人，反倒可以弥补了我的不足啊呵呵.“

    仨人阴沉了脸，没有谁立时开口与之对讽.片刻之后，那削瘦男子没话找话似的道:“苑步啊，你刚才说...“他朝蒙践打量过去，道:“公司全靠这位蒙总撑了下来，这话什么意思啊?“

    胡苑步望了蒙践一眼，却见对方也望向他.二人稍微对视了下眼神后，胡苑步道:“商洪跑路之前，给蒙总炮制了一个法人的身份，害得蒙总去公安局里头待了一下，幸亏后面查出来了，没有冤枉了好人...“说到这里，他看向蒙践，目光泛起坚定与敬佩，道:“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让他来参加这次会议的原因之一.“

    那削瘦男子直了直身子，一副全没听到最后那句话的样子，皱眉询道:“炮制法人身份?这话怎么讲?“

    那棉衫男子忽地哼了一声，道:“炮制法人?呵呵，我看这是商洪和这姓蒙的两个人搞出来的一出双簧吧?“

    此话一出，场中诸人颜色皆变——白、寇二人瞬间盯视胡苑步与蒙践，表情将信将疑，而胡、蒙俩却是面色一沉.胡苑步首先冷冷开口，道:“翟总，您这是在质疑警方的办案能力吗?“

    那棉衫男子脸色一变，不说话了

    白、寇俩人互视一眼，沉吟了一下，那削瘦男子神色有些缓和地道:“那你就说说吧，这个炮制法人是怎么回事.“

    胡苑步轻哼了声，道:“商洪跑路之前，雇佣了骇客，篡改了我们公司网站的资料简介以及网上我们公司的注册登记信息，把法人弄成了蒙总，结果...“他双手摊张了一下:“不用我再说了吧?“

    那削瘦男子皱着眉头，一时不言语了

    那横肉男子眯着眼看向蒙践，道:“我记得刚才胡总说，蒙总是首席...首席信息官，对吧?“

    蒙践闻言，剑眉一皱.胡苑步冷然回对了句:“对啊.“

    那横肉男子微微阴笑，道:“既然是首席信息官，那公司在网上被人篡改了信息却毫无察觉，嘿嘿...只怕，有些说不过去吧?“

    蒙践沉着脸没有说话，胡苑步冷冷地道:“寇总，你这是要在'鸡蛋里挑骨头'吗?“

    那横肉男子冷哼一声，正欲发作，一旁的削瘦男子抢道:“寇总也只不过是就事论事，苑步啊，何必那么针锋相对呢.“

    胡苑步发笑道:“老白，这针锋相对四个字，应该用在你们身上才对吧?从你们进这会议室，到蒙总进来，一直到现在，请问你们谁有给过好脸色吗?哪怕只是一星半点，有吗?!“

    那三人默然相对.过了片刻，但听削瘦男子慢条斯理道:“苑步啊，公司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这是大家谁都不想看到的，大家心里都有气，有怒，这次碰头一起一吐为快发泄发泄，也都是可以理解的嘛!“

    他话至此处，与其余二人各相觑了一眼，继续道:“但不管怎么样，大家也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这次到这里碰头啊，也不是聚在一起发发火就完了的，大家都是来商讨问题，解决问题的，你说我说的对吧?“

    胡苑步听罢，微微点了点头，嘴唇翕动了一下，正要开口，却听那削瘦男子又道:“而这位蒙总，“他摊手朝向蒙践，道:“他毕竟不是股东，又不是公司的董事，让他与会，终究是不怎么合规的，你说我说的对吧?“

    胡苑步听他讲完，看了一眼蒙践，见其深沉着脸，始终不发半言.又见场中对面三人神色，斯时皆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他这回却并未拉下脸，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三位这次来公司，就像前面翟总说的那样，是想来解散公司的吧?“

    三人面色微现异色，似乎有点没想到他会说...会问出这句话，面面相觑了一下后，那削瘦男子不紧不慢道:“解不解散这个议题，是后话.苑步啊，我们当下是不是先应该请蒙总离开呢?“

    事关自己，蒙践却眼睑垂搭，依旧一副木头人的样子不发一言.只听胡苑步道:“三位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蒙总是我前头提议请进来的，自然有我的道理，稍后我会向三位解释.“

    那削瘦男子眉头又是一皱.不待他说什么，身旁的横肉男子目光尖锐，沉着声道:“胡苑步，你这是要'当面锣对面鼓'的跟我们唱'对台戏'呀?“

    胡苑步沉静地道:“到底是谁要和谁唱对台戏，本来就是大家各执一词，没有结论的事情.你如果非要争论下去，只会浪费大家的时间.当然了，你们三位也可以动用表决权，但别忘了，我手里也一样是有表决权的...“

    蒙践听到这里，眼底深处再现异芒，只听胡苑步言语不断地道:“...而且所占比例和三位的占股比例正好是五五开，所以...“

    话未说完，便听那横肉男子脸上煞气一掠而过，道:“你是在威胁我们吗?“

    胡苑步淡然相对，道:“不敢.“他晃了一眼削瘦男子，道:“我也只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

    那横肉男子神色不由得一窒，一时无言以对.而那削瘦男子却是神情一僵，眼中愠怒之色明灭不定

    那棉衫男子仔仔细细环视了场中诸人一圈，沉吟了一下，道:“不错，我们这次来，确实就是来决议解散公司的.“

    其余二人有些吃惊地瞄了他一眼，但都没出言打脸他的表达.只听那棉衫男子续道:“商洪这个大股东既然犯了罪跑了路，这家公司自然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我们这次来，主要就是为了商讨一下具体操作步骤.“

    其余二人纷纷点头，应声附和

    “我反对解散公司!“胡苑步强势发声，一双深邃的眼神冷冷扫视隔桌三人，道:“公司现阶段运行一切正常，资金运作并未出现严重缺口，从法理上讲，是不具备解散资格的.“

    “呵，“那横肉男子气极反笑似的道:“人都带着钱跑路了，还资金链没有问题，你是当我们三个智障吗?“

    胡苑步亦是冷冷一笑，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查账，自己不会查就去请一家自己信得过的审计公司来查，不就都清楚了么?“

    那横肉男子闻言，却是不禁眼神一凝.另外两人见胡苑步此刻的神色甚是倨傲，显然有十三分的自信，不由得也心中泛起嘀咕来

    仨人在那儿沉吟半晌，那棉衫男子徐徐问道:“商洪那赤佬卷款跑路，公司账上怎么还会有钱呢?“

    胡苑步淡然一笑，道:“这就是我要向你们解释一下，为什么我要提议请蒙总与会的原因了.“

    横肉男子等三人不由得纷纷侧目朝蒙践望去，却见蒙践不亢不卑地盯着桌面，淡定至极

    “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那横肉男子盯着蒙践，语气冷淡地道

    胡苑步朝那三人流眄了一圈儿，除了那横肉男子脸有疑惑外，其余二人皆是低着眉头目光闪烁，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又都欲言又止

    他心中又是冷笑一声，语气淡然道:“因为公司现在能够转危为安，是蒙总自掏腰包出钱垫的资，出的大力!“

    “什么?!“

    此言一出，当真是语惊四座，不说那寇姓横肉男子张大了嘴巴，纵是白姓削瘦男子与翟姓棉衫男子心中隐约猜出了几分，却也万没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胡苑步微带冷笑，注视着三人的面部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仨人才似乎慢慢缓过神来，看向蒙践的眼神也变得另有一番味道起来.那削瘦男子首先收回目光，沉吟片刻，抬眼望向胡苑步，缓缓开口，道:“苑步啊，你刚才说，公司现阶段运行一切正常，对吧?“

    胡苑步心中一凛，缓缓吐字道:“对，是的.“

    果然，但闻那削瘦男子道:“也就是说，公司现在也不过是暂时性的安全，后面还是不好说的，对吧?“

    胡苑步哼了一声，冷眼扫视着三人，身子骨往后一靠，不说话了

    白、翟、寇仨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般的微笑，那横肉男子横眉冷对，道:“既然是这样，那还是按照我们先前说的，解散了了事，而且趁现在公司还值几个钱，抓紧办理相关流程手续，应该还用不着贱...“

    他话还未说到结尾，胡苑步蕴含怒意的声音生生将其打断，道:“我反对解散公司!我再说最后一遍，你们听清楚了没有?!“

    对过那三人面色再次阴沉了下来，那削瘦男子露出一抹玩味般的阴笑，道:“苑步啊，这家公司后面会怎么样我们既然都说不好，那还不如着眼于当下，毕竟，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嘛!“

    胡苑步冷冰冰地道:“谁跟你说公司后面是说不好的，不可预测的?!“

    那削瘦男子面色一变.一旁的棉衫男子阴不阴阳不阳地道:“那你倒是说说看，公司后续会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