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唇枪舌剑(中)

    胡苑步手指敲击桌面，道:“公司现在有两个项目到本月月中就结束了，到时候款项进账资金自然而然就盘活了，还有其余几个项目现在也在推进中，只要...“

    “等等!“那棉衫男子斯时突然打断道:“公司里的那个开发组项目团队老大常钢斗不是已经和商洪一道跑路了么?“

    旁边的横肉男子与削瘦男子双双点头，一个道:“是啊，人都已经跑没影儿了，项目还怎么推进?“

    另一个道:“苑步啊，你这么忽悠我们，可真有点不厚道啊.“

    胡苑步冷笑着脸，道:“谁跟你们说常钢斗跑路了这些项目就没人负责了?“

    那仨人闻言，皆是神情一变.那削瘦男子皱着眉头，道:“怎么，你那么快就招到合适的人来接手了?“

    胡苑步依然嘴角微扬了一下，冷笑道:“我们公司里有现成的大神在，怎么可能舍近求远再去招人呢，呵.“

    那三人听闻，神情一惊，面面相觑了一下，那横肉男子不假思索地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呀?“

    “那个人，“胡苑步悠然一笑，手掌摊开朝向蒙践，礼貌甚甚，道:“当然就是我们的蒙总啦!“

    那仨人儿一听之下，再次不由得向蒙践看去，神色尽皆惊疑不定

    蒙践在那三道逼人的目光下，却是处之泰然，没有任何神色变化

    “哼，“半晌，那横肉男子头一个反应过来，面露不屑之色，道:“就他?“

    胡苑步鉴貌辨色，淡淡道:“蒙总以前就是这方面的技术专家出身，由他来推进这些项目再合适不过了.怎么，寇总有意见?“

    那横肉男子听了他的话，脸上不屑之意不减半分，哼了一声，道:“公司网上登记信息被篡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也就罢了，一个连自家网站被别人攻击了都搞不定的人，还技术专家出身，呵呵，真是笑话!“

    那棉衫男子阴阳怪气地火上浇油，道:“是呀，让一个网络攻防技术那么差，连公司网站都保不住的人去推进那么多重要的软件开发项目，老胡啊，你确定你没在儿戏么?“

    胡苑步脸上怒气一闪，正欲分辨，忽闻那坐在中央主席位，从进会议室到现在一直闷声不响，几与摆设无异的蒙践，神色淡漠，语音清脆地开口道:“三位股东都是什么专业出身啊?“

    那三人乍闻他开口讲话，都是不禁一怔，但听他一张嘴就是感觉一副老气横秋的腔调，似浑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仨人不由得心里腾起一股火气.只见那削瘦男子声音冷淡地回了句:“你别管我们是什么专业出身不是什么专业出身，现在我们是在谈你的问题!希望你能先摆正自己的态度!“

    蒙践恍若压根没听见他这番话一般，表情依然，道:“三位如果都不是计算机专业出身，那么不知道你们又是从哪儿听来，说网络攻防技术差，就等于做不好软件开发的呢?“

    那棉衫男子双手抱胸，背靠椅背，摆出一副语重心长地调调:“行啦年轻人，别想着诡辩了.一个程序员...哦对了，还是个优秀的程序员，竟然连自家公司的网站都维护不好，又谈何去开发别家公司的IT项目呢?“

    蒙践饶有兴致地看向他，道:“按你这么说，只要是个优秀的程序员，就必定得是一个优秀的网络攻防战技术专家，对吧?“

    那棉衫男子眼神轻蔑地斜视桌面，道:“这，应该是最基本的吧?“

    蒙践笑意盈盈，眼中讥讽之色一闪而过，道:“不知翟总的这个理论是从哪儿听来的，还是在哪儿看来的?“

    那棉衫男子摆动了下脑袋瓜子，道:“人家电视剧里计算机专业的在校大学生都会的东西，你这个堂堂的技术总监出身居然还好意思在这里问我，呵呵...“

    蒙践闪烁着眼神，心念转动了一下，道:“翟总所说的那部电视剧，是不是男女主角通过网络游戏认识的，现实里男主角是大学里计算机专业天才?“

    那棉衫男子正了正身子骨，道:“好像是吧!怎么，你看过?你要是看过的话就更应该自愧不如!“

    蒙践“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没看出来，翟总这个年纪，居然还爱看这种偶像剧，呵呵...“

    “啪!啪!啪!“但见那横肉男子连连拍桌，斥声道:“别打岔!嬉皮笑脸的像什么样子!“

    蒙践笑意微敛，摇了下首脑，道:“看来三位，果然都不是计算机专业出身啊.像这种偶像剧里头，什么打开个word文档就把人家论坛给黑了的这种搞笑桥段，作为外行人没看出来...或者说看不懂信以为真那都没关系.但是，可千万别把它当真啊.有句话想来三位也应该都听过，叫作:'认真，你就输了'.“

    那横肉男子等三人闻言，心下不禁都咂摸起来.对面的胡苑步见蒙践面对这三个四、五十岁的老家伙非但不怯场，且词锋竟丝毫不弱，心中不由得又惊又喜

    蒙践眼瞅着这仨儿一时无话可说，紧接着道:“真正的网络攻防技术，可不是谁都能学得到的，更不是谁都能学得会的，不然，我们国家的网络世界岂不是要天下大乱?我们的网警红客们恐怕到那时想压也压不住，想抓也抓不完吧?所以，至少在我国，在这些个连计算机教材都是过时的大学里头，这种技术，是绝对学不到的.“

    那棉衫男子微微皱眉，道:“照你这么说，你们这些搞软件开发的程序员和搞网络攻防技术的黑客是两码事，人家要比你们档次高多了，是吧?“

    蒙践微微一笑，道:“这么说吧!优秀的程序员不一定就是黑客，但黑客，尤其是顶尖的黑客，一定是优秀的程序员.“他顿了顿，又道:“至于说档次嘛...呵呵，从神秘性上讲，黑客确实要比我们高档多了.“

    那棉衫男子轻呵了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公司网站被黑客攻破篡改数据，不是你的责任，对吧?“

    蒙践抬手一摆，颇有一副领袖派头，道:“哎，我想我有必要纠正，或者说给你普及一下常识:攻击公司网站的是骇客，而非黑客，它们两者之间是有区别的...“

    话音未落，但听那横肉男子不耐烦地嚷嚷道:“你别废话了!你就说公司网站被人家攻击你担不担责吧!“

    蒙践脸上笑意终于消失，只听他声调平平，道:“网站被黑，IT运维组确实是有一定责任的...“

    那横肉男子听着话音儿蔑笑声起，截话道“所以讲来讲去，这事儿就是跟你没关系，对吧?“

    正对着他的胡苑步面色如霜，忽然开口朝他冷冷道来:“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寇基靶?!“

    那横肉男子乍听到胡苑步直呼其名，先是一愣，随即怒意腾起，道:“我什么意思?“他一指蒙践，声音愈发响亮，道:“你怎么不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胡苑步冷哼一声，就要开口对驳，但听蒙践盯了一眼寇基靶指着自个儿的手指，悠然道:“寇总你是希望我担责呢，还是不希望我担责呢?“

    寇基靶闻言，却是怔了一下，没有立刻应话.一旁的削瘦男子接过话，道:“蒙总这话可就说岔了.大家只是在公事公论，又没掺杂什么个人恩怨，寇总跟你又是今天头一次碰面，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为难你，给你乱扣帽子呢?“

    说话间，他摆放在桌子下面的膝盖骨头尖儿顶了顶一旁寇基靶的膝盖骨头尖儿，寇基靶当即醒悟，忙道:“是啊，你这么说好像是我在故意刁难你似的.“

    蒙践将二人表情动作尽收眼底，微笑着道:“这么说，寇总是不希望我担责的，对吧?“

    寇基靶一愣，随之轻哼了一声，道:“我从来就没说过我希望谁来担责，但我也不希望看到有人推卸责任!“

    蒙践拊掌轻笑，道:“是啊，该谁承担的责任，谁也赖不掉，就算逃得一时，也总会有被追回的一天，“说着他看向胡苑步，道:“对吧，胡总?“

    胡苑步立时会意，道:“是啊，商洪、常钢斗这帮人早晚会落网的，到时候责任该谁负谁负...“

    对面那仨人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寇基靶一听不对劲，更是忙握拳敲桌，叫道:“哎哎哎，我们现在在谈网站被攻击的事情，扯那两个赤佬干嘛!“

    蒙践眨巴着眼睛，一脸正经道:“我们就是在谈网站被黑的事情呀，商洪他们派人黑掉自己公司的网站，难道不该担责吗?“

    寇基靶一窒，又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了

    斯时，那削瘦男子声音自寇基靶身旁响起，道:“商洪他们固然有他们要担的责任，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你作为公司高层，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问题，处理问题，是不是也要承担相应的失察责任呢?“

    寇基靶在一边儿立马附声道:“就是，别老想着把责任都往逃犯身上推!“

    蒙践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所以兜了一圈你们还是希望我来担责是吧?“

    寇基靶“砰砰砰“敲着桌面，申斥道:“不是我们希望你担责，而是这本来就是你的责任好吧!小伙子真是一点担当都没有!“

    胡苑步在对过满脸寒霜，盯着他道:“什么叫一点担当都没有，你...“

    话儿才开了个头，却见蒙践抬手止住了他说下去，一脸正色地看着寇基靶三人，道:“我很好奇，如果我承认了你们口中的那桩责任，你们打算怎么样?“

    寇基靶眼中喜色闪没而过，嘴巴一动正要开口说什么，但见那削瘦男子抢先道:“鉴于你的工作表现，以及你刚才前面的一系列态度，我们三个股东一致认为，你根本不适合现在的领导岗位，希望你能够自动离职，给彼此大家都留一份体面.“

    蒙践眼光坠桌，没有说话

    胡苑步冷言冷语道:“让蒙总离职?亏你们想得出.别得不提，单就项目上讲，没了蒙总后续项目怎么推进?“

    那削瘦男子几乎不假思索，道:“后续的事情后续再说，到时候钱到位，还怕招不到人吗?“

    蒙践盯着他半晌，忽地转首望向胡苑步，道:“散会吧!“说着就欲起身

    场中连带胡苑步四人皆是一呆，不明所以.寇基靶冷着脸，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蒙践幽幽地道:“废话听多了，现在要去休息了.“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四个中年男子登时脸色大变，且不论白、翟、寇三人神情这当口儿是个什么难看相，饶是胡苑步亦是震惊万分，一脸很是不能置信地看着那个屁股还没离开主席位的年轻人，想是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毫无顾忌地对那三个股东说出这番藐视的话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居然敢跟我们这样讲话!?“

    蒙践话音落下，静默了一个须臾后，两声怒气十足的斥责声先后从寇基靶和那棉衫男子嘴里道出，但见削瘦男子阴着脸，接上道:“就凭你这副无视公司股东，目无尊长的腔调，你这个首席信息官今天就可以不用当了!“

    蒙践淡笑了下，刚与座位分离的屁股又坐了回去，顺带着身子往后一躺，那模样似是压根不当回事儿一般，道:“你有这个权力吗?“

    那削瘦男子见他这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声音越发阴戾:“有没有这个权力，你自己去看看公司章程规定就知道了!“

    蒙践目光闪凝了一下，默然片刻，道:“好啊，你们把公司欠我的六十六万还给我，我立刻走人.“

    那削瘦男子眉头一皱，身旁的寇基靶张口质问道:“什么六十六万?“

    蒙践没有理他，只向胡苑步看了一眼.胡苑步这时早已从震惊中恢复如常，一见他晃过来的眼神，当即会意，正视寇基靶道:“就是我前面讲过的，公司资金缺口蒙总垫资的事情.“

    寇基靶顿时面色一僵，那削瘦男子冷冰冰的声音斯时从旁响起，向蒙践道:“谁欠你钱你去问谁要，别来这里和我们讲，这和我们又没有关系.再说了，你要出钱那是你自己愿意的，又不是我们求着问你借!“

    这番话一说出口，那可真是难听之极.胡苑步阴寒着脸，嘴唇翕动之下就欲张口说话，却听蒙践的声音不温不火地抢在了他前头:“谁跟你们说是我自己愿意的?“他转眼瞧了下胡苑步，道:“当时胡总可是哭着跪下来求我，并且向我保证等危机一过就会还钱的，“他回转望那削瘦男子，道:“我这才勉为其难的把钱借给了他，怎么到你嘴里变成是我主动自愿的了?“

    胡苑步心领神会，立即点头应合道:“不错，这笔钱确实是我以公司的名义向蒙总借的.“

    寇基靶急道:“你没经过我们同意就敢以公司名义向他人借款，这是无效的，我们不会承认!“

    胡苑步针锋相对，道:“寇总，刚才白总还提到了公司规章制度，你这么快就忘了么?“

    寇基靶眉头大皱，语塞不言了

    那削瘦男子却不管胡苑步，径向蒙践道:“不管胡总求你也好没求你也好，终究还是得你自愿不是么?否则别人又怎么能勉强得了你呢?“

    蒙践微带笑意道:“所以呢?听你的意思是打算要赖掉这笔钱，对吧?“

    那削瘦男子凝定着神情，道:“请你注意你的用词.我前面已经说过了，谁欠你钱你就去问谁要，既然胡总以公司的名义向你借的款，你就应该问公司要，和我们无关，'赖掉'这两个字，你用错对象了.“

    寇基靶在一边闻言后，马上反应过来帮腔道:“就是啊，公司欠债和股东是没有关系的你不知道吗?你要是不知道我建议你去学学相关法律再来谈吧!“说完，冷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