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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成童礼

    当胖大仆役追上山坡的时候,那小孩正把小羊抱在怀里晃来晃去,和郭解他们说说笑笑。

    看那小孩玩得高兴,那仆役也不敢出声打扰。山坡上石头挺多,但那小孩不坐下,他也不敢坐,只好弯下腰扶在一块大石头上,拼命地喘气,好像刚被打捞上来的溺水者一样。

    不一会儿,那将军打扮的中年人也带着士兵走上来。

    那些士兵明显训练有素,虽然身穿盔甲,手提长矛,又走了这么长的路,可是队形丝毫不乱。

    仔细看他们的脸,就可以发现他们气息悠长,脸上没有出一点汗。

    那将军冲队伍最前面的士兵点了一下头,他们便各自散开,有的朝外,有的朝内,看起来杂乱无章,其实大有章法。

    还有两个一路攀登到小山顶上,四处观望。

    那将军没有说话。他挨个打量了山坡上的人,然后把目光停留在一个小小的身影上。

    旋即扭过头,看向四周。

    其实并不是特别像。

    那孩子身形削瘦,肤色苍白,身体应该不太好。斗气微弱,大概没有修炼过。

    这没什么奇怪的,虽然已经是前元十年,民生向好,但整个国家的人力、物力仍然全面向北边对匈奴的战事倾斜。在民间,面有菜色的孩子随处可见。家境贫寒,体弱多病,无力修炼,很正常。这一路上,他们不知道见过多少。

    只是那眉眼,倒让他想起另外一个人来。

    应该只是巧合。

    那贵族小孩仍然嘻嘻哈哈地逗弄着小羊。他用手摸着小羊的背,一边问:“你们给小羊取名字了吗?”

    郭解老老实实地说:“还没有。”

    那贵族小孩便叽叽喳喳地开始构思名字,最后终于定下一个名字,他满意地拍了拍羊头,说:“小家伙,以后就这样叫你了啊!”

    然后他又抬起头问郭解:“对了,你叫……敢问尊名为何?”

    按说双方通名,应该先报出自己的名字,然后再问对方。这贵族小孩地位应该颇高,很少跟同级别的同龄人打交道,所以直接问出来。

    郭解倒不以为忤,笑着说:“我叫郭解。”

    “我叫刘启。”贵族小孩的娃娃大大咧咧地说,脸上绽放着天真的笑容。“以后我们就算认识了!”

    栗亢在远处站着,一脸的羡慕嫉妒恨。他看不出这贵族小孩的来头,但知道对方绝对不简单。不论这小孩是谁,结识了都相当于抱了一条粗腿。他看着刘启怀里抱的小羊,恨不得扑上去把羊夺过来扔到一边,然后把自家的小羊塞到对方怀里。

    可他家的羊还不知道在哪片山坡上吃草呢。

    他正在干瞪眼,只见那个胖大仆役走近那贵族小孩,行了一礼,说:“公子,栗庄就在那边,负责成童礼的车队应该已经到了,咱们不能再耽搁了……”

    那贵族小孩这才不情愿地把小羊还给郭解,噘着嘴说:“好吧。”

    他一步三回头地往坡下走去,忽然好像想起什么来,转过身问:“你们是那个村的吗?”

    郭解回答道:“对啊。”

    刘启一听,又喜滋滋地跑回来把小羊抱回来,说:“那一起走吧!”

    一匹马疾驰在去栗庄的路上。

    马上的人正是郭延年,他背着一个小包裹,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把淳于父女送到栗庄后,郭延年就马不停蹄地地奔走于临淄及周边几个大城之间,想在黑市把淳于意所需要的药材找齐。

    然而,就在找药时,他打听到了负责成童礼的车队已从各城市出发的消息。

    成童礼是官方每三年举办一次的礼仪活动。名义上,它是给十到十五岁的儿童举办,以养其正,立其志,培其忠的一场仪式。同时,它也是对儿童斗气属性及修炼潜力的一次测试。在成童礼上表现和资质好的,便有望免费进入乡学、县学,甚至太常寺求学。

    此项测试针对所有阶层,并不限于贵族和官僚子弟,因此,也就成了平民子弟实现阶级跨越,走上人生巅峰的最好途径。

    无数人对它趋之若鹜,为的就是能在成童礼上大放异彩,获得测试人员的垂青。

    但郭延年不希望郭解参加这项测试。

    测试是一把双刃剑,一旦在成童礼上显露出独特的属性,或者极佳的修炼天赋,便意味着进入了官府的重点观察范围。所谓“天下英雄尽入吾彀”,官府对人才向来是既重视又提防,一旦发现人才有异常举动,痛下杀手也是常事。

    也是因此,每三年一次的成童礼从来不定时举办,都是搞突然袭击,有时候长安还会派人监察全过程,为的就是防止有心者提前躲起来,规避测试。

    再快一点,一定要赶上啊。郭延年心里想着,双脚又使劲踢了几下马的腹部,加快了马的速度。

    当郭解、郭青和淳于缇萦赶着羊群回到村里的时候,发现另外一支车队已经抵达了。村子中央的打谷场被清理一空,一个半人高的木台矗立在打谷场中央。一群走卒和役者正小心翼翼地把两块石碑模样的东西抬下马车,固定到高台上。一个官员模样的人站在台上,手里拿着一块绢,静静地看着台下正在列队的少年少女。那块绢花花绿绿的,什么颜色都有,好像后世的色度表。

    村老、各家家主和其他成年人站在两边。郭家家主因外出未归,由岁数最大的郭驷代为出席。

    刘启恋恋不舍地把小羊放下,然后看着郭解、郭青把羊赶入自家羊圈,和他们一起回到打谷场。

    淳于缇萦因为父亲手持的是长安的符传文书,因此无需参加,和父亲一起在旁边观礼。淳于意的名声还是很大的。士卒看了他的符传文书,并盘问了几句,请示之后,便端了把椅子请淳于意坐下。过了一会儿,还有一个官员走过来,向他拱手问好。

    那贵族小孩和跟随他的中年将军也各自坐了一把椅子,就在离淳于意不远处。负责成童礼的官员们不敢上前,只是远远地行礼。

    那小孩应该是见惯了各级官员的,因此满不在乎,只顾着和旁边的淳于缇萦说笑。

    这一幕看得栗家家主栗仲暗暗心惊,他低声问身边的老人:“那小童是何人?”

    旁边的老人也是一脸懵:“不知道啊。据说是和少庄主,还有郭家几个人一起回来的。”

    栗仲赶紧冲儿子栗亢使眼色。这时候少年人还没有全部到齐,栗亢走出队伍,来到父亲身边。

    “亢儿,那边那个小童是谁?”

    “孩儿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和那将军一起从西边沿着河岸的路过来的,对了,他好像姓刘……”刘启和郭解说话的时候,栗亢正在尴尬是该走还是该留,所以站得比较远,没有听清。他把知道的事情给父亲大致说了一下,栗仲面色凝重地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好好表现。”

    姓刘。栗仲急速地思考着。

    应该是宗室,可能是齐王或城阳王的子侄。旁边那个将军应该是他的侍卫头领,看起来深不可测的样子。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跑到我们这小地方来……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把握啊。他的心砰砰地跳着。

    各家年轻人已经列队完毕,繁复的仪式开始了,什么握笔,跨门,点砂,还有颇让人感觉羞耻的朗诵和集体舞项目,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到的这些人。当然,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缛节,两边的成年人都知道,所有人最关心的,还是在木台中央静静竖立的两块石碑。

    石碑有一人高,棱角分明,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没有颜色,呈半透明状,仿佛后世的毛玻璃一样。石碑中央,雕刻着一条矫健雄劲的飞龙。石碑内部似有什么无色的东西在回环缭绕,把龙衬托得仿佛在波涛中奔腾。

    使用时,受试者只需把手放到石碑上的指定位置,龙便会如同被唤醒般,根据测试者的属性呈现出各种颜色。金属性的呈现白色,木属性青色,水属性黑色,火属性红色,土属性黄色。然后负责测试官员会对照手中绢布上的色度,判断受试者的境界。颜色越深,代表境界越高。

    自本朝立国以来,官府便垄断石碑的制造、持有和使用。自王以下,私藏石碑者,与私藏盔甲同罪。

    意即,等于谋反!

    各项仪式终于结束了。一名官员手拿名单登上木台,冲台下负责记录的文士点了一下头,然后朗声宣布:“属性测试现在开始!”

    按照名单上的顺序,栗家家主的长子——栗亢第一个上台。栗亢三年前已经参加过一次,早就知道自己是金属性,对测试方法也轻车熟路。他回来后已经换好了一套新衣服,听到声音,胸有成竹地走上台,向测试官员鞠了一躬,然后昂首挺胸地走到第一块石碑前方,将左手轻轻地按到下方的圆圈内。

    一股斗气像被小堤围住的溪流找到了一个出口,沿着左臂迅速流向手指,然后冲入石碑,消失不见了。石碑内部,一股发亮的白气如烟如雾,升腾而起,形成了一个气旋,那气旋越长越大,逐渐向上延伸。当气旋碰到飞龙的尾巴时,忽然被全数吸进去,消失不见了。

    同时,那条飞龙倒好像活过来一样,颜色越来越明显,龙的身体呈现浓浓的乳白色,显得俊逸潇洒。龙的颜色停止变化之后,手拿绢布的测试官员赶紧对照绢布上的颜色,判定境界。过了一会儿,测试官员又示意栗亢用右手去按另一块石碑,结果大致相同。

    测试官员对比了一下色度表,然后冲下方点点头,大声宣布:

    “栗亢,十五岁,金属性,问道七级!”

    下面负责记录的文士赶紧在准备好的绢布上填写。观看的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感叹:

    “十五岁便达到问道七级,不愧是栗家的长子啊!”

    “我看不到十八岁,便可进入窥园境界了。”

    “将来必成大器!”

    栗家家主,栗仲,捻着胡子对左右的人笑了笑。刚刚念出结果的时候,他曾经偷偷看过那边坐在椅子上的贵族小孩和中年将军。自从三年前知道长子的斗气属性为金之后,他便延请名师,悉心教导,又买了各种丹药给儿子滋补,梦想的便是儿子有一天可以成为某位大人物的侍卫,然后做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自己就是填沟壑,也可以告慰列祖列宗了。

    可是那边两个人的反应不尽如人意。那贵族小孩在好奇地东看西看,那将军竟然对木台上的声音恍如未闻。这让他微微有一些气恼。

    哼,有眼无珠的东西!

    栗亢又对测试官员行了一个礼,然后微笑着走下了木台。测试完毕的不必回原先的队伍去,他便挤到父亲栗仲身边,准备亲耳听一听旁边人们的吹捧。栗仲收起心中的怒气,对爱子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下一个是栗家的栗柯,十二岁。他是第一次参加这样大的仪式,紧张得走起路来都打颤。他亦步亦趋地学着栗柯的步骤,行礼,按手印,再行礼,然后忐忑地下了木台。

    土属性,问道二级。

    接着又有十几名栗家的少男少女上台测试,金木水火土各种属性都有,但没有一个境界达到问道五级以上的。栗仲一直暗暗观察那名将军模样的中年人,可是那中年人好像睡着了一样,眼皮都没有抬起一次,栗仲不由得又在心里暗暗骂了一阵。

    测试官员核对了名单之后,喊道:“栗姜!”

    一名怯生生的小姑娘走上台,也学着栗亢的样子行了一礼。这是栗家的最后一名测试者,栗仲的幼女,栗姜。她刚满十岁,修炼还不到半年,天赋也一般。栗仲对她的修炼天赋不抱太大希望,但对她的另一项天赋却信心慢慢。

    果然,栗姜一上木台,连测试官员都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台下的大人更是赞叹不已:

    “有段时间没见,长得更漂亮了!”

    “现在便这么美,长大以后岂不是更不得了!”

    “将来不知道哪家的王侯公子会被她迷上哟……”

    “栗家有福了!”

    就连那个贵族小孩都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说:“好漂亮的妹妹!”

    不远处的淳于缇萦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好像对这么小的男孩便开始品评人的相貌有点意外。那小孩立刻就发现了,赶紧扭过头来对淳于缇萦说:“当然了,姐姐你也好漂亮!”

    淳于缇萦开玩笑说:“你这个嘴巴哟,至少有大成九级的境界!”

    那小孩摸着头笑了。连那旁边一直面无表情的将军,这会儿也扭过头,哈哈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