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第六种斗气属性
郭解结着手印，静静地盘坐在榻上。一股若有若无的白气在他头顶上缓慢盘旋，随后断断续续地从百会穴进入身体。
大约两个时辰后，已经面红耳赤的郭解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散了手印，浑身肌肉也慢慢松弛下来。一直在旁边谨慎观察的郭延年开口说：“解儿，感觉如何？”
这是郭解停药后的第一次修炼，难怪郭延年这样如临大敌。
郭解从榻上跳起来，享受着前所未有的斗气翻番的感觉——其实翻番后也没多少——然后呼呼地对空打了一趟拳。接着他转过身兴奋地说：“全靠了师父和太仓公教给我的法门，终于能修炼了！”
“照这个速度，大约十年以后，你就能到达问道一级了，嘿嘿……”郭青递过来一杯水，嘴上却促狭地说着。
郭解接过水，白了郭青一眼，“青姐，你不要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郭青竖起柳眉，哼了一声，“你饥不饥，我可不知道。我又不是汉子！”
大约从淳于父女离开的那个清晨，郭青对郭解的脸色就有点不对劲。
那天淳于父女天不亮便离开了。郭延年牵出家里仅有的一匹马，还为这对父女准备了两双鞋和一些食物，淳于意也不推辞，将东西全数装进了包裹。郭延年牵着马，带着郭青、郭解，一直送到南面齐地和楚地交界的地方。此时东方未白，原野上一片寂静，一颗晨星慵懒地挂在东方的天上，摇摇欲坠的样子。
“过了这个坡，前方便需要路引了。三位请留步吧。”淳于意郑重地朝郭延年拱一拱手。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淳于缇萦扭过身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郭解，小声说：“记住我们的约定哦。”
郭解笑着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舍。
目送淳于父女在马上的背影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林边的河滩上，三个人才转身，沿着来路回村。
“解儿，不累吧。”
“不累！”
“好。”
郭延年倒不至于好奇两个孩子能有什么私下的约定，但郭青的面色就有些奇怪，好像自己被什么重大秘密给排除在外了。她一边走着，一边狐疑地扭过头，上下打量着郭解，可是又不好意思去问。等他自己坦白吧，他若有所思地走着，一点开口说话的意思都没有，这让郭青颇感受伤。
从那天起，在吃饭时间，修炼的间隙，或者一起放羊的时候，栗青偶尔会看郭解两眼，或者干脆拉一拉他的衣袖，然后气鼓鼓地望着他。
“青姐？”
“郭解。”
“嗯？”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郭解眨了眨眼睛：“什么？”
郭青瞪大了眼睛，“一句都没有吗？”
郭解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哦……那自然是有的，谢谢青姐对我的照顾……”他敛容立正，向郭青行了一个大礼。
郭青比郭解大两岁，从不记事的时候起，两个人便朝夕相处，长得略大后，因为郭解身体不好，郭青一直对他照顾有加。这段日子为了郭解，郭青也算得上忙里忙外，替他放羊啊，给他熬药啊什么的。此刻，她竖着耳朵等对方吐露重大秘密，听到的却是一句“听我说谢谢你”，就好像后世一个害羞的女孩子在等对方表白的时候，对方却拿出准备了很久的感谢信和锦旗，这种感觉简直让郭青眼前一黑。
但郭解心里也是既疑惑又委屈。他能和鸟兽友善，却猜不透女孩子的心思，又怎么会知道郭青会对一句没听到的戏言上了心。何况当时和缇萦的约定只是随口说的，其实两个人都知道，天下哪有那么大的鸟。古书上还说东海尽头有巨鸟曰“必图”，无头有翼，空中生卵，卵入地即生雷，所触者尽成齑粉。这种东西，谁信嘛！
两个人便这样鸡同鸭讲地拧上劲了。郭解自然是觉得对方不可理喻，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郭青则认定这小子和别人有一个巨大的秘密瞒着自己，心里拔凉。
郭延年挥挥手，打断了两个小儿女的较劲，然后指了指一旁的榻：“你们坐。”
这便是有重要的事要说了。郭解和郭青赶紧坐下。
“师父。”
“父亲。”
郭延年郑重地说：“成童礼已经结束十余天了，我相信解儿你对自己的斗气属性，是有一些疑惑的。”
郭解点了点头。成童礼时看着其他少年各露峥嵘，然后轮到自己时，石碑却毫无反应；接下来又惊动了那位来头不明的大将军，让他屈尊下场，亲自出手搭腕。如此一来，再迟钝的人，也该觉得这里头有点猫腻了。他并不是不好奇，只是一想到闹清楚也没什么用，这份好奇心便渐渐淡下去了——反正自己也不能修炼，知道了又怎样，徒增烦恼而已。
郭青倒是竖起了耳朵。成童礼后她曾经私下问过父亲，但父亲只是笑而不语。郭家这些年颠沛流离，保守的秘密不知道有多少。郭青平时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细腻，像个小大人一样。她知道有些事情知道了可能引起滔天大祸，便也不再问。只是此时突然听父亲说起，便立刻来了兴趣。
郭延年抬起头，一边回忆一边说：“有很多事情你们不知道。其实很久以前，测试斗气的石碑能显示的结果不是五种，而是六种。”
“六种？”郭解和郭青震惊地对视了一眼。在他们接受的教育里，构成世间万物的只有五种元素：金、木、水、火、土，这几乎是人人皆知的定理，现在突然听说有第六种，简直就像从小认定天圆地方的人第一次听说大地是球体一样无法置信。
郭延年微微笑了一下，说：“那第六种，倒不是什么新元素，而是前五种斗气的综合。换句话说，大部分人的斗气属性只有金、木、水、火、土五种中的一种，少部分人有两种属性，但只有极少数人，可以吸收全部五种属性的斗气。这种综合的斗气，被称为‘王气’或‘天子气’！”
“天子气”这个名词，郭青和郭解倒是听说过，但也只是听说过。
高皇帝定鼎之后，由于出身普通，没有血统可以追夸，为了证明自身的天命，曾经大力宣传过“天子气”这个概念。据说暴君始皇帝在位时，便总对身边人说“东南方有天子气”，十分不安，派出许多方士和士兵四处追索，为此冤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始皇帝自己也身体力行，多次带领车队、卫士跑到齐地、楚地，想揪出这个有天子气的潜在对手来，但到死都没有查出结果。后来高皇帝兴兵反秦，曾和霸王项籍会于鸿门。宴会前，项籍的谋主范增对项籍说：“我曾经令方士目测他的斗气，发现他的斗气呈现龙虎的形状，有足足五种颜色，这是天子气！”以此帮项籍坚定决心，好对当时还实力弱小的高皇帝下杀手。但项王刚愎自用，以为凭自己的入化境界巅峰的金属性斗气，足够压制这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才到入化五级境界的老汉，结果一再翻车，最后在垓下被高皇帝、韩信、彭越、英布等高手围杀，以自刎送了性命。这些往事，后来都成了证明汉家天子执政合法性的证据，因此传得妇孺皆知。
这个词被逐渐取缔，直到从测试石碑上消失，是汉高后吕雉执政年间的事。不知道从哪一次成童礼开始，罕见的“王气”变成了会被人笑掉牙的“白板”、“无属性”，一方面是因为有“王气”的是刘家，不是他吕家——令吕雉遗憾的是，和绝大部分家族一样，吕家的斗气五花八门，金木水火土齐全，独独没有“王气”。即使是刘家宗室子弟，有“王气”的也是极少数。诛灭诸吕后，有心问鼎皇帝宝座的宗室有多人，比如齐王、朱虚侯之流，但陈平、周勃最终选择了代王刘恒，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代王是高皇帝所有儿子中唯一有王气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对稳定统治的需求：“无属性”并非刘家独有，以天下之大，总有人会是无属性，比如当年的陈王陈胜，左丞相陈平，以及至今还在镇守南方的长沙王吴氏家族。所以，干脆把它去神圣化，免得有人别有用心。太平年间，每届测出王气属性的小童，要么被严密监视，要么被推荐进太常寺，以学习之名控制使用。运气不好的，干脆被一杀了之。
作为曾经赵王心腹的后人，郭延年自然对这些秘辛了如指掌，但有些话不能说出口，有些只能说一半。郭解跪坐在榻上认真听着，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师父对那位已成神话的高皇帝的复杂情绪。一方面，他提到高皇帝的时候，用词绝对毕恭毕敬，对高皇帝的实力和天命赞不绝口，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可另一方面，师父的眼神，语气，不易察觉的肌肉的抽动，让他的话总带着那么一点讽刺的意味，仿佛背后有一个颇有敌意的灵魂，在玩闹地扭曲他的本意。这倒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那岂不是说，郭解如果能正常修炼，速度会是其他人的五倍？”郭青一脸惊愕地问。在这个修炼成风的世界，修炼速度比别人快一点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快五倍……那简直无法想象。
“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郭延年笑道，“牛有四个胃，可不代表牛吃草吃得快啊！而且斗气无属性是有副作用的：由于体内斗气庞杂，使用单属性斗技时便会斗气不足。要使同样的斗技，达到同样的效果，别人出一份力气，他得出五分才行。譬如那天栗亢所使的‘开山斧’，能在问道七级把斗气凝聚成一人高的斧头，虽然尚未成形，可已经很不错了。如果解儿到问道七级，用同样的斗技，凝聚成的斧头……大概只有筷子长短。”
想象着用小斧头一下一下开山的场景，郭解不禁失笑。郭青继续问道：“吃力不讨好，那还叫什么王气？”
郭延年欣赏地看了女儿一眼，继续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能被叫做王气，自然有它的好处。”
郭青和郭解对视了一下，一起皱起了眉头。
郭延年继续说，“当年……高皇帝击杀项王后，曾谈到自己击败项王的原因。高皇帝说，‘论水属性斗技，我不如张良；比土属性斗技，我不如萧何；至于金属性斗技，我又比不上韩信。然而我能在一击之中使用全部五种斗气，这是我击败项王，取得天下的原因。’这便是无属性的第一个好处，融合斗技！”
“融合斗技？！”郭青目瞪口呆。她从小跟父亲学习火属性功法和斗技，自然知道每种斗技的斗气运行路线都是独一无二的，稍不留神走岔了，轻则受伤，重则送命。现在突然听说有人可以融合斗技，那简直就像左手画圈，右手画方块，两只脚还要画星星一样难。“这怎么可能？”
“对绝大部分单属性的人来说，自然是难上加难。而且融合斗技殊为不易，不仅容易走火入魔，而且所融合成的斗技，十个倒有九个还不如原来的单属性斗技。要融合出威力强大的斗技，不仅需要耐心，反复尝试，也需要强横的灵魂力量，绝大部分有王气的修炼者，不是倒在耐心不足上，便是灵魂力量不够，最终追五兔者不得一兔，落得个泯然于众的下场。解儿，你的灵魂力量很好，但也要有心理准备。”
听到“灵魂力量”这个词，郭解才隐隐约约想起来，在临淄诊病时，自己在麻醉状态下曾经听淳于意和郭延年提到过。他努力思索着。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想了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说：“怪不得那天那位将军表情才那么奇怪……那岂不是说……”
郭延年微微一笑，“那位宋将军，来头可不是一般大。如果我是他，监视我们郭家的人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郭青张大了嘴。郭家的底细，被监视可能带来的巨大风险，郭解并不怎么了解，她可是一清二楚的。“那，那我们怎么办？”
郭延年脸上露出了一个棋逢对手时才有的笑容，“我们什么都不做。”
大约两个时辰后，已经面红耳赤的郭解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散了手印，浑身肌肉也慢慢松弛下来。一直在旁边谨慎观察的郭延年开口说：“解儿，感觉如何？”
这是郭解停药后的第一次修炼，难怪郭延年这样如临大敌。
郭解从榻上跳起来，享受着前所未有的斗气翻番的感觉——其实翻番后也没多少——然后呼呼地对空打了一趟拳。接着他转过身兴奋地说：“全靠了师父和太仓公教给我的法门，终于能修炼了！”
“照这个速度，大约十年以后，你就能到达问道一级了，嘿嘿……”郭青递过来一杯水，嘴上却促狭地说着。
郭解接过水，白了郭青一眼，“青姐，你不要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郭青竖起柳眉，哼了一声，“你饥不饥，我可不知道。我又不是汉子！”
大约从淳于父女离开的那个清晨，郭青对郭解的脸色就有点不对劲。
那天淳于父女天不亮便离开了。郭延年牵出家里仅有的一匹马，还为这对父女准备了两双鞋和一些食物，淳于意也不推辞，将东西全数装进了包裹。郭延年牵着马，带着郭青、郭解，一直送到南面齐地和楚地交界的地方。此时东方未白，原野上一片寂静，一颗晨星慵懒地挂在东方的天上，摇摇欲坠的样子。
“过了这个坡，前方便需要路引了。三位请留步吧。”淳于意郑重地朝郭延年拱一拱手。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淳于缇萦扭过身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郭解，小声说：“记住我们的约定哦。”
郭解笑着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舍。
目送淳于父女在马上的背影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林边的河滩上，三个人才转身，沿着来路回村。
“解儿，不累吧。”
“不累！”
“好。”
郭延年倒不至于好奇两个孩子能有什么私下的约定，但郭青的面色就有些奇怪，好像自己被什么重大秘密给排除在外了。她一边走着，一边狐疑地扭过头，上下打量着郭解，可是又不好意思去问。等他自己坦白吧，他若有所思地走着，一点开口说话的意思都没有，这让郭青颇感受伤。
从那天起，在吃饭时间，修炼的间隙，或者一起放羊的时候，栗青偶尔会看郭解两眼，或者干脆拉一拉他的衣袖，然后气鼓鼓地望着他。
“青姐？”
“郭解。”
“嗯？”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郭解眨了眨眼睛：“什么？”
郭青瞪大了眼睛，“一句都没有吗？”
郭解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哦……那自然是有的，谢谢青姐对我的照顾……”他敛容立正，向郭青行了一个大礼。
郭青比郭解大两岁，从不记事的时候起，两个人便朝夕相处，长得略大后，因为郭解身体不好，郭青一直对他照顾有加。这段日子为了郭解，郭青也算得上忙里忙外，替他放羊啊，给他熬药啊什么的。此刻，她竖着耳朵等对方吐露重大秘密，听到的却是一句“听我说谢谢你”，就好像后世一个害羞的女孩子在等对方表白的时候，对方却拿出准备了很久的感谢信和锦旗，这种感觉简直让郭青眼前一黑。
但郭解心里也是既疑惑又委屈。他能和鸟兽友善，却猜不透女孩子的心思，又怎么会知道郭青会对一句没听到的戏言上了心。何况当时和缇萦的约定只是随口说的，其实两个人都知道，天下哪有那么大的鸟。古书上还说东海尽头有巨鸟曰“必图”，无头有翼，空中生卵，卵入地即生雷，所触者尽成齑粉。这种东西，谁信嘛！
两个人便这样鸡同鸭讲地拧上劲了。郭解自然是觉得对方不可理喻，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郭青则认定这小子和别人有一个巨大的秘密瞒着自己，心里拔凉。
郭延年挥挥手，打断了两个小儿女的较劲，然后指了指一旁的榻：“你们坐。”
这便是有重要的事要说了。郭解和郭青赶紧坐下。
“师父。”
“父亲。”
郭延年郑重地说：“成童礼已经结束十余天了，我相信解儿你对自己的斗气属性，是有一些疑惑的。”
郭解点了点头。成童礼时看着其他少年各露峥嵘，然后轮到自己时，石碑却毫无反应；接下来又惊动了那位来头不明的大将军，让他屈尊下场，亲自出手搭腕。如此一来，再迟钝的人，也该觉得这里头有点猫腻了。他并不是不好奇，只是一想到闹清楚也没什么用，这份好奇心便渐渐淡下去了——反正自己也不能修炼，知道了又怎样，徒增烦恼而已。
郭青倒是竖起了耳朵。成童礼后她曾经私下问过父亲，但父亲只是笑而不语。郭家这些年颠沛流离，保守的秘密不知道有多少。郭青平时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细腻，像个小大人一样。她知道有些事情知道了可能引起滔天大祸，便也不再问。只是此时突然听父亲说起，便立刻来了兴趣。
郭延年抬起头，一边回忆一边说：“有很多事情你们不知道。其实很久以前，测试斗气的石碑能显示的结果不是五种，而是六种。”
“六种？”郭解和郭青震惊地对视了一眼。在他们接受的教育里，构成世间万物的只有五种元素：金、木、水、火、土，这几乎是人人皆知的定理，现在突然听说有第六种，简直就像从小认定天圆地方的人第一次听说大地是球体一样无法置信。
郭延年微微笑了一下，说：“那第六种，倒不是什么新元素，而是前五种斗气的综合。换句话说，大部分人的斗气属性只有金、木、水、火、土五种中的一种，少部分人有两种属性，但只有极少数人，可以吸收全部五种属性的斗气。这种综合的斗气，被称为‘王气’或‘天子气’！”
“天子气”这个名词，郭青和郭解倒是听说过，但也只是听说过。
高皇帝定鼎之后，由于出身普通，没有血统可以追夸，为了证明自身的天命，曾经大力宣传过“天子气”这个概念。据说暴君始皇帝在位时，便总对身边人说“东南方有天子气”，十分不安，派出许多方士和士兵四处追索，为此冤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始皇帝自己也身体力行，多次带领车队、卫士跑到齐地、楚地，想揪出这个有天子气的潜在对手来，但到死都没有查出结果。后来高皇帝兴兵反秦，曾和霸王项籍会于鸿门。宴会前，项籍的谋主范增对项籍说：“我曾经令方士目测他的斗气，发现他的斗气呈现龙虎的形状，有足足五种颜色，这是天子气！”以此帮项籍坚定决心，好对当时还实力弱小的高皇帝下杀手。但项王刚愎自用，以为凭自己的入化境界巅峰的金属性斗气，足够压制这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才到入化五级境界的老汉，结果一再翻车，最后在垓下被高皇帝、韩信、彭越、英布等高手围杀，以自刎送了性命。这些往事，后来都成了证明汉家天子执政合法性的证据，因此传得妇孺皆知。
这个词被逐渐取缔，直到从测试石碑上消失，是汉高后吕雉执政年间的事。不知道从哪一次成童礼开始，罕见的“王气”变成了会被人笑掉牙的“白板”、“无属性”，一方面是因为有“王气”的是刘家，不是他吕家——令吕雉遗憾的是，和绝大部分家族一样，吕家的斗气五花八门，金木水火土齐全，独独没有“王气”。即使是刘家宗室子弟，有“王气”的也是极少数。诛灭诸吕后，有心问鼎皇帝宝座的宗室有多人，比如齐王、朱虚侯之流，但陈平、周勃最终选择了代王刘恒，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代王是高皇帝所有儿子中唯一有王气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对稳定统治的需求：“无属性”并非刘家独有，以天下之大，总有人会是无属性，比如当年的陈王陈胜，左丞相陈平，以及至今还在镇守南方的长沙王吴氏家族。所以，干脆把它去神圣化，免得有人别有用心。太平年间，每届测出王气属性的小童，要么被严密监视，要么被推荐进太常寺，以学习之名控制使用。运气不好的，干脆被一杀了之。
作为曾经赵王心腹的后人，郭延年自然对这些秘辛了如指掌，但有些话不能说出口，有些只能说一半。郭解跪坐在榻上认真听着，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师父对那位已成神话的高皇帝的复杂情绪。一方面，他提到高皇帝的时候，用词绝对毕恭毕敬，对高皇帝的实力和天命赞不绝口，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可另一方面，师父的眼神，语气，不易察觉的肌肉的抽动，让他的话总带着那么一点讽刺的意味，仿佛背后有一个颇有敌意的灵魂，在玩闹地扭曲他的本意。这倒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那岂不是说，郭解如果能正常修炼，速度会是其他人的五倍？”郭青一脸惊愕地问。在这个修炼成风的世界，修炼速度比别人快一点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快五倍……那简直无法想象。
“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郭延年笑道，“牛有四个胃，可不代表牛吃草吃得快啊！而且斗气无属性是有副作用的：由于体内斗气庞杂，使用单属性斗技时便会斗气不足。要使同样的斗技，达到同样的效果，别人出一份力气，他得出五分才行。譬如那天栗亢所使的‘开山斧’，能在问道七级把斗气凝聚成一人高的斧头，虽然尚未成形，可已经很不错了。如果解儿到问道七级，用同样的斗技，凝聚成的斧头……大概只有筷子长短。”
想象着用小斧头一下一下开山的场景，郭解不禁失笑。郭青继续问道：“吃力不讨好，那还叫什么王气？”
郭延年欣赏地看了女儿一眼，继续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能被叫做王气，自然有它的好处。”
郭青和郭解对视了一下，一起皱起了眉头。
郭延年继续说，“当年……高皇帝击杀项王后，曾谈到自己击败项王的原因。高皇帝说，‘论水属性斗技，我不如张良；比土属性斗技，我不如萧何；至于金属性斗技，我又比不上韩信。然而我能在一击之中使用全部五种斗气，这是我击败项王，取得天下的原因。’这便是无属性的第一个好处，融合斗技！”
“融合斗技？！”郭青目瞪口呆。她从小跟父亲学习火属性功法和斗技，自然知道每种斗技的斗气运行路线都是独一无二的，稍不留神走岔了，轻则受伤，重则送命。现在突然听说有人可以融合斗技，那简直就像左手画圈，右手画方块，两只脚还要画星星一样难。“这怎么可能？”
“对绝大部分单属性的人来说，自然是难上加难。而且融合斗技殊为不易，不仅容易走火入魔，而且所融合成的斗技，十个倒有九个还不如原来的单属性斗技。要融合出威力强大的斗技，不仅需要耐心，反复尝试，也需要强横的灵魂力量，绝大部分有王气的修炼者，不是倒在耐心不足上，便是灵魂力量不够，最终追五兔者不得一兔，落得个泯然于众的下场。解儿，你的灵魂力量很好，但也要有心理准备。”
听到“灵魂力量”这个词，郭解才隐隐约约想起来，在临淄诊病时，自己在麻醉状态下曾经听淳于意和郭延年提到过。他努力思索着。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想了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说：“怪不得那天那位将军表情才那么奇怪……那岂不是说……”
郭延年微微一笑，“那位宋将军，来头可不是一般大。如果我是他，监视我们郭家的人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郭青张大了嘴。郭家的底细，被监视可能带来的巨大风险，郭解并不怎么了解，她可是一清二楚的。“那，那我们怎么办？”
郭延年脸上露出了一个棋逢对手时才有的笑容，“我们什么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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