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闲谈
如果给阿泰莎一个机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穿越回半小时前，当时随口答应下来陪对方逛街的自己狠狠地来上几巴掌。
她当时到底是脑子里搭错了哪根弦，才会答应跟这个精灵小鬼一起出来逛街的？
仅仅这半小时的时间，他就已经带着阿泰莎逛了大半个哈弗斯邦克了！
当然，这不是说哈弗斯邦克就小到两个人只需要行走半个小时就能逛完大半了，而是这精灵小鬼的赶路方式实在是她见都没见过。她听说过某些人天生就拥有独特的魔法，呼风唤雨、飞天遁地都是相对常见的，但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能在画里面来回穿梭的人！
而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哈弗斯邦克的街上居然有那么多她从来没注意到过的图画！
阴暗小巷的拐角，路边店铺的墙壁，石板路的地面，郁郁苍青的大树，甚至是屋顶、街边的彩色玻璃拼画……就没有安提布尔钻不了的画！而且他不但能钻进画里，还能带着人一起钻！
这让阿泰莎不止一次阴暗地揣测这家伙会不会在画里藏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甚至是在里面藏人——不过后一个猜想在安提布尔带着她在画里穿梭过一次之后就直接消失不见了。
里面全是各种斑斓变换的色彩，仿佛把整个世界的色彩都放在其内搅动，红的蓝的白的黄的紫的绿的青的，全都交融、混合在一起，彼此渗透，化作一个又一个旋涡。这里就像是混乱色彩的海洋，只有安提布尔带着她从画里钻出前的地方，才有点现实世界的模样。就像一座座浮在海面上的孤岛，彼此不相连。
在这里，空间和方向是没有意义的。阿泰莎甚至怀疑，如果在这里挣开安提布尔的手，自己恐怕会永远地迷失在这一片仅看一眼就足以让人晕眩不止的色彩空间之中。
这个精灵小鬼……到底是怎么在这种地方辨别方向的？
“哎呀~好久没来过了，哈弗斯邦克的变化还真大啊，明明也就三十年而已……”安提布尔仿佛是第一次到这里游玩一样，对所有事物都充满了好奇，似乎街上都是没见过的东西一样。
“真难想象是那个当年被称之为‘庸王’的男人能做到的事情啊~就好像一个高明的魔术师，用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整个国家变得富强了一样。”
“……庸王？”阿泰莎把手中从街边小店买来的那一大碗酸果汁一饮而尽，压下因为看到那混乱色彩而不断泛起的反胃感，强忍着不适对安提布尔提问，“你不会是在说提尔斯三世吧？”
“嗯？啊啊~对你们这一代人来说的确是比较陌生的称呼呢。”
安提布尔先是疑惑的看了阿泰莎一眼，仿佛她问了什么特别奇怪的话一样。然后才恍然间明白了些什么似的，一边吃吃地笑着，一边感慨万分地看向不远处的街道。
“那个人也真不容易啊，明明是排行最末的幺子，在他前面的兄长又一个比一个优秀，正常来说的话怎么想都轮不到他来继承王位……但谁又能料到，四位王兄都相继因意外离世这种极端情况呢？”
如果王家只有一个子嗣的话，即便是没有继承权的次子，也要做好长子去世挑起大梁的准备。
但如果在自己头上有四个能力卓越的兄长呢？
“就算出意外也不至于轮到我”，会有这样的想法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年幼的提尔斯三世才会选择放弃参与政治，而是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所感兴趣的东西上。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先王与四位王兄才会纵容这个最小的幺子。
他不需要修习任何与政治有关的东西，在那个时候，所有人对他都仅仅抱着“能平安过好一辈子”这种程度的期望。不成才也没关系，他出身高贵，即便只是一个弹丸小国的王室成员，也足以让他过上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
“然而世事无常，这个无忧无虑，从来没接触过国家大事的幺子终究还是被逼到了继任王位的地步。”
“从零开始学习如何处理朝政，从一个只会研究各种偏门古籍的书呆子，变成能像这样，把一个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的君主……那个人想必是付出了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努力才有了如此成就的吧。”
“我对那些无聊的历史不感兴趣。”
阿泰莎冷冷地说道，将手里的木碗随手撇进小巷里，那脆质木头制作的碗砸在坚硬的墙上，直接砸了个粉碎。
她是被卖到哈弗斯邦克来的，做了十三年的角斗士。在这里，她送走了数十位与自己境遇相似的角斗士，见过她们在角斗场上求饶，见过她们死不瞑目的双眼，也见过她们被宣判死亡时失去光彩的眼神。
对这座拿人的生命当做饭后娱乐的城市，即便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她也始终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归属感来。
那个提尔斯三世到底是庸王还是贤王，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她只想早点攒够胜场数，早点拿到那把象征着自由的木剑，早点……活着离开这个该死的城市。
离开这个……曾经有许多傻子觉得自己能改变它的城市。
一张精致的脸突然挤进了她的视野，阿泰莎一愣，随后猛地跳起来，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与突然贴过来的安提布尔拉开了距离之后，才惊魂未定地看着那站在原地一脸疑惑的精灵少年，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他。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忽然就靠过来了！？”
“啊，因为阿泰莎小姐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安提布尔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试图蒙混过关，“所以我就想着凑过来看一看阿泰莎小姐到底在困扰些什么事……”
这东西是靠近了就能看明白的吗！？
不知道该如何吐槽安提布尔的举动，阿泰莎被噎得好一阵儿没说出话来。气得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到底想问些什么。
“……算了，敞开天窗说亮话吧。”她眯着眼睛看向了安提布尔，冷声道：
“你们到底在图谋一些什么？”
莫名其妙地接近一个新兴的角斗士，毫无理由地赠送珍贵的魔法书和魔法道具，突然停止原本计划中的旅行……加上他所展露出的那些五花八门的奇特手段，实在让阿泰莎不由得不怀疑对方的动机。
当然，哈弗斯邦克会变成什么样都跟她没关系，只要不波及到她，她是懒得管这些事的。
但问题是，对方似乎正打算把自己身边的人牵扯进去。
这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面对这件事。
伊菈是角斗士，还是自己的室友。如果伊菈被卷进不知道是什么的漩涡中心去，她很难保证自己能独善其身。
何况还是在这个怪事频出的节骨眼上。
虽然她之前很不理解伊菈为什么要直接找蒙嘎·骨锤正面对峙，但现在她多少有些理解了。
当你对所有事情都一头雾水的时候，直接找上可能的正主莽上去，反而可能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就像现在。
安提布尔听到阿泰莎的询问，先是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后面色古怪的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她几次。让阿泰莎难以理解的是，他居然还揉了好几次眼睛，就仿佛是在担心自己看错了什么东西似的……
……不是，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反反复复确认的东西吗？
看着安提布尔那副认真的模样，以及他口中喃喃着的诸如“原来如此……”“居然是……”之类的字眼，阿泰莎终于还是没绷住。
“喂，我说你……”
“啊啊，抱歉抱歉。”
还没等她说什么，安提布尔就先开了口。他摆摆手，露出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容，“阿泰莎小姐你刚才那直截了当的风格，实在太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类了，没忍住就多确认了一会儿。”
毕竟这么头铁的人类的确很少见是吗？
阿泰莎忍不住又想起了之前伊菈与蒙嘎对峙的那副场面。
果然，自己还是多少受到那家伙的一些影响了吧……
“不过，阿泰莎小姐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哦？”
果然还是一无所获，也对，谁会对刚见面没多久的人直接说实……嗯？
“等等，你说什么？”阿泰莎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安提布尔，而后者则是露出了一个狐狸一样狡黠的笑容。
“就是阿泰莎小姐刚刚听到的那样哦？”
“不过……您确定自己真的想听吗？”安提布尔笑盈盈地看着面前的女斗士，“您也明白的吧？有的事情，知道了之后就没法回头了哦？”
那一瞬间，阿泰莎犹豫了。
而仿佛是看穿了这一瞬间的犹豫一般，安提布尔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变戏法一样从墙面上扯出一样东西，直接扔到了阿泰莎手里。后者一把便将其接住，摊开手定睛一看，却看见了一个精巧的木质哨子。
“嘛，好好考虑一下吧。这种事情越多人来帮忙越好，不过一旦知道，就不可避免的要被卷到旋涡里面咯~”
“等你考虑好的时候，就吹响这个哨子好啦~”
安提布尔笑嘻嘻地伸手抓住了阿泰莎的手腕，后者下意识地一避，但随即便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没避开。
“好啦，她们差不多也聊完了，咱们也该回去咯~”
“回……等等！等下！我还没——”
“走咯，出发~”
于是，阿泰莎再次经历了一次混乱色彩带来的精神污染。
她当时到底是脑子里搭错了哪根弦，才会答应跟这个精灵小鬼一起出来逛街的？
仅仅这半小时的时间，他就已经带着阿泰莎逛了大半个哈弗斯邦克了！
当然，这不是说哈弗斯邦克就小到两个人只需要行走半个小时就能逛完大半了，而是这精灵小鬼的赶路方式实在是她见都没见过。她听说过某些人天生就拥有独特的魔法，呼风唤雨、飞天遁地都是相对常见的，但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能在画里面来回穿梭的人！
而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哈弗斯邦克的街上居然有那么多她从来没注意到过的图画！
阴暗小巷的拐角，路边店铺的墙壁，石板路的地面，郁郁苍青的大树，甚至是屋顶、街边的彩色玻璃拼画……就没有安提布尔钻不了的画！而且他不但能钻进画里，还能带着人一起钻！
这让阿泰莎不止一次阴暗地揣测这家伙会不会在画里藏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甚至是在里面藏人——不过后一个猜想在安提布尔带着她在画里穿梭过一次之后就直接消失不见了。
里面全是各种斑斓变换的色彩，仿佛把整个世界的色彩都放在其内搅动，红的蓝的白的黄的紫的绿的青的，全都交融、混合在一起，彼此渗透，化作一个又一个旋涡。这里就像是混乱色彩的海洋，只有安提布尔带着她从画里钻出前的地方，才有点现实世界的模样。就像一座座浮在海面上的孤岛，彼此不相连。
在这里，空间和方向是没有意义的。阿泰莎甚至怀疑，如果在这里挣开安提布尔的手，自己恐怕会永远地迷失在这一片仅看一眼就足以让人晕眩不止的色彩空间之中。
这个精灵小鬼……到底是怎么在这种地方辨别方向的？
“哎呀~好久没来过了，哈弗斯邦克的变化还真大啊，明明也就三十年而已……”安提布尔仿佛是第一次到这里游玩一样，对所有事物都充满了好奇，似乎街上都是没见过的东西一样。
“真难想象是那个当年被称之为‘庸王’的男人能做到的事情啊~就好像一个高明的魔术师，用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整个国家变得富强了一样。”
“……庸王？”阿泰莎把手中从街边小店买来的那一大碗酸果汁一饮而尽，压下因为看到那混乱色彩而不断泛起的反胃感，强忍着不适对安提布尔提问，“你不会是在说提尔斯三世吧？”
“嗯？啊啊~对你们这一代人来说的确是比较陌生的称呼呢。”
安提布尔先是疑惑的看了阿泰莎一眼，仿佛她问了什么特别奇怪的话一样。然后才恍然间明白了些什么似的，一边吃吃地笑着，一边感慨万分地看向不远处的街道。
“那个人也真不容易啊，明明是排行最末的幺子，在他前面的兄长又一个比一个优秀，正常来说的话怎么想都轮不到他来继承王位……但谁又能料到，四位王兄都相继因意外离世这种极端情况呢？”
如果王家只有一个子嗣的话，即便是没有继承权的次子，也要做好长子去世挑起大梁的准备。
但如果在自己头上有四个能力卓越的兄长呢？
“就算出意外也不至于轮到我”，会有这样的想法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年幼的提尔斯三世才会选择放弃参与政治，而是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所感兴趣的东西上。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先王与四位王兄才会纵容这个最小的幺子。
他不需要修习任何与政治有关的东西，在那个时候，所有人对他都仅仅抱着“能平安过好一辈子”这种程度的期望。不成才也没关系，他出身高贵，即便只是一个弹丸小国的王室成员，也足以让他过上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
“然而世事无常，这个无忧无虑，从来没接触过国家大事的幺子终究还是被逼到了继任王位的地步。”
“从零开始学习如何处理朝政，从一个只会研究各种偏门古籍的书呆子，变成能像这样，把一个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的君主……那个人想必是付出了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努力才有了如此成就的吧。”
“我对那些无聊的历史不感兴趣。”
阿泰莎冷冷地说道，将手里的木碗随手撇进小巷里，那脆质木头制作的碗砸在坚硬的墙上，直接砸了个粉碎。
她是被卖到哈弗斯邦克来的，做了十三年的角斗士。在这里，她送走了数十位与自己境遇相似的角斗士，见过她们在角斗场上求饶，见过她们死不瞑目的双眼，也见过她们被宣判死亡时失去光彩的眼神。
对这座拿人的生命当做饭后娱乐的城市，即便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她也始终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归属感来。
那个提尔斯三世到底是庸王还是贤王，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她只想早点攒够胜场数，早点拿到那把象征着自由的木剑，早点……活着离开这个该死的城市。
离开这个……曾经有许多傻子觉得自己能改变它的城市。
一张精致的脸突然挤进了她的视野，阿泰莎一愣，随后猛地跳起来，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与突然贴过来的安提布尔拉开了距离之后，才惊魂未定地看着那站在原地一脸疑惑的精灵少年，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他。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忽然就靠过来了！？”
“啊，因为阿泰莎小姐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安提布尔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试图蒙混过关，“所以我就想着凑过来看一看阿泰莎小姐到底在困扰些什么事……”
这东西是靠近了就能看明白的吗！？
不知道该如何吐槽安提布尔的举动，阿泰莎被噎得好一阵儿没说出话来。气得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到底想问些什么。
“……算了，敞开天窗说亮话吧。”她眯着眼睛看向了安提布尔，冷声道：
“你们到底在图谋一些什么？”
莫名其妙地接近一个新兴的角斗士，毫无理由地赠送珍贵的魔法书和魔法道具，突然停止原本计划中的旅行……加上他所展露出的那些五花八门的奇特手段，实在让阿泰莎不由得不怀疑对方的动机。
当然，哈弗斯邦克会变成什么样都跟她没关系，只要不波及到她，她是懒得管这些事的。
但问题是，对方似乎正打算把自己身边的人牵扯进去。
这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面对这件事。
伊菈是角斗士，还是自己的室友。如果伊菈被卷进不知道是什么的漩涡中心去，她很难保证自己能独善其身。
何况还是在这个怪事频出的节骨眼上。
虽然她之前很不理解伊菈为什么要直接找蒙嘎·骨锤正面对峙，但现在她多少有些理解了。
当你对所有事情都一头雾水的时候，直接找上可能的正主莽上去，反而可能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就像现在。
安提布尔听到阿泰莎的询问，先是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后面色古怪的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她几次。让阿泰莎难以理解的是，他居然还揉了好几次眼睛，就仿佛是在担心自己看错了什么东西似的……
……不是，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反反复复确认的东西吗？
看着安提布尔那副认真的模样，以及他口中喃喃着的诸如“原来如此……”“居然是……”之类的字眼，阿泰莎终于还是没绷住。
“喂，我说你……”
“啊啊，抱歉抱歉。”
还没等她说什么，安提布尔就先开了口。他摆摆手，露出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容，“阿泰莎小姐你刚才那直截了当的风格，实在太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类了，没忍住就多确认了一会儿。”
毕竟这么头铁的人类的确很少见是吗？
阿泰莎忍不住又想起了之前伊菈与蒙嘎对峙的那副场面。
果然，自己还是多少受到那家伙的一些影响了吧……
“不过，阿泰莎小姐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哦？”
果然还是一无所获，也对，谁会对刚见面没多久的人直接说实……嗯？
“等等，你说什么？”阿泰莎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安提布尔，而后者则是露出了一个狐狸一样狡黠的笑容。
“就是阿泰莎小姐刚刚听到的那样哦？”
“不过……您确定自己真的想听吗？”安提布尔笑盈盈地看着面前的女斗士，“您也明白的吧？有的事情，知道了之后就没法回头了哦？”
那一瞬间，阿泰莎犹豫了。
而仿佛是看穿了这一瞬间的犹豫一般，安提布尔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变戏法一样从墙面上扯出一样东西，直接扔到了阿泰莎手里。后者一把便将其接住，摊开手定睛一看，却看见了一个精巧的木质哨子。
“嘛，好好考虑一下吧。这种事情越多人来帮忙越好，不过一旦知道，就不可避免的要被卷到旋涡里面咯~”
“等你考虑好的时候，就吹响这个哨子好啦~”
安提布尔笑嘻嘻地伸手抓住了阿泰莎的手腕，后者下意识地一避，但随即便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没避开。
“好啦，她们差不多也聊完了，咱们也该回去咯~”
“回……等等！等下！我还没——”
“走咯，出发~”
于是，阿泰莎再次经历了一次混乱色彩带来的精神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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