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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觅死者

    当安提布尔拽着阿泰莎从画中跳出来的时候,伊菈和琼昙正好结束了对话,肩并肩从角斗场里走了出来。

    “看来我们回来的正是时候欸,你说是吧,阿泰莎小姐~”

    “……别跟我说话。”阿泰莎一只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强压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用强大的意志力尽全力让自己不要当众吐出来。

    伊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疑惑的看向了安提布尔。后者只是一脸无辜地反过来看着她,思考片刻后,伊菈看阿泰莎似乎除了想吐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反应,也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她当年在军队里训练的时候,操练过了头的小伙子们也都是这幅德行,过一会儿大概自己就好了吧。

    “看起来你们聊得还不错?”安提布尔背着手弯下腰,从下方打量着面前两位女性的脸。也真难为他能从两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看出‘聊得不错’这一点来。

    “虽然过程麻烦了些,不过从结果来看……总体上还是好的吧。”琼昙微微偏过头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来的时候我都做好被狠狠地敲诈一笔的心理准备了,不过伊菈小姐意外的好说话呢。”少女头顶的猫耳灵巧地弹动了两下,尽管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从尾巴摆动的幅度来看,她的心情很不错。

    “……?”

    伊菈没有说话,不过她的疑惑却通过眼神传达给了琼昙。后者敏锐地察觉到了伊菈的目光,随即便解释道:

    “毕竟伊菈小姐看起来就是那种很强势的类型嘛……”

    所以这跟会被敲诈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伊菈有些不能理解,不过看了看对方才到自己胸口的身高,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手放在了后者的脑袋上,随意地搓揉了两下。等到手放下的时候,琼昙那本来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已经被她弄乱了。

    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得有些疑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头发就已经被弄乱了。似乎是无法理解伊菈为什么这么做,她不解地扒拉了两下自己的发尾,思索片刻后,什么也没想出来的琼昙放弃了对缘由的思考,只是随意地用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让它看上去没有之前那么乱。

    而安提布尔对她们之间的互动只是笑盈盈地看着,直到琼昙理好头发,他才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的,突然在身前一击掌,“啊!”的一声之后,便向伊菈发起了邀请。

    “说起来,我们在哈弗斯邦克城郊的宅子已经清理好了,正好采买了一些食材,伊菈小姐要不要赏个光到我们那吃个饭?就当给宅子增点人气了!”

    “啊,当然,带上阿泰莎小姐一起来也不是不可以。”

    听见这话,即便是还处在通过画中世界带来的眩晕感之中的阿泰莎,也强打着精神抬起头,露出了不爽的表情。

    “喂,小鬼!能请你不要把别人说得好像是需要得到主人家的许可才能带进场里的宠物一样好吗?”

    “啊啦啦~我可没这么说哦~是阿泰莎小姐自己误会了吧~”

    “你小子……”

    阿泰莎的额角暴起了井字形的青筋,刚打算站起来跟这个精灵小鬼好好理论理论,伊菈便率先开了口。

    “算了,时间不早了,再过会就要宵禁了。”

    在宵禁开始的时候,巡街的守卫会到角斗士营房里敲门检查。这样做是为了防止角斗士暗中逃跑,尽管哈弗斯邦克有相关的法律,但每年逃走的角斗士仍然不在少数。

    也正是因为这项规矩在,如果太晚回去,将会受到守卫烦人的盘问。这些都是阿泰莎告诉她的,用她的话说:“那些孬蛋草包的问题简直和他们曾祖母的裹脚布一模一样,又臭又长!”

    伊菈也不喜欢麻烦,所以这种会引来麻烦的事情,她还是想尽量避免。

    安提布尔似乎也理解伊菈的心思。在听到伊菈的拒绝之后,他也没多作纠缠,只是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膀。

    “那真是遗憾……不过也确实,这个时间邀请女性到家中做客的确不太好,是我考虑不周。”

    不,我觉得这家伙应该不是在意那个……不如说她就不会在乎那种事!阿泰莎在心里默默地吐槽道。

    安提布尔这次似乎真的只是陪琼昙来见伊菈的,并没有过多地纠缠伊菈,多聊了几句之后,见天色已晚,便跟伊菈告别,带着琼昙往回赶去了。

    回去的路上,琼昙看着安提布尔的侧脸,见到那嘴角上扬的弧度,忍不住问了一个在心里压了很久的问题。

    “安提布尔先生,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对伊菈小姐突然说那种话呢?”

    “那种话?”

    刚刚从画里跳出来的安提布尔先是疑惑地看了琼昙一眼,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的一敲掌心。

    “啊啊,你是说我跑出去找伊菈小姐的那天晚上啊……真奇怪,我当时明明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的……啊,莫非是琼昙小姐你亲自跟踪我吗?”

    “不是啦……”

    琼昙无语的摇摇头,如果是她亲自出马的话,倒是的确能让安提布尔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但她可没有那么闲……那天晚上她正在潜入贵族宅邸里打探情报呢。

    “是啾啾告诉我的。那天它出去打牙祭,正好就看到你和伊菈小姐在街上走……”

    那只小知更鸟回来之后叽叽喳喳的把看到的全都告诉了琼昙,描述之详细,甚至让琼昙觉得自己像是看了一场纪录片一样。

    叹了口气之后,琼昙继续追问道:“所以为什么忽然要对伊菈小姐说‘不要死’呢?她明明很强吧……”

    即便是不擅长打架的琼昙也能一眼看出来,伊菈绝对不是轻易能被打败的存在。

    虽然没怎么动过手,但琼昙的直觉很准。只是看上一眼就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厉害角色,外强中干、装腔作势的人是骗不过她的眼睛的。那些人就像是狗仗人势的猎犬,声音很大,看起来很强,打起来也比普通人厉害一点,但也强的有限。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那个蒙斯克就是代表之一。

    而伊菈给她的感觉,却像是一头正值壮年的黑豹。强大并没有成为她傲慢的资本,反而成了沉稳的点缀。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更高效地杀死对手,即便是最精湛的刽子手,在杀人这门手艺上,恐怕也不是伊菈的对手。

    这样的人,即便是在强敌环伺的角斗场里,怎么想也不至于需要其它人对她说“不要死”吧?

    琼昙难以理解安提布尔的想法,而或许是受到猫兽人种族特性的影响,她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索性便直接问了过来。

    而安提布尔听到她的问题后,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神秘的笑了笑之后,反问了琼昙一句:

    “如果是你的话,在面对那头狮子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欸?我吗?”琼昙愣了一下,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我的话……应该会比较保守地打吧?就算武器被夺走了我也应该会选择跟狮子周旋,伺机拿回武器,或者用更保险的方法扑到狮子的背上绞杀它……前提是我如果有那个力量的话。”

    “也就是说,这就是琼昙小姐你认为的最保险的,也是正常人可能会采取的打法对吧?”

    琼昙被问得莫名其妙的,一副“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的表情。即便没回头,安提布尔也能猜到她的想法。会心一笑之后,他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么,为什么伊菈没有选择保险的打法,而是选择了跟狮子正面对抗呢?”

    “这……”

    琼昙想说,那是因为伊菈足够强,完全可以采用这样的方式战斗。可仔细想了想后,却又觉得不太对,便陷入了沉思。

    诚然,强者可以倚仗自己的实力,选择更为激进的策略,因为那样更有效率。可问题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强者知道自己很强大”的前提下才能成立的。

    问题是,根据维持者的情报来看,大家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差应该不会超过一个礼拜,而琼昙了解到伊菈是昨天才来到角斗场的。以她对维持者的了解,很可能那就是伊菈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而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大家都是普通的人类,是绝对没法正面与那种凶兽抗衡的。

    就算伊菈凭借维持者的兑换或者灵能获得了那种程度的力量,可她又怎么能保证自己的力量能跟狮子分庭抗礼呢?

    在这短短的两天时间内?对一头几乎从未接触过的异世界凶兽?

    无论如何,这种行为也太鲁莽、太危险了。伊菈表现出的那种沉稳形象,让琼昙觉得她应该不是一个鲁莽无谋的人……可那样的话,她又为什么这么做?

    看到琼昙沉思的模样,安提布尔轻轻笑出了声。

    “想不通是当然的。因为琼昙小姐你不会从那个角度去想啊……我来帮帮你吧。”

    他停下脚步,转身过来,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

    “别那么死板,亲爱的小姐……引入一点新的概念,大胆一点,新奇一点……一种普通人一般不会有,但对某些人来说却理所当然得概念……”

    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这段话就仿佛是一个无聊的谜语,让人烦不胜烦。但这些话听到琼昙的耳朵里,却如闪电般照亮了整个思绪,令她抓住了那一丝捉摸不定的灵感。

    “她是……在寻死吗?”

    这个念头让琼昙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在惊愕之余,将这个前提条件代入进去之后,琼昙却发现,那些她所难以理解的事情,仿佛都一下子变得合理了起来。

    在战斗中采取激进的策略,在明知劣势的情况下以短击长,有意地涉足危险的未知事件,近乎挑衅一般地对强大而暴虐的食人魔当面对质……这一切看似不合理的行径,实际上都是在追逐危险,都是在将生命当做筹码去赌博。

    这种求死的心理甚至影响到了她在赛场上的行为。杀死每一个自己的对手,就是在告诉后面的挑战者:没有认输的余地。上场之后,就只有两个可能:输给她,然后死。或者杀死她,然后活。

    伊菈或许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但当一个人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甚至迫切地想要死去的时候,她又怎么可能对陌生人的生命怀有敬意呢?

    “失去了对生的渴望,于是尚在呼吸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而言都是难以忍受的。”安提布尔的声音悠悠地从一旁传来,精灵少年看着远处缓缓坠下山谷的夕阳,发出了一声悠久的叹息,“倘若放任不管的话,那孩子早晚会去挑战自己绝对战胜不了的对手吧。”

    因为渴望死亡,所以追逐危险。

    而又因为承诺,所以拒绝死亡。

    一个承诺,并不能让她停下奔赴死亡的步伐。最多也只能让她从寻找不可抵挡的对手,到现在那种,将自己的性命悬于一线的程度。就像踩着刀尖起舞的舞者,游走在死亡的边缘,进则死,退则生。

    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而已。

    只是这样便已相当不易。

    因为追逐死亡,所以不畏死亡。因为不畏死亡,所以勇往无前。而又因为承诺,而拒绝轻易的死去……不死的怪物,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一个求死不能的觅死者。

    琼昙似乎明白了。

    但,还有问题没有解开。

    “为什么伊菈小姐会向一个刚刚认识一天的人许诺呢?”琼昙在心里默默地想,“为什么安提布尔先生又不希望伊菈小姐死呢?”

    “在那一天之前,他们明明还都是陌生人。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只有观众和表演者这样一层……”

    “人和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彼此成为不希望对方离开,以及可以许以承诺的朋友吗?”

    “我……果然还是不太懂啊。”

    “不过……”

    琼昙头顶的猫耳竖直了起来。

    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想要知道为什么,想要了解这看似不正常的关系背后的根源。

    一定还有她不知道的更深层的原因……

    她要弄明白这些。

    因为好奇。

    于是,少女在暗中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