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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易

    再无需多言任何关于神祇痛苦时的扭曲抽搐与哀嚎。

    正如祁荒所言,巢冠山这个名字暗示了太多。

    结缘神从一株无想无识的灵芝,幸得造化点破,产生一昧灵光。

    本身是夺天地造化的灵物,一身还没有还没有兑现的潜力,本应成就登天之阶,奈何成了当下这副不入六道的扭曲模样。

    不过,这一道登天之阶是要被饕餮吞入腹中了。

    黑色的长管顶端的嘴巴一路啃咬,从结缘神的身体内部一路突破到体表,发现没有东西可吃之后,嘴巴之中发出暴躁的咆哮与嘶鸣,转头再从体表钻入。

    于是,白白胖胖的结缘神如同儿童所做的粗糙针线布偶一般,被黑色的长线,横七竖八,错综扭曲地穿刺缠绕。

    不需要多久,结缘神就要被吞噬殆尽了。

    岛田英利还在发懵,苏穗穗搭弓射箭,一道萦绕金色起雾的鹿角箭矢直射饕餮的面门。

    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的岛田英利身上一个激灵。

    的确,她是精神有些异常,但她的目标是消灭结缘神,至于是借他人之手,还是被自己亲自杀死,其实她并没有旁人想的那么偏执。

    那么用脚都能想出来,即使对这两个外来者的力量不甚了解,但是现在能吃掉结缘神的祁荒,姑且还称它为祁荒吧,是此刻两个强弩之末的人能够挑衅的吗?

    饕餮很轻松的用牙齿咬住那根尾端还在不断颤动的长箭箭头。

    没有其他五官,只有一张嘴的黑色脸上,嘴角向上极不自然的裂开挑起。

    那张脸从侧拧,到完全没有任何难度的后转了180度,在背后面对着着苏穗穗和岛田英利。

    苏穗穗远隔着将近几百米的距离,头上豆大的汗珠却一滴一滴的噼啪落在脚下的草丛泥土中,还有一些汗珠划过脸颊,悬在了她尖俏的下巴上。

    苏穗穗却是莫名的笑出声来,转头对着岛田英利说:“你以为我们不会成为餐后甜点吗?我看之前你把他耳朵切下来的时候也挺利索的,一定要努力活下来啊。”

    岛田英利顿时在心中大骂,这对男女简直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神经病。

    她还来不及将抱怨诉诸于口,那道踩在结缘神庞大身体上的黑色身影一跃而下,轻轻落在地面,之后三者的距离瞬间缩短。

    百米的距离只需要区区三秒钟而已。

    三秒的时间足够苏穗穗搭箭,拉弓,瞄准。

    搭靠在左手虎口处的箭头,稳定的移动,追索着饕餮的身影,没有一丝颤抖,但却悬而未发。

    直到那裂开了无声嘴巴的黑色身影出现在身前5米的距离,苏穗穗搭扣在弓弦上的拇指骤然松开。

    松开弓弦的刹那,整个人化作一道水雾骤然消散。

    几乎与此同时,饕餮突兀伸长伸掌的右手,锐利的黑色指尖几乎就要触到苏穗穗光洁的额头。

    但也正是因为饕餮如此一副不闪不避的样子使得那只长箭钉在了它的胸口。

    然而,胸口骤然裂开的嘴巴,依旧是轻松地咬住了长箭的箭头。

    “慧剑”,或者说是“慧箭”发动!

    不再追求彻底的杀伤,只需要更精准,更细微,更节省力量地去杀死某一个念头或者某一段思维。

    就像人们走过一段街道时,常常无法想起就在上一秒看到的商店名称一样。

    苏穗穗并非让饕餮去遗忘她这个攻击目标,只需要这头异兽稍稍忽视她的下一个落脚点就够了。

    “王八蛋,把你这一身黑皮给姑奶奶我脱下来!”

    咬牙切齿碎碎念叨着的苏穗穗,雾化后凝实的身体,在饕餮背后三米处显现。

    挨了一箭的饕餮略微的迟钝和茫然,但是它背上张开的几张嘴巴,发出了刺耳的噪音。

    回过神的饕餮,转身撩抓,手臂再次轻松延长三五米,横扫而去。

    苏穗穗的身躯刚刚凝实,面对急速抽来的利爪,腰肢与腿齐齐用力,看上去轻柔的腰肢,以更快的速度后仰。

    就在后背即将接触到地面的这一过程中,她手中的再次拉开弓弦,空间狭小,弓只半开。

    足够!

    长箭再次被饕餮肩膀上的嘴巴咬住。

    饕餮的手臂如鞭,五指如刀,回手抽撩的这一击,将地面也撕开五道细而深的长痕。

    只是同样,在苏穗穗的后背即将撞击在地面的刹那,整个人如同泼在地面上的一盆水,只余下湿润的气雾消散。

    抽出这一击之后,饕餮反常地摇晃了一下。

    除了让对方忽视自己的落脚点外,苏穗穗只在这一箭上附带了两个字的念头:

    “祁荒!”

    看着对方摇晃的时机,岛田英利也抓了个巧,或者说她恐惧于在近身的空间与祁荒搏杀。

    红色的菌丝如同锁链一般,缠绕住御神刀的尾端,女医生将长刀远远投掷而出。

    长刀瞬间钉穿饕餮的前胸后背,眼见得造成伤害,岛田英利想要拽着菌丝,抽回御神刀。

    但是御神刀贯穿的位置原本是黑色的外壳,伤口骤却然扩大,上下边缘生长出白色的牙齿,一前一后咬住长刀,将御神刀牢牢的锁死在饕餮的身体中。

    从菌丝上传导而来的沛然大力,在岛田英利角力的想法还没产生之时,她的身体便已被拽到了半空之中。

    半空之中的岛田英利只来得及蜷起身子,红色的菌丝不断抽取着她的血液,蔓延攀爬到的肩上,甚至越过肩胛顺着静脉蔓延向女医生的心脏。

    迎接岛田英利的是一记暴力的抽踢,蜷起的双手小臂与双膝承接了那爆裂的力量。

    只来得及感受到骨裂的疼痛,以及被击飞时眼角余光所感受到景色飞快的倒退,岛田英利脑中一片空白。

    苏穗穗当然没有浪费如此之好的机会。

    但这一次她却收起了鹿角大弓,欺身上前,并指如剑。

    思维与念头在这方寸之间,刹那之始,仿佛被拉长到无量。

    身形凝实后还在逸散的水汽、

    地面之上飞溅的泥土、

    断裂的草茎、

    女子眼前飘飞的青丝,

    黑色饕餮身上无数的嘴巴、

    口腔中亮起的粒粒白光,

    以及,

    锐利如锋的剑指。

    苏穗穗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整只右手,都快被饕餮头面上的那只嘴齐腕咬断。

    断痴求慧剑,济苦得慈航。

    下一句是,

    不动为吾志,无何是我乡。

    再下一句是,

    可怜身与世,从此两相忘。

    “我偏不忘!”

    “祁荒!!!”

    未命名—乙寅壹,

    东华,渔阳,市郊。

    一处与现实相交,却又勾连着无数的高维信息与构材体系的小院中。

    粗糙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带着接近胳膊肘的长筒橡胶手套将一只精致小坛子中的泥土,一点一点挪到一旁的花盆里。

    带着粗大黑框眼镜的脸上,神情专注而认真,但是这种行为却被头上不时掉落的树叶给打断。

    萧子规沉默片刻,站起身来,仰头看去。

    在院落中有一颗五人合抱之粗的笔直大树,但只见其根,未见其顶。

    树木高而笔直,直通天际。

    而在离地面最近,横生的树枝上坐着一位,穿着白裙神色娇俏的漂亮姑娘。

    就像是每个男生常常能在他的义务教育生涯里所见到的那样,一个班级通常有一个性格活泼又长得漂亮的姑娘,还有一位沉默寡言,温柔漂亮的姑娘。

    但常常,八成的男生和这两种姑娘都没什么关系。

    树上的姑娘无疑是前一种。

    但是萧子规的语气却不那么客气:“句芒,你给我下来。”

    但是白裙姑娘却不吃她这一套。

    她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按住裙角,重心下坠,倒挂在树上,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后土,上次我看新闻说你们农科院里养的猪跑了,你猜猜看,视频里面那个被拱到田埂下面的人是谁呢?”

    萧子规的脸更黑了,因为那就是她。

    但两人即将爆发的争吵被一旁放在石桌上无风自动的一本书,书页哗啦翻动的声音所打断。

    “廖老头,又有人得了真传?”句芒好奇地问。

    所谓真传是指当一些传承的拥有者,得到一些特别的境遇时,能抢先一步完成重光进阶上章时所需要的传承真意。

    如果不是有句芒问起,估计没人会注意到这个腰板略显佝偻,静静地坐在石桌旁的石墩上,沉默寡言的老人。

    被人叫做老头的他并不生气,只是出神地看着,端起的茶盏上尖细的茶叶翻涌不止。

    就像无数寻常老人那样,被人问起,过了两三秒,廖济才才回过神来,他瞅了两眼桌上自然翻开的书籍,略显刻板的嘴角带着一丝丝皱纹挑起了一点笑意。

    句芒自然是耐不住性子了,从6米高的树干上轻轻落下,急不可耐的探头去看。

    “饕餮?这颜色不对吧,都快黑里发红了,是不是快要被夺舍了吧,契合度这么高,他是个神经病吧?”

    廖济才瞥了一眼句芒,后者无辜的吐了吐舌头。

    的确,书上原本由端正行楷书就的饕餮二字,逐渐笔画开始扭曲,黑中泛红,仿佛是以朱砂描写。

    萧子规拎着花铲走了过来,皱眉问道:“需要我使点力吗?”

    廖济才还是挂着笑意摇了摇头,他先是从一旁开了封,却没有饮用的酒坛中倒出一小盅,之后他随意的将这一盅酒倾撒在粗大树木的根部。

    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老书袋子,丹铅录上每多个名字,我就陪你一杯酒,我没食言。”

    随后这张通常只是刻板威严的脸面上,有一丝狡黠的笑意:“我以茶代酒,你全干了。”

    说着廖济才用食指弹了弹紫砂茶盏,杯中的毛尖翻涌滚动,最终竟是奇异的在茶水之中定住了形。

    看到最后茶叶定下的形,廖济才呵呵的笑了几声,最后的模糊言语随着茶水一饮而尽。

    “乾,元....”

    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