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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梁山惯例,断人后路

    李应接口道:

    “哥哥,这朱仝,身长八尺四五,有一部虎须髯,长一尺五寸,面如重枣,目若朗星,似关云长模样,人称‘美髯公’。他原是富户出身,疏财仗义,武艺超群,在县中担任巡捕马兵都头,如此好汉,落得个刺配沧州,何不去救了他来,同去二龙山?”

    林冲笑道:

    “英雄所见略同,众兄弟先回二龙山安顿了,我自去沧州一行。那横海郡有柴大官人,托他上下走动,当不太难……”

    想了想,又说:

    “我有个妹妹,叫仇琼英,之前跟我练了些剑术、飞刀,甚是调皮,常闻李兄善使浑铁点钢枪,背藏五把飞刀,能百步取人,神出鬼没,上山之后,劳烦多多指点些,莫让她荒废了武艺!”

    李应一听,顿时为难道:

    “哥哥,我一个粗鲁汉子,却不好教她,不若请三娘代劳?”

    林冲想了想,便道:

    “李兄教她飞刀,三娘指点剑术,拜托了!”

    说罢,纵身一跃,便闪了出去。

    这一路疾奔,到沧州府时,正是七月十五日,盂兰盆大斋之日,年例各处点放河灯,修设好事。

    林冲到时,天色已晚,便在知府宅前候着。

    待得夜幕降临,便见朱仝出府而来,身后侍婢叫道:

    “朱都头,小衙内要去看河灯,夫人分付,你可抱他去看一看!”

    朱仝道:

    “小人抱去。”

    只见照壁背后转出一个小衙内来,方年四岁,生得端严美貌,内穿一领绿纱衫儿,头上角儿拴两条珠子头须,唤了一声:

    “朱伯伯,抱抱!”

    朱仝笑容满面,俯身抱起,便扛在肩上,小衙内咯咯直笑,双手扯住朱仝长髯,朱仝也不以为意,就转出府,往地藏寺里去看点放河灯。

    林冲一拍胸口,默默跟了上去。

    那时恰才是初更时分,朱仝肩背着小衙内,绕寺看了一遭,却来水陆堂放生池边看放河灯,那小衙内爬在栏杆上,看了笑耍。

    朱仝在后护着,忽觉背后有人拽他袖子道:

    “哥哥借一步说话。”

    朱仝回头看时,却是雷横,吃了一惊,便道:

    “小衙内且下来,坐在这里,我去买糖来与你吃,切不要走动。”

    小衙内道:

    “你快来,我要去桥上看河灯。”

    朱仝道:

    “我便来也。”

    转身却与雷横说话。

    “贤弟因何到此?”

    雷横扯朱仝到净处拜道:

    “自从哥哥救了性命,和老母无处归着,只得上梁山泊投奔了宋公明入伙,小弟说哥哥恩德,宋公明亦然思想哥哥旧日放他的恩念,晁天王和众头领,皆感激不浅,因此特地教吴军师同兄弟前来相探。”

    朱仝道:

    “吴先生现在何处?”

    背后转过吴学究道:

    “吴用在此。”

    言罢便拜,朱仝慌忙答礼道:

    “多时不见,先生一向安乐。”

    吴学究道:

    “山寨里头领多多致意,今番教吴用和雷都头特来相请足下上山,同聚大义。到此多日了,不敢相见,今夜伺候得着,请仁兄便那尊步,同赴山寨,以满晁宋二公之意!”

    朱仝听罢,半晌答应不得,便道:

    “先生差矣!这话休题,恐被外人听了不好。雷横兄弟他自犯了该死的罪,我因义气放了他,出头不得,上山入伙。我亦为他配在这里,天可怜见,一年半载,挣扎还乡,复为良民。我却如何肯做这等的事?你二位便可请回,休在此间惹口面不好!”

    雷横一听,又道:

    “哥哥在此,无非只是在人之下,伏侍他人,非大丈夫男子汉的勾当,不是小弟裹合上山,端的晁宋二公仰望哥哥久矣,休得迟延自误!”

    朱仝不悦道:

    “兄弟,你是甚么言语?你不想我为你母老家寒上放了你去,今日你倒来陷我为不义!”

    见他生气,吴用便笑道:

    “既然都头不肯去时,我们自告退,相辞了去休。”

    朱仝拱手道:

    “说我贱名,上复众位头领。”

    一同到桥边,朱仝猛一回头,却不见了小衙内,叫起苦来,两头没路,正待去寻,雷横扯住朱仝道:

    “哥哥休寻,多管是我带来的两个伴当,听得哥哥不肯去,因此到抱了小衙内去了,莫急,我们一同去寻!”

    朱仝一阵头皮发麻,只得嘱咐道:

    “兄弟,不是耍处。这个小衙内是知府相公的性命,全然分付在我身上,切莫让他害了!”

    雷横道:

    “哥哥且跟我来。”

    三人离了地藏寺,径出城外,朱仝心慌,便问道:

    “你的伴当,抱小衙内在那里?”

    雷横道:

    “哥哥且走,到我下处,包还你小衙内。”

    朱仝道:

    “迟了时,恐知府相公见怪。”

    二人支支吾吾,只骗他往远处走,朱仝暗暗叫苦,却被他捉了把柄,奈何不得,只好一路跟来,离城约走到二十里,只见迎面一人走来,那人生得八尺来长,淡黄骨查脸,一双鲜眼,没根髭髯。

    远远便在前面叫道:

    “我在这里。”

    朱仝抢近前来问道:

    “小衙内放在那里?”

    那人唱个喏道:

    “小弟石勇,拜揖节级哥哥,小衙内在这里。”

    朱仝瞪眼喝道:

    “你好好的抱出小衙内还我!”

    石勇指着头上道:

    “不瞒哥哥,那小衙内被我拿些麻药,抹在口里,直拖出城来,如今睡在林子里,你自请去看……”

    朱仝心急,也不及打他,忙乘着月色明朗,径抢入林子里寻,左看右看,却不见人,终在一棵树下丢着小衙内那绿纱衫儿,刀痕俨然,血迹未干,朱仝心下大怒,奔出林子来,早不见了三个人。

    四下里望时,只见那石勇远远地拍着朴刀叫道:

    “那小衙内已去地府投胎了,若不忿时,和你斗二三十合!”

    朱仝性起,奋不顾身,拽扎起布衫,大踏步赶将来。

    石勇回身便走,背后朱仝赶来,也不等他迫近,只闷头直奔,缀得略远了些,又在前面撩拨:

    “来来来,和你拼个你死我活……”

    朱仝恨不得一口气吞了他,只是赶他不上,赶来赶去,天色渐明,石勇在前面急赶急走,慢赶慢行,不赶不走,钻进一个大庄院里去了。

    朱仝看了道:

    “那厮既有下落,非杀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