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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东北男人

    两天后,老魏回来了。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老魏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是坐着一辆很气派的奔驰轿车回来了,而且老成的脸上挂满了喜悦,让人感到踏实和放心。看来,沈阳之行是发生了奇迹。当天晚上,小倩和陈伟主动提议清老魏两口子吃饭,算是压惊也算是祝贺。本来老魏提出是不是也请木村一起来并征求小倩两口子意见的时候,陈伟脸色阴沉着没有说话,小倩心里明白,为了不破坏气氛,也就说日本人平时不喜欢没有提前预约的宴会当借口。老魏尽管觉得人家这段时间挺辛苦的,心里过不去,不过既然小前两口子不希望他来,也就不好扫了大家的兴。

    那天晚上,他们选了一个雅致的包间。落座之后,平时几乎一点酒也不喝的老魏一反常态地连喝了两瓶啤酒,很快就有了些许的醉意。本来,老魏尽管成熟干练,但平时却是一个不爱多说话的人。也许这件事太惊心动魄了,简直就是从死亡里走了一遭一样,老魏至今还有点惊魂未定的感觉。因此,酒一入肚,匣子也就渐渐打开了。于是,大家听到了一个真实而惊险的故事。

    那天老魏急匆匆地包了一辆出租车,急如星火地赶往沈阳。一路上,脑子里有时在不住地飞转,有时候就像被冻住了一样什么也想不起来。就这样,晚上八点多到了沈阳,匆匆找了个快捷酒店住下,晚上连洗澡也忘了,匆匆吃了点东西,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丽华自己平安到达的消息。然后连衣服也没脱就倒在床上,脑子里在盘算着怎样应对明天即将到来的困境,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大早,老魏就起来了,匆匆赶往沈阳天富外贸进出口公司。这是家很大的公司,整整两个楼层都是公司的办公楼。老魏在附近小吃铺吃了一碗豆腐脑和两个包子,就早早地来到了公司门口。还有一个小时才能上班,老魏就在公司门口转悠,引得公司值班室的人用警惕的眼光注视着他。好不容易到了上班的时候了,老魏看到富态威严的天福公司老总王天富从那辆熟悉的奔驰上下来。老魏不敢马上迎上去,等到一行人陆陆续续进了办公楼,老魏才走了进去。经过值班室登记后,老魏走到王天富的办公室,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敲了敲门。随着一声威严的“进来”,

    老魏打开了门,看到魁梧而严肃的王天富坐在正中的椅子上,赶紧陪着笑脸走上去:“王总您好!”

    王天富在商界可以说是一个传奇人物,从一个没人注意的下岗职工开始,仅仅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就从一个走街串巷的小商贩成了一个在东北几乎人人皆知的商业大亨。也许成功人士经历的风风雨雨太多了,各种历练形成了不怒自威的仪表,令人简直不敢仰视。

    王天福对方似乎很吃了一惊,本来老魏就没有一个斯文精炼的外表,加上这一天来发生的一切,看起来极度疲惫和沧桑。王天富别看是一个很成功的人士,但是他很可贵地保持着吃苦耐劳的习惯和意识,因此他对同样吃苦耐来的同行也非常认可和信任。多年来与老魏的交道让他对老魏有了很深的认同感,这也是他们合作多年从没有发生不愉快的原因。昨晚他也半夜没合眼。国外客户非常严正地警告他,三天之内一定把合格的产品发过来,否则要追究违约责任并要求赔偿。三天!只有三天,能来得及吗?如果真地完不成,那么就意味着辛辛苦苦打开的外贸市场瞬间化为乌有,而且也再难与外商有任何合作的可能了。所以他看到老魏的时候,怒气一下子涌了上来。但是他努力克制住内心的火气,只是让老魏到旁边的会议室先等一会儿,他们一会再谈这个问题。

    等待的时间真的很漫长,就像是在法庭上等待判决的嫌疑犯一样的煎熬。终于,公司的高层几个人都过来了,老魏注意到除了公司领导之外,还有他认识的公司法律顾问也来了。这使他更感到事态的严重。尽管没有人说话,但是让人感到了紧张和压抑。

    短暂的沉默之后,王天富说话了,他对老魏说:“我们合作这么多年,竟然发生这种事情令人意外和遗憾。你也知道,生意场上可能一百次不出问题是正常的,可是一次意外就是反常的。不能因为是老客户就姑息这种行为,因此公司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会采取自己的行动。希望魏经理能够理解。”

    “我知道,王总。”老魏开口了,他本来也不是那么能言善辩,但是经过一夜的思考,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因此,也有条理地把自己要说的话表达了出来,。

    “王总,各位先生,我对不起你们,是我给你们造成惹了事,我老魏是个实在人,不会往回退。该我承担的我不会犹豫。没有天福也就没有我们丰茂的今天,没有你们也就没有我魏忠良的今天,怎么惩罚我都不过分。我咨询过律师,我知道我该承担的责任,这笔业务价值30万元,我会按照违约赔偿比例进行赔偿。”说着,从随身携带的提包里拿出一个很大的信封,打开一一放在大家面前。“按照惩罚赔偿,我应该赔偿咱们公司60万元。我没有那么多的现钱。我手头只有20万,这是我的房照,小地方房子不值钱,但是也值30万,这里还有我手头买的天马药业的股票,也至少值10万,就算是我对咱们公司的谢罪了。我能走到今天,多亏了王总和各位,谢谢你们了。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想说话,所有人都在默默地注视着他。过了半晌,只听王总问他说:“你把房子给我们,你住啥呀?”

    “王总,这没啥,我原来就是租房子住的。大不了再租呗。王总不用为我担心,只要能挽回咱们公司的损失,不让我太内疚就行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呆住了。这条出乎他们的意料了。尤其是王天富,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对商场上尔虞我诈、藏奸耍滑的把戏他看得太多了。在利益面前,人性的丑陋展示得一览无余。他们原以为今天老魏来无非也就是为自己争辩,或者打悲情牌,以减少自己的损失,为此,见惯了这些伎俩的他们每个人都不是吃素的,见招拆招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但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准备好的一切竟然一招都没用上,对方连一句争辩的话都没说,一上来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承担下来,而且诚心诚意地全部赔偿,甚至连自己的遮风挡雨的房子也拿出来了。这种宁可在马路上淋雨也要讲诚信的商界硬汉子谁见过?

    王天富挥了挥手:“魏经理,你先把这个收起来。我不是房产局,也不是银行,不收抵押品。这么吧,你先回宾馆去。一会儿我给你打电话。”

    老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暂时先回宾馆了。心情忐忑地等着。

    到了11点,王天富的电话没有等来,他的秘书却亲自来接他了,说是王总要请他吃饭。老魏以为听错了,忙问是怎么回事,秘书说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奉命行事。这样,老魏就随秘书来到了亚太酒店。在一个高级华丽的包间里,上午见到的那些公司高管居然都来了,只是那个公司法律顾问不见了。

    对着满脸狐疑的老魏,王总今天显得兴致特别高。因为他已经成功地解决了和外商之间的误解。王总特意让老魏坐在他身旁,这使老魏既意外又受宠若惊,不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大家落座之后,王总也没客套,先喝了几杯酒,然后脸色郑重地说:

    “下面大家端起酒杯来,我们一起敬魏经理一杯。”话音刚落,大家竟然一起恭恭敬敬地举起酒杯来,并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老魏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是来负荆请罪的,怎么眨眼间成了座上宾?这是在做梦吗?

    “王总,这……这可使不得,我是来给你们赔罪的。”老魏诚惶诚恐。

    “先喝了再说。”王天富拍了拍老魏肩膀。

    众人一饮而尽,王总开口了:“魏经理,老魏,不错,你是应该给我们天福集团赔罪,我确实也做好了惩罚你的准备。可是,没想到,你却给我,给我们上了一课。而且这一课可比我要对你的惩罚值钱多了。我呢,请你喝酒,就是为了交学费。哈哈。”

    “上课?交学费?”老魏糊涂了。

    “是的,商场上啥样的人我王天富没见过?我出道以来,坑我的人有、骗我的人有,背叛我的人有,想方设法占我便宜的人更是数不过来,背后捅刀子的人呢,有!钱就是一面镜子,最能照出谁是人,谁是鬼。可是,今天你,你这个土得掉渣,你这个长得比我还磕碜的老魏,竟然能把自己的房子卖了还我债。我王天富活了四十多年,这样的人我就没见过,今后肯定也不可能有多少。这样的人,做人,讲究;做朋友,值得;做生意,放心。你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咱们做生意是为了钱,但是咱们活着可不是为钱。这么浅显的道理,我怎么就一直不明白呢。你说,你不是给我上了一节课吗?值得!来,咱哥俩单独干一个。”

    老魏激动起来,“王总,是我对不起你。”

    “别说了,你不说我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对手下还得厉害这点,他们才不会偷懒耍滑,这是你糊涂,该说你不是的还得说你。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也不容易。我们呢,都是吃这碗饭的,再说这么多年了,感情还是有的。就冲着你今天这几句话,你这个朋友,我交了。”然后转向他的手下:“看着没,做人就要这样,如果你们都能像他这样,咱们的生意还愁做不大?”

    酒越喝越热烈,话越说越投机。双方都有了一些醉意,但是商人特有的清醒却都是有的,两人商定如何把这次危机渡过去。

    “好的,魏老弟,你的赔偿我不要了。但是有一点,俗话说再一再二不能再三,但在我这里再二都不许出现。以后如果再出这样的事,我可要连本带利一起和你算。那些货物大部分还是没问题的,只有十分之一左右需要替换,你赶紧在两天之内给我弄齐,给我连夜拉过来,这一页就翻过去了,咱们以后再翻新的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第一百页好不。”

    老魏感激得不行!马上表示这就动身回去,连夜准备。王天富得知老魏是包出租车来的沈阳,更是觉得老魏创业不易,也是为了节省时间,马上让司机小马连夜开自己的奔驰送老魏回江城。老魏回来后,马不停蹄地找到几家山货供应商,火速补足了货物,找到可靠的配货站,连夜运往沈阳天富集团。这一场对于他们来说惊天动地的灾难终于云开雾散了,这一颗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落地了。

    “我现在还觉得就像一场梦一样,就觉得梦还没醒。”老魏一杯酒又一饮而尽,似乎还有些后怕。

    几天后,老魏得知韩江涛妈妈的葬礼在南山殡仪馆举行了。那天,韩江涛回来得晚了,等赶到医院的时候,老太太已是弥留之际,浑浊的眼睛只是看着儿子一家,却说不出话来了。韩江涛只是匆匆看了母亲一样,就与母亲永久地别离了。想到妈妈为自己吃了一辈子苦,什么福也没享到就离开了人世,韩江涛就难受得不能自已,四十多岁的一条汉子泣不成声。

    那天,天气很阴沉,老魏、丽华、小倩、陈伟都来了。他们看到韩江涛眼睛都哭肿了,瘦削的脸更加憔悴。这么大个人就像是个孩子一样,丽华第一个就忍不住抹开了眼泪,众人心情都不好,只能劝韩江涛节哀。

    谁也没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木村竟然也出现了。他走到灵堂前,按照中国人的礼节,恭恭敬敬地给老人鞠了三个躬,然后又按照日本礼节,双手合十祈福,用日语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然后走到韩江涛面前一躬到底:“韩先生,对不起,那天是我耽误了您及时回去看望您的母亲。我万分内疚。请您原谅我!”

    韩江涛原来非常憎恨木村这个日本人,但今天看到木村诚恳地道歉,一肚子怨气也就消了。想想也是,人家也是为了工作,身在其位就得谋其政,这不是做人本来就应该有的原则吗?严格来说,人家木村也没有做错。何况自己给人家公司造成了那么大损失,自己又做了些什么?想到这里,他对木村和老魏说:“很感……激你们来参……参加我妈妈的葬礼。木村先生,您做……做得没错,该道……道歉的是我,是我让你……你们无辜蒙……蒙受了损失,是我给你……你们添了天大的麻……麻烦。放心,魏哥,欠的钱我一定还……还上。”

    “说什么呢?”老魏握住了韩江涛的手,“我们是商人,但我们更是朋友,是兄弟。钱是很重要,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钱买不了的东西,就是我们哥们的感情。”

    “魏哥,我啥也不说了。”这句话,韩江涛竟然说得非常流利。

    两人四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这是两双东北男人的手,是两双真正的中国男人的手。

    木村呆呆地看着,他很疑惑,但又似乎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