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遭遇车祸
经过这场折腾，看来孩子的爷爷是真地生气了。第三天，儿子竟然开始念木村教给他的日语了，小倩能想象得出来，老人家一定付出了不少的口舌和努力。渐渐地，儿子也开始和木村打招呼了。木村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还是每天督促小倩叫他定时起床，纠正儿子的日语发音。看到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教孩子，小倩真地很感动。
有一天，木村看到孩子上学很远，就建议说我们是不是能搬到离学校近一点的地方，但小倩知道，那里房价很贵，他们的存款非常吃力。木村表示自己可以利用业余时间到市内外语补习学校去讲课来挣钱。尽管小倩反对，但是他说这是男人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而且很快就联系到了位于新宾中学附近一家叫做“大桥外语学校”的地方去上课，每天晚上很晚才回来，一周只休息一天，第二天早上还要按时起床。小倩很心疼，但是他说，只要能一回家看到小倩就不累了。
本来小倩以为亮亮奶奶和木村的矛盾也就暂时结束了，没想到几天后发生的一件事却使得她又紧张起来，也使得她对木村产生了莫名的惧怕。
一天下午，她下班刚进小区，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喊叫和哭闹，里面竟然有亮亮的声音，她下来了一条，赶紧循声跑过去，只见亮亮和邻居家的涛涛正扭打在一起，两个孩子没命地你一拳我一脚地还击着。亮亮头上全是土，鼻子里鲜血直流，涛涛脸上淤青了一块，很显然，儿子吃了大亏。
旁边的人闻声赶了出来，有几个人还上去拉架。两个孩子正死命地打得难解难分，几个女人根本拉不开，还被亮亮踢了几脚，“这孩子怎么这样呀？”有两个女人不满地嘟囔起来，谁也不再敢上前了。小倩忽然发现这个场面中唯一的一个男人竟然在冷眼旁观，她很奇怪大人为什么不制止？即使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也不能袖手旁观呀。她责怪地看了一眼这个人，这一看不打紧，她立刻僵住了，这个人竟然是木村，这一看可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事情紧急，他也顾不上找木村问责。
小倩没命地跑上前去，用力拉开了两个孩子，旁边也开始有人上来帮忙。亮亮虽然拳脚上讨不到便宜，但是嘴上却不肯吃亏，不住地破口大骂。看到涛涛被人拉开，亮亮觉得是个机会，冷不防冲上去照着滔滔的脸就是一拳，正中鼻梁，也就是孩子劲小，否则鼻梁会被打断的，饶是如此，涛涛鼻子里也蹿出了血，弄得满脸都是，众人吓了一跳。
“这孩子怎么这样呀？”
“怎么偷着下手呢？”
“打得不轻呀！”
“亮亮！”小倩喝住孩子。
“你怎么可以这样？”木村责怪亮亮：“男孩子这样做是可耻的。”
他很生气地拉住亮亮，亮亮看到家里人来了，更是有了底气，没命地试图挣扎开：“放开我，☓你妈，我要打死你！我☓你妈，我要打死你这个王八犊子！”
涛涛吃了亏，哪里忍得住，又扑了上来，和亮亮厮打在一起。涛涛抓住了亮亮的衣领，亮亮揪住了涛涛的头发使劲撕扯。小倩气急了，使劲扯亮亮，但是一时间那里拉得开两个打红了眼的孩子。她转过头来，冲着木村气恼地大喊：
“你干啥呢？快点过来把他们拉开！”
连喊了两声，木村看到小倩真地气坏了，才过来试图扯开亮亮的手：“不要打架了，已经结束了。”
亮亮猛力踢打木村，嘴里还是不住口地骂：“我不用你管，你滚开！小日本鬼子！”
控制住了两个孩子后，小倩问木村怎么回事，木村说两个孩子在这里玩球，为了抢球发生了口角，接着动起了手。
“你为什么不管？”小倩生气地问他：“为什么不给孩子拉开？”
“是孩子的事，他们的事情最好他们自己来解决，大人伸手是对孩子不公平的。再说男孩子打架，谁有本事谁就是强者。”木村竟然振振有词。
这是什么逻辑？小倩气得脸色发青。
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变了调的哭叫声：“亮亮，宝贝，我的孙子，你怎么了？”是婆婆来了。小倩心理顿时一沉，她知道，这事要有点麻烦了。
“妈。这是小孩子打架，现在已经没事了。”小倩赶紧说。
婆婆看到亮亮脸上的伤痕和血迹，马上心疼得掉下了眼泪，连声问是谁打了他的宝贝孙子。小倩不了解情况，看着木村，木村费了好大劲才对亮亮奶奶说了个大概，不听则已，婆婆一听就火冒三丈：“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不制止？你看亮亮被打成什么样子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我没什么呀。”木村语无伦次地说：“这和我没关系呀。”
婆婆不依不饶，“我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有你这么照顾孩子的吗？感情不是你亲生的孩子？你是不是巴不得他被打死才好？你怎么这么狠心呀？我的老天，你这个狠毒的后爹！你就没按好心。我的孙子，你被人祸害成这样，我也不活了！”
哭着喊着蹲在地上，小倩赶紧上前拦住，婆婆就势抓住小倩，“你这个当妈的是怎么回事？不管自己的儿子，向着外人。他不是你生的儿子吗？你怎么会不管他？让人家欺负？你们都是什么人呀。我和你们没完！”
旁边的人越来越多，纷纷指指点点，小倩觉得这样太不像话了，就尽力劝婆婆回家再说。邻居们也来劝婆婆。
“不行，你非要给我个说法不可，要不，我就领我孙子回家。把孩子交给你们，早晚非给人家打死不可。”
“走，亮亮，我们走！”说着，拉起亮亮就走。也不管小倩怎么劝解，婆婆就是不听。
这件打架风波并没有随着他们一走了之而结束。涛涛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可不干了，人家的孙子也不是大街上的垃圾，自然业心疼得要命，气势汹汹地非要找亮亮家算账不可。还要把孩子送医院做CT全面检查，没有问题也就罢了，如果有问题，那就赔偿吧！小倩一个劲地说好话，木村一个劲地给人家鞠躬道歉也不顶用。最后还是涛涛的爸爸妈妈开通，说都是邻邻居居的，难免磕磕碰碰，再说小孩子打架何必当真，也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就此算了，以后多多各自教育自己家的孩子也就是了。
陈伟却不依不饶起来，他不敢找小倩，却找到木村。
“你什么意思？你口口声声说是照顾我儿子，就这样照顾？”
木村歉意地给他鞠了一躬：“对不起，我没有教育好孩子，让您担心了。”
“少来这套！”陈伟压根不买木村的账。“我只问你以一句，我儿子被人打成那样，你为什么不帮他？”
“您说什么？陈先生，我为什么要帮他？这不是孩子之间的事吗？”木村很是不解。
“那要你这个所谓的后爸做什么？”
“做父亲的责任是告诉他以和为贵，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不要轻易与人争斗。”
“那如果别人欺负了孩子怎么办？”
“很简单，如果受到别人无理攻击，就要坚决打倒对方！”木村脱口而出，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如果孩子小打不过人家怎么办？看着他被别人打死？”
“这个就是孩子自己的事了，被人打倒不丢人，不敢还击才是不可饶恕的。”木村又是很干脆地回答。
“胡说八道！”陈伟怒不可遏！“如是这样，我还用你干什么？”
“陈先生，你不应该骂人。我没说错什么。”木村感到不可思议。
“骂你怎么了？我告诉你，如果以后孩子再吃亏了，我找你算账！你等着吧。”
说完，陈伟骂骂咧咧地转身要走。
木村忽然叫住了他：“等一会儿，陈先生。”
陈伟停住脚步：“干什么？”
“陈先生，”木村严肃地说：“我觉得你应该给我道歉，第一，我管教自己的孩子，和你无关。第二，你无权指责我，你侮辱别人是不允许的。”
“你的孩子？”陈伟冷笑起来，“别以为你和小倩结婚了，就什么都是你的了，你做梦。”说完，骂骂咧咧地走了。
这下，木村真地无言以对了。他本来就笨嘴笨舌的，那里是口齿伶俐的陈伟的对手。况且，有些话陈为说得太快，而且当地口音又很重，他反应过来也确实需要时间。
假期很快就到了，他们省吃俭用，木村也拼命挣钱，再加上小倩从单位申请的住房公积金贷款，房子终于买下来了，接下来装修。这期间，孩子的爷爷忽然住进了医院，经过检查确认是胃癌晚期。其实后来才知道，老人早就知道，但是一直瞒着大家，因为家里条件不富裕，尽管老两口都有退休金，但是儿子在他们那里花销太大，而且陈伟一直也没有真正地找个工作，所以这些年来是坐吃山空。等到实在熬不住了，老人才不得已住进了医院。但是一切都晚了，几个月后，老人就离开了他们。
老人走后，家里似乎一下子缺了顶梁柱。儿子的奶奶整日像是掉了魂似的，陈伟又是什么也拿不起来的人，每天只知道唉声叹气。小倩虽然离了婚，但是看到这两个人一筹莫展的样子，就回来料理帮着料理公公的后事。这些年来，在这个家中，只有公公一直还对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亲，另外还有着一份尊重，使她感到这个家中，还能感受到一点点温情。她流着泪久久地站在墓地，甚至连下起了小雨都没觉察到。
公公去世后，小倩觉得还是暂时把儿子送到他奶奶那里好，因为，有孩子在她身边，可以让她心里有个慰藉，再说，新房子的装修也需要时间。
这期间，孩子也回来过几次，开始还帮着干点活，但是越往以后，孩子越变得懒惰起来。木村说他几句，他也不理。小倩心里不免嘀咕，暗暗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新房装修完毕，为了庆祝乔迁，也为了大家有个好心情。大家决定买点吃食，在家里庆祝一下。下午，小倩约上孩子和他的奶奶一起去欧亚买东西。陈伟借故没和他们一起去，他们也没有勉强。
从欧亚出来，大包小裹地买了很多东西。小倩和木村每个人都拿了几个大号的购物袋。孩子的奶奶也提着两个袋子，只有儿子空着两手，若无其事地走着。
木村皱了一下眉头，对儿子说：“你是男人，这些活应该你来做！”
儿子刚要伸手，奶奶连忙说：“不用，这些东西不沉，我还拿得动！”
这么一说，儿子马上缩回了伸出去的手。
“那也不行呀，这本来就是男人干的活呀。”木村仍然不肯让步。
“没事，没事，他还是个孩子呀。别难为他了。”
小倩也觉得这样有点不像话，就对儿子说：“听爸爸的话，这样说不过去的。”
儿子不情愿地接过袋子，没好气地径直向前走了，孩子的奶奶脸上露出了不快。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大家心情都很沉闷。这时候外面忽然阴沉起来，很快就雷声滚滚。
到了家，大家闷闷地吃饭，这顿饭吃得真是很难受。
吃了饭后，儿子竟然又拿出游戏机玩了起来。木村问儿子最近教给他的日语记得怎么样了？儿子没好气地说：“都忘了！”。
木村着急起来，“这怎么行呀？！不行，你拿出书来我得考考你。”
奶奶在一边说：“我看就不要考了吧，孩子也累了一天了。以后再说吧。”
“累了一天？干什么了？”木村感到奇怪。
“买了一下午东西，还让他背着那么沉重的东西，一个小孩子家，怎么能受得了？”
“老人家，您这样是不对的。孩子干点活没什么？男孩子不能太惯着他。您现在惯着他，将来到了社会上可没人会惯着他，是会吃亏的呀。您这是害了他！”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时脸色变得比外面的天空还阴沉：
“我这么大年纪还用得着你们来编排我的不是？行，我老婆子老了，不行了，你们行！我们祖孙俩拖累你们了？好，我们不拖累你了，走，咱们走！”
说着，拉起孙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小倩怎么拦也拦不住。
一阵雷声，大雨哗哗地落了下来，小倩抄起两把雨伞，一头冲进白茫茫的大雨中。木村紧跟着跑了出去。
雨越下越大，两个人在雨中四处张望，马路上只有车辆在大雨中溅起水花呼呼地行驶。哪里还有亮亮和婆婆的影子？
“我们分头找吧。”木村建议，小倩一听也有道理，“好，谁先找到了就赶紧打电话。”
木村点点头，向另一侧走去。小倩想，他们应该不会走远，可是在哪里呢？她焦急地四顾张望。可是雨太大了，白茫茫的一片，只能看到马路对面商场里隐隐约约、三三两两的人影。风也刮起来了，风雨扫得她睁不开眼睛。这么大的雨，这一老一小怎么能经得住？可别出什么事呀！小倩心里一阵打鼓。可能雨天人们都急着回家吧，马路上的车子都开得飞快，小倩的心悬了起来。
是不是他们打车回家了呢？对，得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小倩拿出手机，刚要拨号，忽然听到对面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她吓了一跳，向对面望去，只见不远处一辆灰色的出租车停在那里，司机慌不跌地从车里钻出来，一个男人躺在地上。小倩仔细一看，心里一下子收紧了，那影子怎么那么像木村？不会吧！她想跑过去，但是脚不听使唤。他看到司机俯身看那个人，那个人慢慢地爬起来，但马上又摇晃着倒了下去。在这一瞬间，她看清楚了，是木村！小倩疯了一样地跑了过去。看到木村艰难地在满是雨水的马路上试图爬起来，身下有一片血迹，被雨水一冲，流了一地。小倩急得要命，司机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劲地问“怎么样？不要紧吧！”木村吃力地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小倩带着哭声问。
木村看到她，努力笑了一下。“僕は、だいじょうぶ、心配しないで（我没事，不用担心）。”可能是疼痛和紧张，这句话说的竟然是日语。
小倩情急之下却说不出日语来，只是问道：“快说呀，你怎么了？”
那个小个子司机一听傻眼了。“他说什么，我听不懂。”
“哎呀，他是个日本人。这可怎么办？”小倩急得要哭。
“啊！日本人？外国人？”司机一听傻眼了，怔怔地站在那里。自己竟然撞伤了个外国人，这事处理起来是不是更麻烦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呢？！
“师傅。麻烦你把他送到医院吧！快呀！”小倩这才想到要去医院。
“对。对！赶紧去医院！”司机如梦方醒。
这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雨过天晴，天边露出了火红的晚霞。婆婆带着亮亮从附近的商场里走了出来，搭了辆出租车回家了。
在医院里，医生都下班了，只有值班医生和几个护士。一开始，值班医生刚接班，可能清闲吧，医生和护士在闲聊，见到一男一女扶着一个男人进来，这个男人尽管一瘸一拐，显得很疼痛的样子，但还是坚强地一声不吭。也许医生他们这样的事见得多了，再加上看起来也不怎么严重，医生只是淡淡地说：“稍等一会儿，马上就来。”可是过了十多分钟。医生还没过来，小倩急得不行，就催促他们。那个皮肤白皙的年轻男医生和漂亮的女护士正嘻嘻哈哈地聊得兴起，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小倩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是司机可急了，他深怕这个外国人耽搁时间长了出什么事，自己吃不了兜着走。马上嚷起来：“你们怎么回事？病人能等吗？”
“你嚷什么？这里是医院。需要安静。”
“你们怎们不安静？别废话，快过来给病人看病！”
司机的凶恶状吓住了那个小鲜肉男医生，他马上就停住了和护士们火热的聊天，手忙脚乱地为木村诊疗起来。自然，小个子司机也小跑着忙前忙后，挂号、做CT、拍片。心里一个劲地祈祷：“我的先生，你千万可别有事，我还有一大家子人养活呢！”
有一天，木村看到孩子上学很远，就建议说我们是不是能搬到离学校近一点的地方，但小倩知道，那里房价很贵，他们的存款非常吃力。木村表示自己可以利用业余时间到市内外语补习学校去讲课来挣钱。尽管小倩反对，但是他说这是男人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而且很快就联系到了位于新宾中学附近一家叫做“大桥外语学校”的地方去上课，每天晚上很晚才回来，一周只休息一天，第二天早上还要按时起床。小倩很心疼，但是他说，只要能一回家看到小倩就不累了。
本来小倩以为亮亮奶奶和木村的矛盾也就暂时结束了，没想到几天后发生的一件事却使得她又紧张起来，也使得她对木村产生了莫名的惧怕。
一天下午，她下班刚进小区，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喊叫和哭闹，里面竟然有亮亮的声音，她下来了一条，赶紧循声跑过去，只见亮亮和邻居家的涛涛正扭打在一起，两个孩子没命地你一拳我一脚地还击着。亮亮头上全是土，鼻子里鲜血直流，涛涛脸上淤青了一块，很显然，儿子吃了大亏。
旁边的人闻声赶了出来，有几个人还上去拉架。两个孩子正死命地打得难解难分，几个女人根本拉不开，还被亮亮踢了几脚，“这孩子怎么这样呀？”有两个女人不满地嘟囔起来，谁也不再敢上前了。小倩忽然发现这个场面中唯一的一个男人竟然在冷眼旁观，她很奇怪大人为什么不制止？即使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也不能袖手旁观呀。她责怪地看了一眼这个人，这一看不打紧，她立刻僵住了，这个人竟然是木村，这一看可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事情紧急，他也顾不上找木村问责。
小倩没命地跑上前去，用力拉开了两个孩子，旁边也开始有人上来帮忙。亮亮虽然拳脚上讨不到便宜，但是嘴上却不肯吃亏，不住地破口大骂。看到涛涛被人拉开，亮亮觉得是个机会，冷不防冲上去照着滔滔的脸就是一拳，正中鼻梁，也就是孩子劲小，否则鼻梁会被打断的，饶是如此，涛涛鼻子里也蹿出了血，弄得满脸都是，众人吓了一跳。
“这孩子怎么这样呀？”
“怎么偷着下手呢？”
“打得不轻呀！”
“亮亮！”小倩喝住孩子。
“你怎么可以这样？”木村责怪亮亮：“男孩子这样做是可耻的。”
他很生气地拉住亮亮，亮亮看到家里人来了，更是有了底气，没命地试图挣扎开：“放开我，☓你妈，我要打死你！我☓你妈，我要打死你这个王八犊子！”
涛涛吃了亏，哪里忍得住，又扑了上来，和亮亮厮打在一起。涛涛抓住了亮亮的衣领，亮亮揪住了涛涛的头发使劲撕扯。小倩气急了，使劲扯亮亮，但是一时间那里拉得开两个打红了眼的孩子。她转过头来，冲着木村气恼地大喊：
“你干啥呢？快点过来把他们拉开！”
连喊了两声，木村看到小倩真地气坏了，才过来试图扯开亮亮的手：“不要打架了，已经结束了。”
亮亮猛力踢打木村，嘴里还是不住口地骂：“我不用你管，你滚开！小日本鬼子！”
控制住了两个孩子后，小倩问木村怎么回事，木村说两个孩子在这里玩球，为了抢球发生了口角，接着动起了手。
“你为什么不管？”小倩生气地问他：“为什么不给孩子拉开？”
“是孩子的事，他们的事情最好他们自己来解决，大人伸手是对孩子不公平的。再说男孩子打架，谁有本事谁就是强者。”木村竟然振振有词。
这是什么逻辑？小倩气得脸色发青。
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变了调的哭叫声：“亮亮，宝贝，我的孙子，你怎么了？”是婆婆来了。小倩心理顿时一沉，她知道，这事要有点麻烦了。
“妈。这是小孩子打架，现在已经没事了。”小倩赶紧说。
婆婆看到亮亮脸上的伤痕和血迹，马上心疼得掉下了眼泪，连声问是谁打了他的宝贝孙子。小倩不了解情况，看着木村，木村费了好大劲才对亮亮奶奶说了个大概，不听则已，婆婆一听就火冒三丈：“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不制止？你看亮亮被打成什么样子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我没什么呀。”木村语无伦次地说：“这和我没关系呀。”
婆婆不依不饶，“我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有你这么照顾孩子的吗？感情不是你亲生的孩子？你是不是巴不得他被打死才好？你怎么这么狠心呀？我的老天，你这个狠毒的后爹！你就没按好心。我的孙子，你被人祸害成这样，我也不活了！”
哭着喊着蹲在地上，小倩赶紧上前拦住，婆婆就势抓住小倩，“你这个当妈的是怎么回事？不管自己的儿子，向着外人。他不是你生的儿子吗？你怎么会不管他？让人家欺负？你们都是什么人呀。我和你们没完！”
旁边的人越来越多，纷纷指指点点，小倩觉得这样太不像话了，就尽力劝婆婆回家再说。邻居们也来劝婆婆。
“不行，你非要给我个说法不可，要不，我就领我孙子回家。把孩子交给你们，早晚非给人家打死不可。”
“走，亮亮，我们走！”说着，拉起亮亮就走。也不管小倩怎么劝解，婆婆就是不听。
这件打架风波并没有随着他们一走了之而结束。涛涛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可不干了，人家的孙子也不是大街上的垃圾，自然业心疼得要命，气势汹汹地非要找亮亮家算账不可。还要把孩子送医院做CT全面检查，没有问题也就罢了，如果有问题，那就赔偿吧！小倩一个劲地说好话，木村一个劲地给人家鞠躬道歉也不顶用。最后还是涛涛的爸爸妈妈开通，说都是邻邻居居的，难免磕磕碰碰，再说小孩子打架何必当真，也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就此算了，以后多多各自教育自己家的孩子也就是了。
陈伟却不依不饶起来，他不敢找小倩，却找到木村。
“你什么意思？你口口声声说是照顾我儿子，就这样照顾？”
木村歉意地给他鞠了一躬：“对不起，我没有教育好孩子，让您担心了。”
“少来这套！”陈伟压根不买木村的账。“我只问你以一句，我儿子被人打成那样，你为什么不帮他？”
“您说什么？陈先生，我为什么要帮他？这不是孩子之间的事吗？”木村很是不解。
“那要你这个所谓的后爸做什么？”
“做父亲的责任是告诉他以和为贵，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不要轻易与人争斗。”
“那如果别人欺负了孩子怎么办？”
“很简单，如果受到别人无理攻击，就要坚决打倒对方！”木村脱口而出，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如果孩子小打不过人家怎么办？看着他被别人打死？”
“这个就是孩子自己的事了，被人打倒不丢人，不敢还击才是不可饶恕的。”木村又是很干脆地回答。
“胡说八道！”陈伟怒不可遏！“如是这样，我还用你干什么？”
“陈先生，你不应该骂人。我没说错什么。”木村感到不可思议。
“骂你怎么了？我告诉你，如果以后孩子再吃亏了，我找你算账！你等着吧。”
说完，陈伟骂骂咧咧地转身要走。
木村忽然叫住了他：“等一会儿，陈先生。”
陈伟停住脚步：“干什么？”
“陈先生，”木村严肃地说：“我觉得你应该给我道歉，第一，我管教自己的孩子，和你无关。第二，你无权指责我，你侮辱别人是不允许的。”
“你的孩子？”陈伟冷笑起来，“别以为你和小倩结婚了，就什么都是你的了，你做梦。”说完，骂骂咧咧地走了。
这下，木村真地无言以对了。他本来就笨嘴笨舌的，那里是口齿伶俐的陈伟的对手。况且，有些话陈为说得太快，而且当地口音又很重，他反应过来也确实需要时间。
假期很快就到了，他们省吃俭用，木村也拼命挣钱，再加上小倩从单位申请的住房公积金贷款，房子终于买下来了，接下来装修。这期间，孩子的爷爷忽然住进了医院，经过检查确认是胃癌晚期。其实后来才知道，老人早就知道，但是一直瞒着大家，因为家里条件不富裕，尽管老两口都有退休金，但是儿子在他们那里花销太大，而且陈伟一直也没有真正地找个工作，所以这些年来是坐吃山空。等到实在熬不住了，老人才不得已住进了医院。但是一切都晚了，几个月后，老人就离开了他们。
老人走后，家里似乎一下子缺了顶梁柱。儿子的奶奶整日像是掉了魂似的，陈伟又是什么也拿不起来的人，每天只知道唉声叹气。小倩虽然离了婚，但是看到这两个人一筹莫展的样子，就回来料理帮着料理公公的后事。这些年来，在这个家中，只有公公一直还对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亲，另外还有着一份尊重，使她感到这个家中，还能感受到一点点温情。她流着泪久久地站在墓地，甚至连下起了小雨都没觉察到。
公公去世后，小倩觉得还是暂时把儿子送到他奶奶那里好，因为，有孩子在她身边，可以让她心里有个慰藉，再说，新房子的装修也需要时间。
这期间，孩子也回来过几次，开始还帮着干点活，但是越往以后，孩子越变得懒惰起来。木村说他几句，他也不理。小倩心里不免嘀咕，暗暗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新房装修完毕，为了庆祝乔迁，也为了大家有个好心情。大家决定买点吃食，在家里庆祝一下。下午，小倩约上孩子和他的奶奶一起去欧亚买东西。陈伟借故没和他们一起去，他们也没有勉强。
从欧亚出来，大包小裹地买了很多东西。小倩和木村每个人都拿了几个大号的购物袋。孩子的奶奶也提着两个袋子，只有儿子空着两手，若无其事地走着。
木村皱了一下眉头，对儿子说：“你是男人，这些活应该你来做！”
儿子刚要伸手，奶奶连忙说：“不用，这些东西不沉，我还拿得动！”
这么一说，儿子马上缩回了伸出去的手。
“那也不行呀，这本来就是男人干的活呀。”木村仍然不肯让步。
“没事，没事，他还是个孩子呀。别难为他了。”
小倩也觉得这样有点不像话，就对儿子说：“听爸爸的话，这样说不过去的。”
儿子不情愿地接过袋子，没好气地径直向前走了，孩子的奶奶脸上露出了不快。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大家心情都很沉闷。这时候外面忽然阴沉起来，很快就雷声滚滚。
到了家，大家闷闷地吃饭，这顿饭吃得真是很难受。
吃了饭后，儿子竟然又拿出游戏机玩了起来。木村问儿子最近教给他的日语记得怎么样了？儿子没好气地说：“都忘了！”。
木村着急起来，“这怎么行呀？！不行，你拿出书来我得考考你。”
奶奶在一边说：“我看就不要考了吧，孩子也累了一天了。以后再说吧。”
“累了一天？干什么了？”木村感到奇怪。
“买了一下午东西，还让他背着那么沉重的东西，一个小孩子家，怎么能受得了？”
“老人家，您这样是不对的。孩子干点活没什么？男孩子不能太惯着他。您现在惯着他，将来到了社会上可没人会惯着他，是会吃亏的呀。您这是害了他！”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时脸色变得比外面的天空还阴沉：
“我这么大年纪还用得着你们来编排我的不是？行，我老婆子老了，不行了，你们行！我们祖孙俩拖累你们了？好，我们不拖累你了，走，咱们走！”
说着，拉起孙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小倩怎么拦也拦不住。
一阵雷声，大雨哗哗地落了下来，小倩抄起两把雨伞，一头冲进白茫茫的大雨中。木村紧跟着跑了出去。
雨越下越大，两个人在雨中四处张望，马路上只有车辆在大雨中溅起水花呼呼地行驶。哪里还有亮亮和婆婆的影子？
“我们分头找吧。”木村建议，小倩一听也有道理，“好，谁先找到了就赶紧打电话。”
木村点点头，向另一侧走去。小倩想，他们应该不会走远，可是在哪里呢？她焦急地四顾张望。可是雨太大了，白茫茫的一片，只能看到马路对面商场里隐隐约约、三三两两的人影。风也刮起来了，风雨扫得她睁不开眼睛。这么大的雨，这一老一小怎么能经得住？可别出什么事呀！小倩心里一阵打鼓。可能雨天人们都急着回家吧，马路上的车子都开得飞快，小倩的心悬了起来。
是不是他们打车回家了呢？对，得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小倩拿出手机，刚要拨号，忽然听到对面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她吓了一跳，向对面望去，只见不远处一辆灰色的出租车停在那里，司机慌不跌地从车里钻出来，一个男人躺在地上。小倩仔细一看，心里一下子收紧了，那影子怎么那么像木村？不会吧！她想跑过去，但是脚不听使唤。他看到司机俯身看那个人，那个人慢慢地爬起来，但马上又摇晃着倒了下去。在这一瞬间，她看清楚了，是木村！小倩疯了一样地跑了过去。看到木村艰难地在满是雨水的马路上试图爬起来，身下有一片血迹，被雨水一冲，流了一地。小倩急得要命，司机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劲地问“怎么样？不要紧吧！”木村吃力地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小倩带着哭声问。
木村看到她，努力笑了一下。“僕は、だいじょうぶ、心配しないで（我没事，不用担心）。”可能是疼痛和紧张，这句话说的竟然是日语。
小倩情急之下却说不出日语来，只是问道：“快说呀，你怎么了？”
那个小个子司机一听傻眼了。“他说什么，我听不懂。”
“哎呀，他是个日本人。这可怎么办？”小倩急得要哭。
“啊！日本人？外国人？”司机一听傻眼了，怔怔地站在那里。自己竟然撞伤了个外国人，这事处理起来是不是更麻烦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呢？！
“师傅。麻烦你把他送到医院吧！快呀！”小倩这才想到要去医院。
“对。对！赶紧去医院！”司机如梦方醒。
这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雨过天晴，天边露出了火红的晚霞。婆婆带着亮亮从附近的商场里走了出来，搭了辆出租车回家了。
在医院里，医生都下班了，只有值班医生和几个护士。一开始，值班医生刚接班，可能清闲吧，医生和护士在闲聊，见到一男一女扶着一个男人进来，这个男人尽管一瘸一拐，显得很疼痛的样子，但还是坚强地一声不吭。也许医生他们这样的事见得多了，再加上看起来也不怎么严重，医生只是淡淡地说：“稍等一会儿，马上就来。”可是过了十多分钟。医生还没过来，小倩急得不行，就催促他们。那个皮肤白皙的年轻男医生和漂亮的女护士正嘻嘻哈哈地聊得兴起，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小倩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是司机可急了，他深怕这个外国人耽搁时间长了出什么事，自己吃不了兜着走。马上嚷起来：“你们怎么回事？病人能等吗？”
“你嚷什么？这里是医院。需要安静。”
“你们怎们不安静？别废话，快过来给病人看病！”
司机的凶恶状吓住了那个小鲜肉男医生，他马上就停住了和护士们火热的聊天，手忙脚乱地为木村诊疗起来。自然，小个子司机也小跑着忙前忙后，挂号、做CT、拍片。心里一个劲地祈祷：“我的先生，你千万可别有事，我还有一大家子人养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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