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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和老友

    伦敦的夜晚来临了,我一直在海德公园离呆到闭园才出来,失去了眼前的美景我才感觉到了饥饿。我走在街上看着刚刚下班的打工族们,我内心暗自庆幸,终于熬到了不用上班的年纪,不然我也会有和他们一样的疲惫感的吧。

    在几十年前,那次欧洲经济危机让现在正值壮年的这一代人赶上了。一开始只是股票,后来慢慢波及到存款,通货膨胀,与次贷危机如出一辙,全世界也或多或少也受到了波及。一时间,欧洲社会的高福利荡然无存。这是社会转型的催化剂,随着高福利的怪相渐渐被遗留在了旧世界,新世界的新人类终于找回了曾经的勤劳美德。社会归回正轨,高福利社会的那几代人现在也被史学家叫做雪花一代。欧洲经济危机不久后,人口老龄化锐减也让勤奋有了回报,年轻人也看到了希望。虽然听起来很凄凉,但若没有经历苦难,我们现在也没法看到社会大同的样子。

    伦敦的街上熙熙攘攘,车流穿行在街上与天空中。意外景象出现在我眼前,向来高傲的伦敦城竟也有了夜市。刻板印象中,如此热闹的光景是亚洲独有的。过去的伦敦里只有一个例外,一个叫做冬季奇境的集市,举办时间是圣诞节前后,举办地点就在海德公园内。有人说记忆是有味道的,之所以记忆图书馆还是比较失真的原因就是,研发者还没有将味道这一元素还原出来。组成冬季奇境的回忆碎片的味道是,热红酒的丁香和橙皮味,肉桂卷的甜腻和焦香味。我坐在路边盯着那些回忆碎片,可是那些回忆却是无味的,我丝毫体会不到暖冬的感觉,街上的秋风刺入骨髓,记忆图书馆并不是时光机,此伦敦也非彼伦敦。

    这个夜市外貌平平无奇,我简单地浏览了市场里的几个主要摊位,大部分是集市里的有机食品及街头小吃,极受欢迎的西班牙油条,英国人最爱的泰国料理等等。

    之前我说过,英国在世界上都是有名的美食荒漠,但只有这样的土壤才给了不同国家的美食各显神通的机会。随着我父辈年代的移民潮,各国的珍馐美味漂洋过海来到了英国,迅速征服了当地人的味蕾。每一个菜系都有着不同的定位,泰国菜作为英国酒馆的附带餐厅,变成了酒吧料理。日餐则是高档料理的代名词,大多数餐厅里的主理人和主厨都是日本人,味道有时比亚洲的日餐厅都地道。中餐倒是能屈能伸,无论是便民或是高级,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找不到。洋中餐虽然一直被我的同胞们嗤之以鼻,但相信我,他们的味道还算不错,可以在找不到地道中餐时大快朵颐一番,左宗棠鸡,炸春卷、BJ烤鸭的模仿品香脆鸭的味道只有想家的人们才懂。在短视频时代时,印度菜的刻板印象总与卫生条件有关,但听我一言,英国改良版的印度菜的确不能错过,无论是香味四溢的咖喱,热乎乎的馕饼或是果香四溢的芒果拉西,都是我的心头好。我的最爱当属土耳其料理了,XJ菜系与它十分相似,它在英国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名扬天下的土耳其烤肉,炖菜,碎催的大饼和松软的面包,独有一番风味的哈姆斯(鹰嘴豆泥),不仅味道可口,还有实惠的菜量。

    因为全球感染病无法旅游的时刻,我随时怀念着那个味道。

    进入夜市里,不一会我就闻到了土耳其烤肉的香味,鼻子牵着我找到了这家摊位。

    “给我一个多拿烤肉卷谢谢。”

    多拿烤肉是土耳其烤肉中最亲民的选择,也就是我们经常看见的巨型烤肉堆。

    “今天我们收摊了,不好意思。”

    我的内心崩溃了,无奈离开,夜市的其他小吃都入不了我的法眼,爱而不得的我立马灰溜溜地离开了这里。我只好换个地方,但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

    吉米的车突然降下,停在在了我的跟前。我上了车以为是要回家,吃什么也兴致全无了。一路上吉米和我说说笑笑,但就没说目的地。Moni也没有和我说什么,两人似乎预谋了些什么。

    经过了不到20分钟的车程,我们降落在了一个熟悉的地方,两个人果然给我筹划了一个惊喜。

    是我最爱的土耳其烤肉店!我心里万分惊喜,但道谢时,我还是装作一副稳重的样子。

    古灵精怪的Moni早早就看穿了我

    “还不快去!嘴都咧到后脑勺了!”

    我没有迟疑,赶忙下车,给吉米留下了一包国产香烟,径直走进了店内。

    进入店内,映入眼帘的是土耳其风情的装潢,热情好客的领班带着我进入了店内深处,落座在一张四人台上。

    “今天最后一张空桌了,老板。”

    “谢谢。”

    “您进来的时候识别系统认出来您了,您是老顾客了,谢谢您的支持。”

    我向他点头致意,没有贪得无厌地要优惠。点好了餐,一份特质土耳其烤肉拼盘和一杯土耳其红茶。我望着北伦敦的夜色,不禁想起了这里往日的荣光,不过我是幸运的,现在和曾经的北伦敦,无论是布局还是建筑风格上差别都不算太大。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叫做老街,是北伦敦较为繁华的居民区之一。商业街,写字楼与居民区互不打扰,又互作陪衬,使得这里既繁华又舒适。著名的银行区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几站,但老街的居民们却不以为是,他们不认为繁华是改变古朴的原因,两者可以并存,很多维多利亚时期的建筑依旧存在于次街上。

    第一道菜来了,是土耳其烤饼佐大蒜酱与辣酱。这是土耳其烤肉餐厅中的标准配置,也是免费的,无限供应。热乎乎的香酥烤饼,抹上奶油与蒜蓉及各类调味品浓缩出的大蒜酱,或是辣椒与芫荽打碎制成的辣酱,简直是绝配。有一次,带喜爱面食的母亲品尝土耳其美食时,我们俩甚至吃烤饼吃到饱,丰盛的烤肉上桌时,我俩都没了胃口。一想到那次,我赶忙停下了刀叉。服务员又端上来了一瓶瑞可德林西打酒,我一看是草莓口味的,赶紧呼唤出了Moni,原本以为是Moni捣的鬼,谁知Moni也一脸茫然。

    我把领班呼了过来,他满面笑容的往杯子里倒满了西打酒。

    “今天这顿我们店长说,是请您吃的,这杯酒也是根据以往消费记录查阅到的,希望您喜欢。”

    我内心十分欣喜,但难掩内心那止不住的思念,若我那两个损友在,是不是也会拿到免费的晚餐呢。

    另一扇通往过去的门开了,时间是恰逢成年的岁月。留学生都是孤独的,离开了一直以来的舒适圈,独自行走在陌生的国度里。心里的不安,紧张,害怕都被无限放大。

    在经历了孩子他妈和我分开,以及足足30天的水土不服,我终于遇到了两位未来的挚友,我从未当面感谢过两人,但无法想象若没有他们在,在英国的生活会多么的孤独。

    很多人和我一样,在来到外国上学之前,希望能结交不同国家的朋友。我也不是例外,为了和外国人做朋友,我不停地在穿梭在各种圈子内,可最终发现,很少会有外国人把你当做挚友,不会将真诚和友情那么简单地交出来。终于我放弃了,开始独来独往,直到那天在食堂遇到了他。

    他的英文名叫做Sky,没有五句话就和他成为了挚友,现在想想,似乎也记不起来那几句话是什么了。在各种意义上,我们都是极为相似的,爱好一样,共同语言很多,年纪轻轻就把吃当做快乐,是少年老成的老饕。在那段时间里,我终于找到了归属,通过Sky我遇到了另一个人,老韩。老韩是东北人,思维缜密,学霸,是高我们一届的学长,他身高足有2米07,在我们四五个人的小圈子里,他成了我们的好大哥。那个圈子内还有几位同学,不过最终也仅是生命中的过客,但我们三人的友情一直持续到了今日。因为居住在不同的城市,离开国内时,我只是简单地留下了一条信息,他们嘱咐了几句,也就到此为止了。

    正当思绪穿越回过去时,领班端着一大盘烤肉放在了我的面前,早就饥肠辘辘的我放弃了坐上时光机怀念过去的念头。

    善于待客的土耳其人从不让人失望,除了我点的特质烤肉拼盘,还加上了多拿烤肉,大大小小足有6、7种。话不多说,我立刻拿起了刀叉吃了起来,味道还是那样鲜美,配着米饭、腌辣椒和沙拉,特质烤肉拼盘是我们三人的聚餐标配。正当我要收尾时,我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两个全息投影,估计是Moni捣的鬼。正是老韩和Sky二人,两人现在都是曾爷爷辈了,不过老韩和我一样,伴侣经历了大灾变的年代,身有后遗症,无法与他牵手到现在,我们三个相视一笑。

    “托弗,我就知道你得来。”

    Sky对我说,老韩笑着点上了一根烟,发现了我面前空了的的盘子。

    “我也馋这口儿了。”

    “我也是。”他们两人诚实地说。

    “你接着要去哪?老宿舍?”

    老韩吸了一口烟平静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与他俩相视许久,仿佛还是昨天,我们三人同坐在一桌,共享着美味的烤肉,或是一锅炖羊腿。

    我们又聊了些有的没的,Sky早早地下了线,此时他家里正在聚会,老韩和我聊了聊这次的计划。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我听到这个消息沉默了一刻,思绪缜密的老韩意识到了我的决定。

    “等我吧。”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内心欣喜若狂,我端起酒瓶向他致意,我俩相视一笑。饭后又聊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我才挂了电话。

    “给我录几个视频,据说,那里还在。”

    老韩挂电话前说到。

    走出餐厅的时候,夜已深,居民楼一家家的灯光照亮了我的路。周边的风景毫无变化,除了那些新盖的写字楼,老街还是那个老街。

    走了一会,我到了主街上,路过了青春岁月的每一站。吃过的三明治小店,写过作业的咖啡厅,装过成熟大人的酒吧,每次上学乘坐地铁的老街地铁站。我又绕了个远,走到了距离老宿舍15分钟脚程的的大公园里,都是我们青春的痕迹。无论经历了几个世纪,空气的味道和土壤的触感是不会变的,我在秋千上荡了许久,点燃了一根迟来的饭后烟。快到九点的秋夜是安静的,没有任何人在公园内打搅我。Moni给我播放着怀旧金曲,我调取了不少曾经的照片。照片中,曾经我们那样青涩,脸上的稚嫩诉说着天真烂漫的心绪。过了这么久,终于我也成为了和老街一样的老人,目光所见之处的斑驳和古旧那么亲切,我们终成了老友。

    又走了一会,最后到达了我的目的地,最·城市宿舍。最·城市这个译名比较直白,因为英文便是Urbanest。家境不错的我,居住在干妈家里3月有余,为了离朋友们更近,我选择搬进了这幢极其豪华的学生宿舍,成为了老韩和Sky的邻居。

    如果说伦敦有古朴和现代的两面性的话,它便是曾经那个现代伦敦的产物,设计采取了当年非常流行的北欧简约风,以及木质的装修元素,每间房间都有一个落地窗,可以远眺国王十字车站的美景,灰色的主色调,仿佛诉说着这里独一无二的高贵身份,楼顶是能够俯视北伦敦天际线的天台,那是我高中摄影作业最喜爱的拍摄地。每间宿舍配备着单独的卫浴和厨房,空间不大,却应有尽有,就算外面是潮湿且刺骨的深冬,房间内也是温暖的。

    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我终于回到了原点,试着按下了门铃。前台是一位印度裔的安保人员,我透过玻璃大门发现,大堂的布局没有改动,不过像是经历了几次翻新。安保微笑着走过来,给我开了门。

    我如愿以偿,进入了宿舍楼内。

    “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是订了这里的房间么。”

    “订了房间?什么意思?”

    我四处观察,竟然发现,前台的字样已然不是宿舍,而是最·城市快捷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