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家人

    “叔，半夜打扰你了。”

    “谁啊”

    老陈用了自带的电话系统，就连Moni都没有识别出来他的号码。

    “老陈啊，怎么了，大半夜的有啥急事？”

    “现在家里没人，只能这时候跟您说，是山姆的事情。”

    虽然老陈的口吻是那样的稀松平常，但他特地强调山姆的事情，我就预感不对，不然他绝不会半夜打扰我。

    接下来，他将山姆的事情全盘托出给了我。山姆和小蓝结婚近二十年后，终于决定要孩子了，可代价却巨大，二人的年纪都不再可生可孕，不得不前往医院寻求方式，两人又不愿意领养，于是在左思右想的时候找到了最新的试管婴儿。虽然在医学发展后，可做试管婴儿的最高年龄限制提高到了90-110岁的区间内，但二人接近110岁的年纪已经是极限。

    试管婴儿的费用让玛丽十分头疼，这几乎榨干了山姆这个高薪主管的薪水，干妈给玛丽的那些遗产、老宅都将变成抵押品。于是在一个月前，我就和老陈偷偷地将老宅的拥有权买了下来，虽然花费了不少钱，但一切至少是值得的。

    我把车门关上的一瞬间，玛丽缓缓地坐了起来，老陈见状打开了隔板。

    “你还要瞒我多久，哥哥。”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呢，老陈你把挡板打开。”

    玛丽眼神里有些怒气，把我上半身拧向她面前。

    “老陈都告诉我了，你们两个主意够大的。”

    “都是我的主意，老陈配合我而已。”

    “你怎么这么多管闲事。”

    “老陈靠边停车。”我说话的音量都不自觉地高了不少。

    玛丽的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我，老陈的车慢悠悠地降落了，停在了一条居民区的街边。

    我下了车在车边点了根烟，玛丽坐在车里，彼此怒目相视，一时间互不相让，陷入了沉默。

    “这么大的决定，你真把我当外人啊。”

    玛丽没说什么，继续生着气。

    “你觉得我仅仅是为了认亲来的，你如果把我当外人，明天咱俩就老死不相往来，行么玛丽？”

    “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这是我的孩子，你没这个义务。”

    “他只不过是我多少年没见过的孩子罢了，有我的血缘而已，他不是家人。不是你和山姆，你懂不懂。”

    “你觉得照顾完姐姐，给老公送终，还有什么经济来源，这世界啊，已经要把我们淘汰了你知道么？”

    我又点上了一根烟，继续诉说道。

    “无论在东方或是西方，那些过去都跟着时光的洪流走了。我们或许还活着，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活个几十岁，但是那旧世界的一切基本都要消失殆尽了，我就像一个淘金者一样，你们是我唯一能够抓到的宝藏了。再过几年，可能我都要成为泥沙了，时光那个老混蛋不会饶了我们的，最后的命运都是冲刷殆尽。是金子或是沙子已经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事情了，有个孩子是好事，至少我们有更替的对象了。过几年山姆也会和咱们一样了，成为渐渐消失的一代的一份子。”

    “你还记得那时的智能手机吗，那时候车还不能飞在空中，脑机和元宇宙都只是人们想象的产物。抽烟会导致癌症，喝酒也会，癌症还是绝症。我们已经是老古董了啊妹妹，抱团取暖不丢人，如果不会成为彼此的依靠，才是最可悲的事。我和很多老友重聚了，但他们都不是家人，你们俩是。”

    我很激动，玛丽一边握住了我的手，一边拍着我的后背。

    “没你在的这几年，一个人真辛苦啊...”

    我们兄妹二人相拥在一起，玛丽哭了，哭出了声。

    我转过来看着玛丽，将她有些皱纹的手握住。剩下的归途里我们什么都没说，她也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等待着回家的第一杯茶。

    我和玛丽到家已经很晚了，玛丽在车上就睡着了，可是我却无法平静的进入这个良夜。

    已经是到家后的第三根烟了，我坐在床边发呆，倦意还没有袭来。伦敦的夜是安静的，在老宅所处的5区，人们的生活节奏慢到不能再慢，此时此刻还醒着的人应该也不多了吧。

    “睡不着啊，老张。”

    Moni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睡不着，应该看一遍儿子的社交网站，也算了解他一下。”

    “万一都是骂你的，你接受得了么，你的玻璃心，看完不就更睡不着了。”

    Moni说得对，可能今晚注定无眠，又或许那是我心里的包袱，我迟早都要放下。

    “来吧，有你呢，不怕。”

    Moni很快将社交网络的所有资料摆在了我的面前。

    “你确定要看么？”Moni有一丝无奈的神情闪过。

    “嗯。”我迟疑了一下，点了头。

    此时我还不知道会看到些什么，但是从Moni的神情上我读出了一丝不详的预兆，今夜是否真的会无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