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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牢狱之灾

    第三日下午,梁氏第一百三十一代大夫人逝世,梁商守孝三年,婚事再议。

    灵堂之内,梁语穿上孝服,同梁商一同跪着守夜。停灵七日,葬梁氏墓园,灵牌供上祠堂。

    没有人知道梁氏大夫人怎么就这么巧在儿子成婚前一天去世了,也没有人知道下了聘合了八字的婚事居然这么巧合地停了。

    而这个没有人,叫梁语。

    第三日清晨,梁语去拜见大夫人,欲辞去家主一位。梁氏之中,除了目前的梁语是家主,就这位大夫人地位最尊,且她是梁语的婶婶,讲究天理伦常的梁氏,自然会觉得这位大夫人最尊。也就是说,梁氏除了梁语,也就这位大夫人最具发言权。

    只是这位大夫人饱受恶疾折磨,终年卧病在床,听梁语要辞去家主一位,与梁氏断绝关系,这还得了!梁语是想和梁氏划清界限,让他一人行为不危及梁氏。他要去跟皇帝谈判,以肃清朝堂为条件,换风瑶自由。

    听到梁语这么鲁莽不计后果的话,大夫人哪里还能躺得住,当即将梁语臭骂了一顿。但是,她知道梁语性子,知道他脾气倔,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去做,自五年前变故后,梁语就像一个挑起大梁的活死人,对一切事物都无所谓,对所有人都礼貌疏离,她好多年没见到,这般执着犯倔的梁语了。

    梁大夫人慨叹:“罢了罢了,你和你爹一样都是个情种。”

    这是梁府中第一次有人提起父亲的情缘,梁语还想再问,但大夫人却什么都不愿再说了。

    梁语沐浴焚香后,准备入宫,谁知北冥来报,大夫人逝世了。她留了一纸遗书,交代梁语护住梁氏,要对得起她这番牺牲。而后分别给八个孩子侄子各留了一句话。

    梁语苦笑,婶婶何苦为了他自缢呢?他知道恶疾缠身的滋味,每一晚躺下都盼着第二天不要再醒来。他也知道梁大夫人早已不想用各种各样的药来吊着自己一口气……可她不该为梁语而去,这会让梁语并不漫长的余生负疚。

    风寒加上数日操劳痛心疾首,梁语病得无法下床,早朝也告病没去了。

    而宫中的风瑶过得也并不好,十日了也不见好。见到风瑶这般惨状,风平动了恻隐之心。再怎么样也是他一手宠出来的女儿,他不忍心再……另想他法解决这个矛盾吧。

    冬至之时,一年最冷的时段就要来了。

    雪纷纷扬扬终日不停,寒风吹雪,雪落梅花。今年的风实在太过凛冽……沧澜殿窗边的花瓶被寒风吹落,惊到众人匆匆赶来收拾。

    风瑶鲜少生病,这一病却病两个月了,她的所有计划都被搁置。沈迟三天两头就过来看她,每每过来还带着云若的书信。云若可是急疯了,他又不能无召入宫,又担心风瑶安危,成天跑到沈府纠缠沈迟,沈麟见多了都以为他俩在谈婚论嫁……

    洛七蹭到风瑶床边,她穿得白色厚襦,看起来就像一个雪球,招人怜爱,风瑶都忍不住揉她的小脑瓜。

    洛七仰着脸问:“阿瑶姐姐,你什么时候能好啊?阿七想跟你打雪仗。”

    风瑶宠溺地回答:“快了快了。三天后,我陪阿七去打雪仗好不好?”

    “能让云若哥哥一起吗?”虽然洛七是跟风瑶一样更喜欢梁语一点,但是风瑶病得这两个月里,他不闻不问,可是云若哥哥对她阿瑶姐姐可上心了。

    风瑶食指勾了勾洛七下巴,不怀好意地问:“阿七为什么想让云若哥哥一起啊?”

    洛七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阿七喜欢云若哥哥。”

    风瑶想问梁语,但那晚之事尚且在心间。日久生情这东西真是可怕,不知不觉中这情就满溢了,可自己却毫无察觉。

    “云若哥哥怕是不能了。”风瑶惋惜道:“不过姐姐可以带你去见一位新的哥哥。”

    “哦?”洛七眨巴眼睛问:“他们也是阿瑶姐姐养的小夫君吗?”

    风瑶看着阿七,这都哪跟哪啊!她什么时候养男人了?!

    “小脑瓜子成天都想些什么啊!”风瑶敲一下洛七的头。

    是日,大雪纷飞,风瑶大病初愈,穿得厚实,带着洛七到雪场。

    大雪压枯枝,枯枝折断,落入雪地将雪面戳了个洞,惊扰了洞中冬眠的蚯蚓。

    一望无际的雪场之中,站着一位衣着华美的少年。头戴貂皮点翠冠,身着虾青色洋花纹袍,外披百蝶金双喜大氅,脚踏黄云缎紫藤靴,腰挂碧玉卧虎佩。负手而立于漫天风雪中,颇有顶天立地之势。

    听闻身后动静,元硕转身拜会风瑶。

    风瑶道:“实在找不到人,劳烦世子了。这是我家小妹叫阿七,阿七快喊元硕哥哥。”

    阿七疑惑:“元硕哥哥?”

    听起来好像云若哥哥啊!

    元硕欣然应答:“哎,阿七真可爱。殿下你大病初愈怎么穿这么少就来这极寒之地啊。”

    元硕脱下大氅给风瑶披上。风瑶一头雾水,她跟他还没熟到可以这么做的地步吧。虽然她曾调戏过元硕,但……但帝京美男哪个没惨遭她毒手……

    忍辱负重的鲜卑世子……可他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身在他乡,非嫡非长,在鲜卑族根本没有势力,他凭什么成为鲜卑王呢?凭他的忍辱负重吗?风瑶对元硕虽不了解,但是从他的诗篇文章来看,绝对不只是一个质子,他有野心。

    风瑶摇头,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算计,她只想痛快地玩一场。

    “阿七看招!”风瑶先发制人。

    洛七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顾忌,一把雪一把雪地往风瑶身上砸;元硕就显得束手束脚了,他不能对阿七一顿猛攻,毕竟她是小孩,还是深受风瑶喜爱的小孩。风瑶他就更是局促了,他一个寄人篱下的世子,哪能对主家的女儿动手,所以元硕只敢打擦边球,完美地同风瑶擦身而过那种。

    “元硕,你能不能用心玩。不用有所顾忌。”风瑶觉得他这样放水很没意思。

    得了风瑶的指令,他再这么收着就太不给面子了,因此元硕也放开手去玩了。三个人玩得无比开心,笑声响彻整个雪场。

    元硕正对风瑶砸出一个雪球,风瑶躲避,撞上了什么东西,抬头一看……

    风瑶急忙行礼:“拜见皇兄,拜见……梁相。”

    洛七和元硕也跟了过来,站在一边不敢吱声。

    风珫看到元硕脸色一黑,讽刺道:“蛮夷之子,同我朝公主嬉笑打闹,成何体统。”

    风珫和元硕的恩怨……也没什么恩怨,只是风珫这人比较小肚鸡肠。某次课上,梁语以“民生”二字让他们写策论,他们二人脱颖而出,可梁语又将他们二人比较,夸元硕的比风珫更胜一筹,自此风珫便与元硕不和,一见元硕必定冷嘲热讽。

    这风珫脑回路也是清奇,技不如人不认输就罢了,他怪也该怪梁语不懂他的过人之处,却怪上了元硕。胜者总是遭人妒忌的,一场比赛输了没人回去怪罪裁判,大都指责对手。

    今日之事本就因风瑶而起,风瑶自然是要护着二人的。别的不说,让元硕感恩这个好处就够丰厚了。

    风瑶张开手挡在二人前边,面露惧色又理直气壮道:“皇兄莫要怪罪他们,是我要他们……”

    风瑶话还没说完,风珫喝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以为我不会骂你吗?一个公主,成日抛头露面,同男子私相授受,玷污皇室名声。恃宠而骄,不知礼数……”

    也不知道他说私相授受的时候,有没有顾及到梁语在他身旁……

    站在风珫身旁的梁语窥见挡在元硕身前的风瑶,还有披在她肩上显然不属于她的大氅……算了,都说了不再纠缠,他也别失了理智再靠近她。

    梁语由着风珫细数风瑶罪名,一声不吭,一言不发,那一身白衣,冷漠地融入皑皑白雪中。

    听完一长串贬低她的词句,风瑶扯扯嘴角,问:“陈王殿下说完了吗?说完了棣宁就先回去了。棣宁恭祝陈王殿下长命百岁,福泽绵长。”

    话毕,风瑶被甩了个耳光,在雪地中站不稳了,梁语脚踏出去一步,犹豫,又收了回来。元硕扶住了风瑶,才让风瑶不至于摔倒在雪地上。

    风瑶这阴阳怪气地喊陈王,就是在打风珫的脸。风琼是嫡子,被立为太子众人不会有任何异议,只是现在他死了,皇室之中没有嫡子了,他这个长子却迟迟没被立为太子,他还势单力薄,不似风珏会揣测圣意得皇帝赞赏,不似风琪有母族叶氏撑腰,就连处境跟他最相似的风琏,娶了刘氏女如今也有刘氏为他撑腰。

    风瑶可不是什么善茬,她本来今日玩得很开心,被风珫这么一搅和,她现在只想弄死眼前这个蠢货。

    风珫觉得自己下手重了,万一风瑶去跟皇帝告状,依皇帝对她的疼爱,风珫怕是更难以得帝心了。可打已经打了,他拉不下脸来道歉。

    “殿下不是要和臣议事吗?不要耽误了政事。”梁语温声解围。

    风瑶气呼呼地回到沧澜殿,洛七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洛一让其余人出去。

    “殿下这才病愈,怎么那么着急生事呢?”洛一担忧道。

    风瑶捂着被打的脸,勾唇道:“风珫都撞上来了,我不得抓住机会引蛇出洞?”

    “可殿下并无法预料发展,万一被蛇咬了,可就……”

    风瑶也不知道这蛇会不会上钩,也不知道蛇上钩后她要面临什么,但是她知道,梁语一定舍不得让她死。只要她熬得住,她会是最后的赢家。

    这一夜注定不会太平,蛇吐着信子从洞中爬出来,直奔陈王府,咬死了一个人。

    陈王死了?!

    这个消息像炸开的烟花,已经传遍整个帝京。

    云若听到消息就赶去察看情况,结果一出门就听到周边茶肆里的人在低声讨论。

    “你知道吗?这陈王死了,和棣宁公主有关系。”

    “哦?这怎么说?”

    “在下也是道听途说,听说棣宁公主冲撞了陈王,陈王打了她一耳光,她就把陈王杀了。”

    “这人心若蛇蝎,做出这等事情也不奇怪。”

    “唉!鹤裕有这样的公主,真是鹤裕之难啊!她怎么就没随先皇后先太子去了呢。”

    一个时辰后,大街小巷都在传棣宁杀死了陈王,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这皇家丑闻,不比一般八卦,小老百姓对此津津乐道。

    燕王风珏,赵王风琏,吴王风琪,公主风瑶,丞相梁语,宗正寺少卿云若,郎中令杜勉,贵妃叶挽缇,大理寺卿莫正,协同皇帝风平在陈王府案发现场商讨方案。

    “外头的传闻倒是比内部消息还快啊!”风平讽刺。

    云若请命去控制舆论,风瑶劝阻道:“一人之力难堵悠悠众口。就算是让他们闭了嘴,心里也会想皇室在遮掩,棣宁谢云宗正好意。”

    风珏对风平说:“父皇,瑶儿天性纯良,儿臣绝不信此事是瑶儿所为,请父皇明察。”

    风琏风琪也表态相信棣宁。

    风平试探:“梁相如何看待此事?你当日在现场,你的判断最准确。”

    梁语温声道:“微臣只看证据,不信直觉。”

    “可当下没有证据,只有棣宁有动机。”叶挽缇提醒道。

    风平下决定:“那就等找出证据再定论吧。”

    大理寺卿莫正跪下劝阻道:“陛下不可。如今虽无证据,但确实是棣宁公主嫌疑最大。为堵悠悠众口,臣请陛下按照规矩,将棣宁公主收押大理寺。”

    风平哪里舍得让大病初愈的风瑶去大理寺,这个莫正真是不通人情世故。

    风平问梁语看法,云若松了口气,岂料梁语说的话,简直不是人该说的。他真是不偏不倚、冷漠无情、铮铮铁骨的忠臣啊。

    梁语面无表情道:“臣认为大理寺卿说得有理。”

    风平虽然生气,但是看到梁语对棣宁没什么心思,倒也宽慰。

    风平本想交给梁语来办此事,但梁语以事务繁多难以转圜为由拒了,云若自告奋勇想揽过这事,但风平听闻云若常去沈府……最后他交给了大理寺卿莫正。

    “委屈你了,瑶瑶。”风平抱着风瑶,眼眶湿润。

    “父皇放心,清者自清,儿臣相信鹤裕律法会还儿臣清白。”风瑶带着哭腔说。

    众人纷纷离开,云若扯着梁语的衣服不让他走。

    “梁语,我不管你在计划什么。但如果她出什么事,你就尽早给自己整副棺材吧。”云若咬牙切齿道。

    梁语不理会云若的无理。望着云若离去的背影,梁语心中又生感触。或许他不该把她引入局中。他不该去做那只黄雀,但他不能错失机会。

    听说风瑶去了大理寺,还有梁语一份功劳,沈迟直接当街拦了梁语的马车,她可不是什么磨磨唧唧的人,她只以风瑶为她的方向。

    沈迟南风交手,毫无疑问,面对上卫大将军,南风根本不是对手。三两招内,南风被重重地摔到雪地上,吐出一口血染红了这一片雪白。

    凭借身边跟的这些护卫和暗卫,拿下沈迟不是难事,只是那太过招摇,两位大臣当街大打出手可还得了。

    “沈将军所为何事?”梁语掀帘问。

    沈迟被梁语的护卫挡着,拿着刀围着她,还问所为何事。

    梁语也意识到这点,让护卫收刀。南风站起来,站在马车旁边,防着沈迟对他家公子动手。

    “你为什么让大理寺的人把阿瑶带走?”沈迟眼神凌厉,质问道。

    梁语温声回复:“沈将军误会。并非本相提议将殿下收归大理寺。”

    诡辩。确实不是他提议,但是是他支持。

    “你还狡辩!”沈迟言语激动:“你知不知道阿瑶有多喜欢你?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让她多难过?你难道就一点都不信她?”

    梁语心中一沉,冷声道:“若沈将军只是为了同本相说这些,那恕本相无言以对。”

    两人的冲突,又涉及热点事件,越来越多的人围观。两人再不散开,可能就要被人堵得走不了。

    南风上前相劝。

    “沈将军您请回吧。您这样拦车闹事,传到陛下耳中沈将军可担当得起?我家公子自有打算,您还是不要插手了。

    “梁语,你给我听好了。”沈迟大声喊:“如若阿瑶挨一刀,我必定让你也挨一刀。如若阿瑶出事,我沈迟必让你陪葬。”

    这场闹剧总算是收场了。坐在车上的梁语,一天之内被人恐吓了两次……风瑶还真是万花丛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