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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世子出逃

    小睡一会的梁语此刻觉得尚有力气,点头。风瑶撒手起身,轻车熟路地去里间抱了梁语的寒冰玉琴,牵起梁语的手前去棠园。途中风瑶对梁语说:“你说你在那个冬夜对我起了心思,而今海棠花盛,恰好春风时起,应该能有意境。”

    风瑶想为梁语一舞。梁语什么都不缺,风瑶也只好讨巧送点心意。

    梁语接过琴,款步走进亭子,将琴置于石桌上,调整好位置,纤长玉指覆于琴上,准备就绪。风瑶随手扔了团扇,将步摇发簪等物尽数摘下扔在一旁,青丝坠,春风吹,发如墨。风瑶卸下斗篷,浅蓝纱衣,雪白脚腕,长袖在风中摇曳,棠花飘飞盘旋,宛若长袖出棠花,美人花中仙。

    梁语同风瑶对视一眼,手指按下琴弦,风瑶赤脚踩在青石板上,闻音她迈开脚步,同时长袖舞动,稀疏零落的桃花瓣落入长袖中,落入风瑶的发丝间……琴音渐快,纤瘦的身躯也舞动得越来越快,风吹散的墨发与舞袖交错缠绕,裙裾飘飞。曲入佳境,声缓情深,那一抹浅蓝宛若静止其中,风翻衣袂,青丝凌乱,一片棠花瓣落在她的掌心……静到极致,动紧接之。琴音刹那间迅疾,她的肢体伸展到极致,长袖盘旋上空,浅蓝色的主干反复旋转,此刻跳舞的风瑶宛若一朵巨大的海棠花,盛开在梁语的棠园之中。

    一曲《长相思》,一支绝世舞。风瑶在跳舞上的造诣,确实无人能及。

    梁语从地上捡起斗篷给风瑶穿上,细致地把地上的团扇饰品都捡起收回,拿起寒冰玉琴交给风瑶,风瑶迷惑地接了琴,意料之外地腾空让风瑶心跳漏了一拍。梁语再一起将她横抱起,离开棠园。

    “我送的礼梁唯衣可喜欢?”抱着琴卧在梁语怀中的风瑶问。

    “喜欢。”他平淡地回答。

    见她兴致不高,风瑶也不再多言。本以为梁语会把风瑶放在榻上,没想到梁语让风瑶放下琴后,直接将风瑶抱到他的卧铺上……看来这位“君子”要的不是那支舞,要的是跳舞的人。

    风瑶感觉周遭空气越来越稀薄,梁语妖孽的脸距离她越来越近,鼻尖相抵,四目相对,不知是谁的呼吸太过炽热,不知是谁的心跳太过迅疾。她感觉耳后酥麻微痒,忍不住伸手去抚他的耳后痣。梁语宛如触了电,钳住她的双手,惩罚似的轻轻咬了她的耳垂。

    纵使积累过一次经验,风瑶依旧不知所措,比不得梁语熟门熟路。

    风瑶声音沙哑,问:“梁唯衣果真不曾有过其他女子?”

    梁语再次抵上她的鼻尖,桃花眼离她无比近,欲望与偏执暴露无遗。他低声呢喃:“得洛言一人,足矣。”

    风瑶情动,勾着他的脖子,哑着声音道:“梁唯衣,生辰快乐。”

    温存过后,已至深夜。

    风瑶环着梁语的腰,笑问:“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处理吗?会不会误了正事,嗯?祸国殃民这罪名我可担不起啊。”

    温香软玉在怀,梁语心里哪里还有公务。兹事体大,梁语还是不情愿地起身穿衣,已是深夜梁语也不乐意吵醒北冥为他束发,风瑶想起来代劳这事,梁语阻止她,给她拉好被子,握着她的手轻拍让她好好休息。

    “唯衣,我想求你帮我一件事。”风瑶开口说,“我想让你帮我送元硕离京。”

    “好。”只有一个简洁的答应,缘由都不问。

    “你不问问我原因?”

    梁语笑着敲风瑶额头,答:“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是我做得不够好让你不愿意对我说这些事。但是,你乃吾妻,何须疑乎?蜜糖还是砒霜,我都甘之如饴。那我先去把事情处理了,回来在和你谈一下具体事项,嗯?”

    风瑶点点头,望着梁语的背影,心中酸楚。

    夜已深,云若也未安寝。

    他待在药房里,替风瑶研制归元散的解药。

    而沈府中,绑着高马尾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在长廊尽头,坐在栏杆上,喝酒,喝闷酒。若是沈默还在,他都要嫌弃沈迟堕落。左右沈府如今就她一人,她也无事,练兵场也不是没她不可。她心中烦闷,借酒消愁。

    四月初,清明后,梁相邀诸王公朝臣于杏花别院赏杏吟咏。

    来的人倒是不少,除了尚文派几个老顽固都到齐了,甚至新科状元和榜眼都请来了。梁语这样大张旗鼓地设宴,真不忌惮天子?梁语若是只请几位倒还真怕,可他给所有朝臣都发了贴,这样皇帝就很难怀疑他们密谋什么了。

    风瑶不在受邀之列,但这种场合她怎么能不去凑热闹,可惜刚到沧澜殿大门,梁语的信笺就送过来,让她千万不能去杏花别院。风瑶不知道为何她去不得,可她有求于人就要低头,她只好派洛五去盯着。

    风珏早早到场,风琅来得也不晚,两人在左右两边对坐。

    晚春潮湿,空气中水分很多,故众人的衣服也都沾了些水汽。水汽氤氲,杏花娇俏,更有意蕴,是个适合文人墨客吟诗作赋的场所。

    “梁相这座别院还真是人间少有。”风琅别有用心地赞扬。

    风珏蔑笑,他的父皇就派了个这么草包来制衡他么?梁相何等重要的人物,怎么可以得罪。他斟酒一杯,用杯盏掩住笑意。

    梁语自然听出来风琅想要这座别院,温声答:“齐王殿下谬赞。祖上基业,语蒙祖荫。”

    云若和沈迟都不喜欢他们之间言语厮杀,两人都在喝闷酒。

    “哎?元世子不曾来吗?”梁语看向风珏问。风珏同元硕关系不错。

    “本王本想邀他同行,只是元硕身体抱恙,实在来不了。”风珏解释。

    这锅甩到风珏身上是不在他和风瑶的计划里的,但是风瑶想要折磨王氏,梁语便擅作主张把嫌弃抛给风珏。

    “本相今日邀诸位前来,本就是小酌玩耍,请诸位移步百杏溪。”梁语请在场的人跟着仆人前去。

    小酌玩耍,其实就是曲水流觞,沈迟对这些东西没兴趣,不管梁语在交代什么,自顾自地喝酒。

    敲响小鼓,碧玉盏碧玉盘顺水而下,美酒佳酿和鲜美食物尽在其上,杏花飘飞,花瓣落入酒盏中,覆盖在食物表面。此情此景好不美丽。

    鼓声响,身前停了杯盏的人将其拿起,吟诗一首或抚琴一曲。梁语一扫在场诸位,除了自己还有窦璋,文嵩,云落拿着碧玉器具。

    未拿到器具的众人都翘首以盼,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俱是一绝的梁语先出手,后边的人怎么努力都不过平平无奇。

    梁语选的是抚琴,这让其余三人松了一口气。他们三人毕竟都是科举出身,抚琴这种世族才喜欢的大雅之事确实不精。

    从长匣子里拿出寒冰玉琴,放置调弦。琴音起,欢快轻松,宛如避开了尘世喧嚣;旋律清新流畅,如临枯木逢春万物生长之境;节奏轻松明快,失意之人重获希望生机。

    一曲《阳春白雪》终,满座哗然。帝京梁九郎一曲,万金难求,而今他们分文未出得以闻此绝响,真乃三生有幸。

    窦璋吟诗一首诉今日舒畅之情。

    梁语很期待文嵩会说出什么东西来,不曾想文嵩一言不发,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窦璋笑道:“新科状元如此谦虚,真让窦璋钦佩。”

    文嵩才不是为了顾及窦璋面子不吟诗,他不会向这些官场规矩低头,他是真不擅长吟诗,他的造诣尽在策论。

    要说文嵩出乎意料,云落简直让人膛目结舌,他居然要抚琴。

    云若警告的眼神投向云落,云落回以“你能奈我何”的嚣张表情,气得云若想把她直接扔回家里关起来。

    云落的琴其实不怎么样……她不过就是想引起梁语注意罢了。只是梁语对于这个想要挑战自己的人并不感兴趣,眼皮都没抬一下。云落恼怒,拿出她的琴,奏了一曲《胡笳十八拍》,曲声凄凉,让天气微凉中的人感到寒冷,这不应景又不如何的琴技,众人纷纷抿紧嘴唇,不想说话了。

    云落感受到了不对,手下一勾,琴弦断,鲜血滴下。

    她先起来致歉,随后对梁语说:“劳烦梁相赐云落少许纱布。”

    她想让梁语带她去拿,获得独处的机会。可她失败了,梁语吩咐南风带她去包扎……

    众人继续开始新一轮。

    天色渐晚,夕阳斜照杏花树,将雪白的杏花染成橙黄色,此景不输御花园。诸位官员纷纷告辞,文嵩留到最后,有事情对梁语说。

    梁语温声道:“本相先恭喜文先生夺魁。”

    二人在杏花树间的小道行走,时不时有杏花落在他们肩上。梁语让文嵩有话直说。

    文嵩跪拜道:“文某想请梁相成全一个心愿。文某跟随苏大人多年,此次夺魁全在意料之外,文某想请梁相帮忙,让文某留在帝京。”

    这其实不是什么难事,可梁语不愿意干这种私相授受的事,且吏部目前一定程度上还是尚文派在掌管,那要让文嵩留下就只能梁语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好话。

    梁语扶起文嵩,诚恳道:“本相知道你和苏大人情深意重,只是这官场最忌私相授受。本相可以给你派个任务,倘若你能完成,陛下自会让你留在帝京甚至和苏大人同朝为官。”

    文嵩表示愿意一试。

    “本相奉命肃清尚文派,吏部尚书及吏部大小官吏贪污受贿,京外升官贬官之事皆有他们操纵,故之前苏大人政绩显著却一直停留在姑苏,皆是尚文派之过。只是本相证据不足,而文先生,要做的就是拿到足够证据,扳倒尚文派。”

    文嵩迟疑了,梁语都拿不到的证据,他一个无官职的书生能有什么办法。

    梁语提醒道:“文先生可是新科状元,想留在帝京为官,去求吏部尚书比求本相有用,文先生可明白了?”

    文嵩明白了,梁语要他去贿赂吏部尚书,从而让他成为关键证人。文嵩缺钱这个问题……梁语不能出手解决,否则会被指成出钱作伪证。

    “梁相这个任务,我可以帮忙。”云落从后面跟上来,自荐。

    梁语不欲同云落多说,婉拒。可云落非要问为什么。

    “梁相不会是担心我,怕我出事吧?”云落满脸期待地问。

    “梁相大可放心,我既是榜眼,家中又富庶,远比状元郎合适去做这个事。”云落再次请求。

    梁语知道风瑶在看着了,她若再纠缠怕是要丢了小命。

    风瑶笑吟吟地从一棵杏树下走出来,云落一眼就看出来她是女扮男装,文嵩没见过风瑶,不知她是谁。

    风瑶挽上梁语胳膊,挑衅地看向云落。云落震惊,梁语同自己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竟是被这个总体上长相不如自己的女子魅惑了,他难道就喜欢这种妖艳的女子么?

    文嵩本以为风瑶是男子,看到他们亲昵差点吓晕过去,再看她和云落剑拔弩张,又仔细看了二人的耳朵,原来都是女子。吓得他以为梁语拒苏菱于千里之外是因为他断袖。

    “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敢冒犯梁相。”云落气急败坏地指着风瑶。

    梁语早提醒过她不要纠缠不要纠缠他,这下还和风瑶分庭抗礼,云落怕是难走出杏花别院了。倒不是梁语怜惜她,只因她是进士,还是榜眼,她死了总会被查。

    “冒犯?”风瑶笑得花枝乱颤,“梁语,她居然说我冒犯哈哈哈哈哈……好多年没被人这么指着骂了,你还挺有趣。”

    梁语冷声道:“云公子,天色不早,请离开。”

    云落被下逐客令,她怎么甘心。她今天必须要和这个女子一决高下。

    姓云?她倒是不舍得让她丧命了。倘若她识趣,就此离开,她便不与这云姑娘计较了。

    可云落就不是个识趣的人。

    “今天我还必须知道我哪里输给了这位姑娘。”云落咬牙切齿。

    风瑶眼中的杀意也不掩饰,瞪着云落,面上仍是笑着。

    “姚……我们走吧。”梁语低头温柔地凝视风瑶,想结束这剑拔弩张的场景。

    文嵩在一旁看着,又看了梁语一出好戏。不止招小女孩喜欢,这些豆蔻年华的女子也很喜欢梁语嘛。果然是名满帝京的梁九郎。

    风瑶松开手,歪着头对梁语说:“走?为什么要走?好久没遇见纠缠你的野鸡了,今天既遇上怎么能不烤了?”

    被骂野鸡的云落气得亮出鞭子要和风瑶一决高下,风瑶展开折扇掩面嘲笑道:“我当是哪家闺秀呢,原来是个不懂礼数的武夫。”

    “唯衣,退后。”风瑶扯了扯梁语袖子,梁语眼里满是担忧,想让她别去。风瑶拽住梁语的手腕把他拉到远后方。

    云落一鞭子就往风瑶脸上打去,这可恶毒。风瑶用折扇挡开鞭子,快速往前两三步展开扇子往云落脸上一划,一道血痕出现在她的右脸上。云落气急败坏,鞭子击打地面的声音越来越重越来越快,两个人都是动了杀心的。

    两人僵持许久。云落感到体力不支,风瑶也觉得有点累,两人都想尽快结束这打斗,攻势也越来越猛。云落这个人无耻地逼风瑶后退,试图让她受到梁语的干扰。风瑶还没意识到这点,直到一鞭子甩来,风瑶知道自己不能避开了,一旦避开伤得就是梁语。她将折扇展开挡了一段,鞭子尾部那一段抽在了她的肩上,不等风瑶反应,云落又一鞭子甩过来,风瑶本想受着,结果一个黑色的身影挡在她身前,他抓住云落的鞭子随手一扔。梁语唤了暗卫来帮她,这她下不了台面了,本就是一对一打斗,这下她有帮手。不过就是挨一鞭子,梁语太担心她了。

    “退下。”风瑶让暗卫走开。暗卫看向梁语,梁语没允许。

    “洛言,你们两个收手吧。再打下去,我这满园杏花就被你们扫空了。”

    风瑶并不听梁语说话,绕开暗卫朝云落进攻。云落的鞭子只能远攻,而风瑶的扇子需要近身,只要在云落周身一定范围内,云落就无法攻击她。

    风瑶又往她左脸上剜了一道血痕。云落意识到了,风瑶就是想毁了她的脸。风瑶可没有这意思,她打累了,她要结束战局。她的扇子刺向云落心口,在触及她衣物那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她的扇子,鲜血流下,风瑶的扇子被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