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孤独终老
天语元年十月十七日辰时，风瑶收到梁语邀约，微服出宫。
“洛言，好久不见。”梁语坐在车上，听到车外的动静出声道。
风瑶不解，早朝之时刚刚见过的。但她并不道破，回复道：“是啊，别来无恙，梁唯衣。”
梁语掀帘，朝风瑶伸手，风瑶递上手，梁语牵她上车。
风瑶在他身侧坐下，他今天气色不错，风瑶心中嘴上在笑，心里却莫名惴惴不安。
“你带我去哪？”
梁语没有回答她，只说到了便知晓。
车停，梁语下车接过南风递上来的油纸伞撑开，扶着风瑶下车。二人在步行街上手牵着手，从街南走到街北的废弃码头。梁语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找出两根鱼竿，拉着风瑶坐在岸边钓鱼。
挂了饵，抛了杆，两个人心思却是一点没在钓鱼上。都说钓鱼是愿者上钩，可这心思不在，愿者也难上钩。
“梁相今日何来兴致约我？”风瑶打趣。
梁语懒懒地撩开额前的碎发，同样打趣道：“有幸眼见今年大雪，忆及姑苏归京之时。某个无情女子，三月不闻不问，一回来就让我撞上同旁人夜游帝京。”
风瑶想起当时之事，发糗。她抛下鱼竿蹭到梁语身旁，在梁语白皙的脸颊上小啄一口，眉眼弯弯，巧笑嫣然。梁语心思也不在鱼竿上，伸手揽过风瑶，低头回敬。
“梁唯衣，我还是想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梁语下巴抵在风瑶头顶，答：“洛言，梁语命薄，此生怕只能同你走到这儿了。”
“生同衾，死同穴，你可愿……”
不待梁语说完，风瑶捂住他的嘴，郑重道：“不许你说这些。”
梁语拿开她的手，继续道：“我心中有悔。悔未曾珍惜眼前人，悔没能早日发现你的身份，悔……悔没能早日对你表明心迹。岁月蹉跎，光阴似箭，这鹤裕的太平盛世，我没机会陪你一同去看了。”
言罢梁语咳嗽不止，风瑶皱着眉，眼见着他的脸色比来时更加苍白，又不能做点什么。
“你不要恨我……你恨我……也是应该的，是我奢求太多了……唉……”梁语手上力道重了重，继续说：“死当长相思这话你忘了吧，云若是个不错的人，有他照顾你，我放心。”
“梁语，住口。”风瑶恼怒。他凭什么给她做决定，凭什么让她同云若在一起。
“你若今日只是同我说这些，那我便走了。”
梁语噤声。
一上午过去，两人也没钓到一条鱼……风瑶有些沮丧，梁语倒不受影响，兴致颇高地带着风瑶去风满楼吃饭。没钓到鱼，中午风瑶就坚持要吃鱼，梁语自然是没意见，却也知道风瑶惯懒得挑刺，他若是不主动给她挑刺，这鱼她连筷子都不会动。
“张嘴。”
风瑶听话咬过梁语夹着的鱼，宠溺地拍怕梁语的脑袋，笑道：“梁唯衣今日真乖。”
梁语害羞低头，浅笑，又羞恼地看向风瑶。
“你可有什么地方想去？”
风瑶思考了一下，答：“梁氏祠堂。”
梁语点头，道：“自然要带你去的，是我疏忽了。”
“你想着和我来日方长嘛。”风瑶调侃。
梁语顺着她的话说：“是啊，我们来日方长。”
哪里还有什么来日方长啊。我们只能到这里了。梁语想。
饭后，梁语带着风瑶回梁府。
“梁唯衣。”风瑶扯着梁语的袖子，靠在他肩上，调笑：“这梁府我来过数十回，与你私会最多。这光明正大地入门机会可少呢。”
梁语听出她语气中带着的抱怨意味，握紧她的手，偏头靠在她的头上，安慰道：“两情相悦，怎叫私会？可多亏了洛言能屈能伸，梁语有福。”
二人手牵手往祠堂走去，到达祠堂时，梁氏一族竟然都在祠堂之中，风瑶反倒有点怯场。不知梁语是不是早就算准了她会提出来祠堂，这才早早准备了这等大排面。偌大祠堂，一等世家，列祖列宗的排位下，齐刷刷地跪着一地人。梁氏这样的豪门望族，虽然受制于鹤裕，但它是可以和鹤裕分庭抗礼的存在，这等排面，风氏王朝历代君主也不曾有过。风瑶感动地望着梁语。
梁语行至堂中，跪下。
“梁氏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梁语有愧先祖，没有脸面乞求原谅。但求祖宗保佑洛言，平安喜乐，得偿所愿。”他自言自语道。
梁姜抬眸看了一眼梁语，又看了一眼风瑶，低下头去拭泪。
梁肃沉默地看着，自他答应梁语今日出面，就是承认了风瑶在梁氏的地位。她会是梁氏第二个大夫人，只要她活着，梁氏就会一直支持风氏王朝。
梁语都给她这么大的排场，风瑶自然也要表现她的诚意。她缓步走过去跪在梁语身旁，陪着他一起拜祭梁氏先祖。
散了此次祭奠，风瑶拉着梁语跑向棠园。
冬日的棠园，飞雪代白棠，即使没有一片棠花，风景也是美如画。漫天的棠花，漫天的飞雪，白衣蓝裙，霜雪满头。梁语抬手拈起风瑶青丝上的一片雪花，雪花化在他的掌心，他的呼吸逐渐凝重，最终没站稳倒在地上。
风瑶跪在他身旁，紧紧抱住他，眼泪如漫天棠花落。
“洛言，我……我们来日……”
“你别说话。”风瑶打断他的声音，回头对南风大喊：“去请云若。”
南风长伴梁语，早知他的身体状况，他看向梁语，梁语对他摇摇头，他便行礼退下。
“洛言。”梁语抓紧她的手，勉强挤出笑容道：“我给我们的女儿想了个名字，叫洛慕，可好？”
风瑶早就有意让他取名，抓紧他的手点头答应。
梁语念念不舍地凝望着风瑶，闭目，泪落。他喘着大气温声道：“接下来我说的话，每一句我都希望你听着。”
风瑶哽咽。
“明知我时日无多……还守着可笑的天理伦常让你痛苦，我……我有悔。我梁语这一生……背负太多，不负梁氏，不负朝廷……却唯独辜负……辜负了你。对不起，洛言。”
“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你就好好活着。你要是撇下我，我恨你一辈子。”风瑶嘶吼。
梁语苦笑，没答应，继续道：“相比云若，我差太多。他总是会坚定地选择你，所以……所以你也信任他。我都不知道……咳……不知道我何其有幸得你青睐。还有……唉……算了，我怕是……咳……咳咳……我欠你太多，只愿……来世……来世我只做你的……你的……梁……”
只愿来世只做你的梁唯衣，宁负天下不负卿。
可惜他最终没有把话说完。
“梁唯衣——”风雪中传来一声痛心疾首的嘶吼声。
一代王相，千古奇才，就此陨落，后世书之：梁语，字唯衣，谥文宁梁氏第一百三十二代孙排行第九。诞于天永十五年夏至，薨于天语元年十月十七，享年二十三岁。温润如玉，恭谨疏离，惊才绝艳，玉树临风。生乱世之貌，怀惊世之才，负绝世之琴，抱换世之能。一袭白衣，两袖清风，五岁诗绝，幼年掌舵。出仕太傅，四年拜相。心机计谋之高，三言两语动江山，一举一动换天日。惊才绝艳遭天忌，不得良缘，终生未娶。野史有传其与棣宁公主有一段情缘，不得考究，概虚妄耳！梁语性温和，棣宁性毒辣，二者品性之异，实难有姻缘纠葛。其有《盛世方略》、《梁氏风骨》等书流传于世，尤以《盛世方略》千古流传，为历代帝王将相拜读，其影响上及江山社稷，下关沧生民事，给天下百姓带来无尽福祉。究其死因，一言病逝，二言遭棣宁毒杀，真相缘何，史无记载。
天语十六年夏，风瑶邀云若于御花园中对弈。洛四送上桑落酒，风瑶给云若斟上一杯，道：“许久未曾同尚书令共饮了。”
云若莞尔道：“既是共饮，臣斗胆，不与您论身份了。”
风瑶点头。这最后一程，自然不论君臣了。
云若拿起酒杯摇晃几圈，盯着杯中酒道：“阿瑶。最终还是我赢了。比他多走的十六年，最终陪在你身边的是我。赚了十六年，云若不悔。”
他将酒一饮而尽。
风瑶叹息道：“云西竹，十六年前我就劝你离开我去悬壶济世，你若听我的，何至于……”
何至于让我亲手杀了你。风瑶慨叹。
她已经杀红眼了。对她忠心的，不忠的，爱她的，恨她的，只要涉及到权力，她都杀的差不多了。云若忠心她何尝不知，只是云若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经对她有威胁了。她不擅长赌情，一直说风平疑心重，但她比风平疑心更重，至少风平还十分信任她这个女儿，可风瑶是谁都不信，包括已逝的梁语。她自己都认为，倘若梁语没有早逝，不出几年也会死在她的手里。她恨风平，也成了风平。谁说这一局棋是洛微赢了，也有可能是风平赢了。
云若摆摆手：“阿瑶，可否最后答应我一件事？”
风瑶点头。
“沈迟。留着她吧。”
她答应过许他一个心愿的。
风瑶还以为云若移情了沈迟，他却接着说：“帝王之路太苦，我不忍心看你孤苦无依。沈迟是个唯你是从的傻子，让她陪着你我才放心。”
云若嘴边落出一道血痕，脸上没有一丝伤心，笑容依旧。他眼神澄澈，宛若初见风瑶那一天。
史书记载：云若，字西竹，封号定远侯，谥号文懿，享年三十五岁。风流倜傥，才华横溢，忠心昭著，平易近人。由虚爵至尚书令，深受棣宁帝器重喜爱，协助她施行盛世方略，致鹤裕国泰民安，百姓丰衣足食，有宰相之才，缺首辅之缘。传言其为棣宁面首，并无实据，不予多言。又因其死于棣宁之手，故传言更虚。
一个时辰后，沈迟赶来，抱起云若的尸身，没看风瑶一眼。
“阿迟，去边关吧。”
沈迟顿住脚步，没回头。
“我答应他，留你陪我。”
沈迟睁大眼睛，他最后竟是在为她说话？他难道心里有她？在他进宫前，沈迟与他遇上，本想宣之于口的爱意，最终没能说出口，他至死也不知道她的心意。
“臣，遵旨。”
世间从不正经对风瑶称臣的沈迟开始称臣。
短短一年，边关的黄沙磨白了将军的头发，无诏不得入京的她，没能回去参加风瑶的葬礼。这太平盛世，最终只剩她沈迟一个人了。
史书对于风瑶的记载十分简单：爱好美色，骄奢淫逸，杀伐果断，蛇蝎心肠。于朝臣，她是狠辣残酷的修罗君；于百姓，她是菩萨心肠的济世主。
“洛言，好久不见。”梁语坐在车上，听到车外的动静出声道。
风瑶不解，早朝之时刚刚见过的。但她并不道破，回复道：“是啊，别来无恙，梁唯衣。”
梁语掀帘，朝风瑶伸手，风瑶递上手，梁语牵她上车。
风瑶在他身侧坐下，他今天气色不错，风瑶心中嘴上在笑，心里却莫名惴惴不安。
“你带我去哪？”
梁语没有回答她，只说到了便知晓。
车停，梁语下车接过南风递上来的油纸伞撑开，扶着风瑶下车。二人在步行街上手牵着手，从街南走到街北的废弃码头。梁语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找出两根鱼竿，拉着风瑶坐在岸边钓鱼。
挂了饵，抛了杆，两个人心思却是一点没在钓鱼上。都说钓鱼是愿者上钩，可这心思不在，愿者也难上钩。
“梁相今日何来兴致约我？”风瑶打趣。
梁语懒懒地撩开额前的碎发，同样打趣道：“有幸眼见今年大雪，忆及姑苏归京之时。某个无情女子，三月不闻不问，一回来就让我撞上同旁人夜游帝京。”
风瑶想起当时之事，发糗。她抛下鱼竿蹭到梁语身旁，在梁语白皙的脸颊上小啄一口，眉眼弯弯，巧笑嫣然。梁语心思也不在鱼竿上，伸手揽过风瑶，低头回敬。
“梁唯衣，我还是想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梁语下巴抵在风瑶头顶，答：“洛言，梁语命薄，此生怕只能同你走到这儿了。”
“生同衾，死同穴，你可愿……”
不待梁语说完，风瑶捂住他的嘴，郑重道：“不许你说这些。”
梁语拿开她的手，继续道：“我心中有悔。悔未曾珍惜眼前人，悔没能早日发现你的身份，悔……悔没能早日对你表明心迹。岁月蹉跎，光阴似箭，这鹤裕的太平盛世，我没机会陪你一同去看了。”
言罢梁语咳嗽不止，风瑶皱着眉，眼见着他的脸色比来时更加苍白，又不能做点什么。
“你不要恨我……你恨我……也是应该的，是我奢求太多了……唉……”梁语手上力道重了重，继续说：“死当长相思这话你忘了吧，云若是个不错的人，有他照顾你，我放心。”
“梁语，住口。”风瑶恼怒。他凭什么给她做决定，凭什么让她同云若在一起。
“你若今日只是同我说这些，那我便走了。”
梁语噤声。
一上午过去，两人也没钓到一条鱼……风瑶有些沮丧，梁语倒不受影响，兴致颇高地带着风瑶去风满楼吃饭。没钓到鱼，中午风瑶就坚持要吃鱼，梁语自然是没意见，却也知道风瑶惯懒得挑刺，他若是不主动给她挑刺，这鱼她连筷子都不会动。
“张嘴。”
风瑶听话咬过梁语夹着的鱼，宠溺地拍怕梁语的脑袋，笑道：“梁唯衣今日真乖。”
梁语害羞低头，浅笑，又羞恼地看向风瑶。
“你可有什么地方想去？”
风瑶思考了一下，答：“梁氏祠堂。”
梁语点头，道：“自然要带你去的，是我疏忽了。”
“你想着和我来日方长嘛。”风瑶调侃。
梁语顺着她的话说：“是啊，我们来日方长。”
哪里还有什么来日方长啊。我们只能到这里了。梁语想。
饭后，梁语带着风瑶回梁府。
“梁唯衣。”风瑶扯着梁语的袖子，靠在他肩上，调笑：“这梁府我来过数十回，与你私会最多。这光明正大地入门机会可少呢。”
梁语听出她语气中带着的抱怨意味，握紧她的手，偏头靠在她的头上，安慰道：“两情相悦，怎叫私会？可多亏了洛言能屈能伸，梁语有福。”
二人手牵手往祠堂走去，到达祠堂时，梁氏一族竟然都在祠堂之中，风瑶反倒有点怯场。不知梁语是不是早就算准了她会提出来祠堂，这才早早准备了这等大排面。偌大祠堂，一等世家，列祖列宗的排位下，齐刷刷地跪着一地人。梁氏这样的豪门望族，虽然受制于鹤裕，但它是可以和鹤裕分庭抗礼的存在，这等排面，风氏王朝历代君主也不曾有过。风瑶感动地望着梁语。
梁语行至堂中，跪下。
“梁氏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梁语有愧先祖，没有脸面乞求原谅。但求祖宗保佑洛言，平安喜乐，得偿所愿。”他自言自语道。
梁姜抬眸看了一眼梁语，又看了一眼风瑶，低下头去拭泪。
梁肃沉默地看着，自他答应梁语今日出面，就是承认了风瑶在梁氏的地位。她会是梁氏第二个大夫人，只要她活着，梁氏就会一直支持风氏王朝。
梁语都给她这么大的排场，风瑶自然也要表现她的诚意。她缓步走过去跪在梁语身旁，陪着他一起拜祭梁氏先祖。
散了此次祭奠，风瑶拉着梁语跑向棠园。
冬日的棠园，飞雪代白棠，即使没有一片棠花，风景也是美如画。漫天的棠花，漫天的飞雪，白衣蓝裙，霜雪满头。梁语抬手拈起风瑶青丝上的一片雪花，雪花化在他的掌心，他的呼吸逐渐凝重，最终没站稳倒在地上。
风瑶跪在他身旁，紧紧抱住他，眼泪如漫天棠花落。
“洛言，我……我们来日……”
“你别说话。”风瑶打断他的声音，回头对南风大喊：“去请云若。”
南风长伴梁语，早知他的身体状况，他看向梁语，梁语对他摇摇头，他便行礼退下。
“洛言。”梁语抓紧她的手，勉强挤出笑容道：“我给我们的女儿想了个名字，叫洛慕，可好？”
风瑶早就有意让他取名，抓紧他的手点头答应。
梁语念念不舍地凝望着风瑶，闭目，泪落。他喘着大气温声道：“接下来我说的话，每一句我都希望你听着。”
风瑶哽咽。
“明知我时日无多……还守着可笑的天理伦常让你痛苦，我……我有悔。我梁语这一生……背负太多，不负梁氏，不负朝廷……却唯独辜负……辜负了你。对不起，洛言。”
“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你就好好活着。你要是撇下我，我恨你一辈子。”风瑶嘶吼。
梁语苦笑，没答应，继续道：“相比云若，我差太多。他总是会坚定地选择你，所以……所以你也信任他。我都不知道……咳……不知道我何其有幸得你青睐。还有……唉……算了，我怕是……咳……咳咳……我欠你太多，只愿……来世……来世我只做你的……你的……梁……”
只愿来世只做你的梁唯衣，宁负天下不负卿。
可惜他最终没有把话说完。
“梁唯衣——”风雪中传来一声痛心疾首的嘶吼声。
一代王相，千古奇才，就此陨落，后世书之：梁语，字唯衣，谥文宁梁氏第一百三十二代孙排行第九。诞于天永十五年夏至，薨于天语元年十月十七，享年二十三岁。温润如玉，恭谨疏离，惊才绝艳，玉树临风。生乱世之貌，怀惊世之才，负绝世之琴，抱换世之能。一袭白衣，两袖清风，五岁诗绝，幼年掌舵。出仕太傅，四年拜相。心机计谋之高，三言两语动江山，一举一动换天日。惊才绝艳遭天忌，不得良缘，终生未娶。野史有传其与棣宁公主有一段情缘，不得考究，概虚妄耳！梁语性温和，棣宁性毒辣，二者品性之异，实难有姻缘纠葛。其有《盛世方略》、《梁氏风骨》等书流传于世，尤以《盛世方略》千古流传，为历代帝王将相拜读，其影响上及江山社稷，下关沧生民事，给天下百姓带来无尽福祉。究其死因，一言病逝，二言遭棣宁毒杀，真相缘何，史无记载。
天语十六年夏，风瑶邀云若于御花园中对弈。洛四送上桑落酒，风瑶给云若斟上一杯，道：“许久未曾同尚书令共饮了。”
云若莞尔道：“既是共饮，臣斗胆，不与您论身份了。”
风瑶点头。这最后一程，自然不论君臣了。
云若拿起酒杯摇晃几圈，盯着杯中酒道：“阿瑶。最终还是我赢了。比他多走的十六年，最终陪在你身边的是我。赚了十六年，云若不悔。”
他将酒一饮而尽。
风瑶叹息道：“云西竹，十六年前我就劝你离开我去悬壶济世，你若听我的，何至于……”
何至于让我亲手杀了你。风瑶慨叹。
她已经杀红眼了。对她忠心的，不忠的，爱她的，恨她的，只要涉及到权力，她都杀的差不多了。云若忠心她何尝不知，只是云若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经对她有威胁了。她不擅长赌情，一直说风平疑心重，但她比风平疑心更重，至少风平还十分信任她这个女儿，可风瑶是谁都不信，包括已逝的梁语。她自己都认为，倘若梁语没有早逝，不出几年也会死在她的手里。她恨风平，也成了风平。谁说这一局棋是洛微赢了，也有可能是风平赢了。
云若摆摆手：“阿瑶，可否最后答应我一件事？”
风瑶点头。
“沈迟。留着她吧。”
她答应过许他一个心愿的。
风瑶还以为云若移情了沈迟，他却接着说：“帝王之路太苦，我不忍心看你孤苦无依。沈迟是个唯你是从的傻子，让她陪着你我才放心。”
云若嘴边落出一道血痕，脸上没有一丝伤心，笑容依旧。他眼神澄澈，宛若初见风瑶那一天。
史书记载：云若，字西竹，封号定远侯，谥号文懿，享年三十五岁。风流倜傥，才华横溢，忠心昭著，平易近人。由虚爵至尚书令，深受棣宁帝器重喜爱，协助她施行盛世方略，致鹤裕国泰民安，百姓丰衣足食，有宰相之才，缺首辅之缘。传言其为棣宁面首，并无实据，不予多言。又因其死于棣宁之手，故传言更虚。
一个时辰后，沈迟赶来，抱起云若的尸身，没看风瑶一眼。
“阿迟，去边关吧。”
沈迟顿住脚步，没回头。
“我答应他，留你陪我。”
沈迟睁大眼睛，他最后竟是在为她说话？他难道心里有她？在他进宫前，沈迟与他遇上，本想宣之于口的爱意，最终没能说出口，他至死也不知道她的心意。
“臣，遵旨。”
世间从不正经对风瑶称臣的沈迟开始称臣。
短短一年，边关的黄沙磨白了将军的头发，无诏不得入京的她，没能回去参加风瑶的葬礼。这太平盛世，最终只剩她沈迟一个人了。
史书对于风瑶的记载十分简单：爱好美色，骄奢淫逸，杀伐果断，蛇蝎心肠。于朝臣，她是狠辣残酷的修罗君；于百姓，她是菩萨心肠的济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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