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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想不到标题就推歌咯:out like a light

    并非是不曾体察,更不是觉得心安理得。

    只是……类似于一种近乡情怯的微妙感觉。

    “杳杳,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啊!没有、没有……”

    慌忙地扒着饭,热腾腾的雾气弥漫间,遮住了微红的双眼。

    “ni——吴婶儿,你当时为什么要来救我呀?”

    “害,你那时不是喊妈妈嘛!哪个当过娘的女的能受得了娃娃喊嘛!”吴婶不停的给雁杳杳夹着菜,“多吃点——我一看见你,就想起我们家杏儿……”

    “像杏儿……”雁杳杳心里咯噔一声,“我跟杏儿……长得很像吗?”

    “哪儿啊!我家杏儿才几岁,刚会说话呢!你要说你们的名字,倒还真有点巧,哈哈哈。”

    雁杳杳偷偷松了口气,吴婶脸上浮现出追忆的神情,视线逐渐飘向远方:“她啊,好像打小就喜欢酸溜溜的东西,尤其是杏子,我们也就这样给她取了名儿。她爹总爱带她钻林子,采果子吃,回来时俩人都灰头土脸的,活像一大一小两只黄皮子!哈哈,手还又脏又黏的,偏喜欢往人身上蹭,你说气人不?”

    “……那时也是入夏时节,大伙正农忙,来了贼人,那刀子、叉子,都明晃晃的吓人。大伙儿躲的躲、逃的逃,那些人就大摇大摆地搬走我们的谷子、苞子,直到天黑,我们才敢出来。”

    “大家聚在一起,又去寻还没回来的人。在破瓦堆后找着了吴四,在水田里找到了湿透的李柱,可是一整晚都没有找到杏儿……”

    “天刚亮的时候,吴小虎来叫我们,大伙儿跑去杏子林,杏儿和她爹在树上……已经……”

    雁杳杳不知所措地拍着吴婶颤抖的背,由于自己勾起回忆的愧疚,徒劳张着嘴,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吴婶喘息着,过了好久才平复下心情,把她的手握了握。

    “我去补补鞋底子,你先吃吧。”

    一灯如豆,像在黑夜里挖出了一个小小洞穴,却又悬得那么远,一下一下微微颤抖着。

    雁杳杳几下吃完了饭,也坐到旁边,有样学样地拿起针线小心缝补起来。小小的洞穴似乎又在黑暗挖开了一些,也因两人的体温而更暖了一些。

    吴婶看见她小仓鼠般躲闪的眼睛,乐得噗嗤一笑,雁杳杳脸一红,也放松的笑了。

    夜渐渐深了,村子里家家户户窗口的微光陆续熄灭,遥遥的最后一声犬吠,带走了每道门栓后面的声音。

    朦胧的月色里,是谁给谁压了压被角,又是谁偷偷起来缝补旧衣?

    雁杳杳知道吴婶对自己很好,也知道自己并没有要被当做逝者的替代,只是……

    事情会这么简单吗?

    她真的需要我吗?

    雁杳杳从来没有过父母,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作为孩子该做什么。

    小脑袋瓜转了又转,最后决定拉上更多的麦子去打谷场。

    “反正师父也不让我去练功了,下午也来吧。”她有些赌气地想着。

    “杳杳娃子,你眼睛怎么这么肿啊!”

    村头的朱四叔最爱嘲笑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雁杳杳冲他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一捆捆麦子在打谷场上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在盛夏的太阳下闪着耀眼的金光,她把又一捆麦子扔上小山,闪光的麦芒和晶莹的汗水一起在热浪里震颤。

    吴婶担忧地劝道:“杳杳啊,你昨天没好好睡觉,今天日头又这么大,还是回去歇着吧。”

    “不用啦,我不困。我想多帮你些忙!”

    小小的身影像正在屯粮的仓鼠似的,滴溜溜往来于村头与田间,连喊着吃午饭都喊了几次才放下手里的活计。

    平日里,她往往飞快的吃了午饭,就跑去习武练功了,这一次她同样吃得很快,却不再是为了去练功,而是接着帮吴婶忙活农事。

    连枷高高抛起又重重砸下,伴随着连成一片的沙鼓似的声响,谷粒纷纷从麦秆上脱落、沉积变多,像清溪水底的细沙,承载着人们的欣喜与期待。

    雁杳杳擦了擦汗,估量了一番打出的谷子,心里暗想:这样,我是不是就是被需要的了呢?

    “不去练武也挺好的……”带着有些繁杂的思绪和疲惫的身体,她结束了又一天的劳作回家,而在村头,已经有许多村民搬上了小板凳,围着圈坐着闲侃。这时正是仲夏,即使是夜晚也热得人发慌,没有多少人还愿意闷在家里。

    老人们摇着蒲扇讲述故事,孩子们依旧不知疲倦地追跑打闹,还有人剥着花生,搓着麻绳,哔哔啵啵、窸窸窣窣,虫鸣声鼓噪如潮水,黛青的穹庐下,万籁共同煮作一壶酽茶……

    但是今天,这种安宁被骤然而至的马蹄声一举踏碎了。七八号人突然闯进了村庄,他们举着火把点燃一间破屋,大火狂舞着,照出他们的影子像一只只魔鬼般狰狞。

    火焰也照亮了来不及逃走的老人们惊恐的脸,躲到屋子里的人偷偷地窥探着外面的情况,也有些大人把孩子护在身后,愤怒地死死盯着来人。

    “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要干什么!”

    徐二爷在村子里辈分大、威望高,又老成持重,立刻看出来人绝不好惹,他让村民们稍安勿躁,拱手道:“各位好汉赶路辛苦,敝处穷乡僻壤无甚宝物,旦有些许瓜果米面,供好汉们聊以果腹,再带上几袋早些赶路——诸位看……意下如何?”

    为首的匪徒脸上斜着一道刀疤,他冷笑着打量了村民们好一阵,才倨傲地说道:“有个小乞丐偷了我们的东西,逃到了你们这儿,把她交出来吧!”

    “什么小乞丐,我们村从来就是这几十口人,多少年都是这样,没见过什么小乞丐!”张大斌挤出人群,气愤地说道。

    “哼,铁狼——你该不会带错路了吧!”

    “刀哥哪里话,我绝不会带错!”

    话音刚落,后面转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两人,正是当初追雁杳杳到村子里的两人!

    “还有何话可说?快些交人吧!”

    “这……”徐二爷面露苦涩,“敢问二位好汉遗失了何物,我等愿双倍赔偿……”

    “赔偿?哈哈哈哈,你赔得起吗?我们丢了百两黄金、千两银子,还有快马十匹!你待如何?”

    “这、这绝无可能啊!诸位好汉……”

    “少废话!赶紧交人,我要把那小乞丐扒皮抽筋!”

    “乡亲们,别听这群家伙的鬼话!贼人!满口胡言,狗都比不得尔等会咬人,我张大斌可不怕你!啊——!!”

    只见一道雪白的光影闪过,刀疤脸已将张大斌踩倒在地,一支鱼叉穿透后者的臂膀,将他狠狠地钉在地上!

    “呀!”几声尖叫过后,村民们具皆噤若寒蝉。徐二爷小心查看张大斌情况,身子还在抽搐,却歪着头闭着眼,已经昏死过去了!

    “不交人是吧——”刀疤脸一拔鱼叉,令张大斌又是一颤,“那我们就自己找,铁狼瘦猴,你们再带两个人一起,给我挨家挨户地搜!”

    “好嘞!”

    大火渐渐暗弱,残月也被云翳笼罩,黑黢黢的阴影渐深渐广,遮住了整个村庄。那壮汉铁狼和瘦猴再同另外两名匪徒牵着马踹开一家有一家的门,冲进去就是又打又砸,门里不断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然后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来装在马背上,张狂地大笑着奔向下一家。

    村头的空地上,徐二爷等人已经被麻绳缚住,押在一起,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不禁老泪纵横。村尾的烂砖堆后面,吴婶和柳二娘等躲藏起来的村民远远地听见声音,也焦急得直跺脚。

    吴婶抓着雁杳杳的手,急得都掐出几道青痕:“杳杳!他们是冲你来的,你快跑吧!贼人的老巢在南方的湖里,你就往北、往东跑!找个安生地方,别回来了!”

    雁杳杳刚从被窝里给揪出来,又看见匪徒打砸抢烧,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但倒也不是单纯的怒气上头,她轻轻拍拍吴婶的肩膀,缓声说道:“我才不走呢!我要是逃走了,你们怎么办呢?大家听我说,这些贼人张口就是千两白银、百两黄金的,一个小乞丐哪有能耐偷这么多东西呢?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来打砸抢烧罢了,小乞丐偷东西不过是一个借口,我要是走了,倒正方便他们做坏事。如此说来,还不如把我交出去算了!”

    “杳杳!可不敢乱说!”吴婶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站直了身子扫了一圈躲在这里的村民,“我们大家会保护好你,谁都不会把你交出去!”

    朱四叔被盯得最紧,支吾着说着“是啊、是啊”,周围的村民也都纷纷应和。柳二娘听说张大斌被刺伤晕了过去,正急得六神无主,额头满是汗地轻喊:“那可怎么办是好?大斌他不知怎么样了!”

    “柳姐姐别急,我们去救他们出来!”

    人们又乱糟糟地议论起来:“这、这怎么救啊?”

    “他们可是拿着刀,凶得很呢……”

    “都说什么呢?乡里乡亲的,怎么能不就救啊?”

    “可是……”

    “大家听我说!”雁杳杳蹦上一堆碎砖,“他们多少是想要抓住我的,那就由我去引开他们,大家就去解救被绑起来的人,再都拿起趁手的家伙。到时候我们全村上下这么多人,一人一块石头都能把他们砸死啦!”

    “对呀,杳杳说的对!”

    “没错,这方圆十几里我们村可是人最多的,不能白白让人欺负喽!”

    人群一下子激动起来,雁杳杳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也很是兴奋,也顾不上旁边吴婶担忧的目光,又说自己学了武功很厉害云云,众人又是交口称赞。

    再商量了一番细节,众人便搭了把手各自离去了。

    月黑风高,前途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