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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比武大会

    大泽广袤如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岛屿上,天还未曾大亮,鸟雀就开始争相鸣啼。

    麻雀当然是最常见的,它们声音不大,却叽叽喳喳地一起叫个不停,像总有说不完闲话的村民。

    “咕~呜、呜——咕~呜、呜——咕~呜、呜——”

    发出这种不紧不慢循环往复叫声的是山斑鸠,这种鸟独自鸣叫着,衬托得早上的山林愈发清幽。

    “滋~——滋——!”

    伯劳有将小鸟与鼠兔拧断脖子穿刺在荆棘上的习性,当它发出这样狠厉类似锯子的颤音时,不知道是否又捕获到了猎物。

    水边,娇小的翠鸟侧立在草茎上,极细的鸣叫声好像柳笛一样

    事实上,几乎每种鸟都有自己的叫声。

    朝阳跃出地平线,蜜一般的金色从山顶缓缓流淌向山脚,却没办法渗入山坡上那间小屋,那紧闭的门扉与窗帘。

    敲锣打鼓和人群的喧哗声也闹到了这里,程芷鹦身着缟素推门而出,眼角微红带着倦意。

    她望着山间草木葳蕤的景象,听着悦耳动听的鸟鸣,闻着花果馥郁的芳香,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

    没来由想起昨天吓唬雁杳杳的那句话来,“所有人都会死”——不知道有没有把她吓坏了?这句话像一个诅咒……她捏起惨白的衣裙反复擦拭漆黑的铁笛,缓缓走着。

    岛屿不大,山其实也没那么高,从半山腰走到山脚,却花了好久。程芷鹦看见水匪们像地动时被惊出来的老鼠,乌泱泱的满地都是,把那潜龙潭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眺望着潭内的高台,每有一丁点儿动静,他们就欢腾起来,又是跳,又是笑,看得她莫名其妙。

    她眼力极好,在夜里都能辨明事物,在这清朗白昼自然更为轻松——那高台上有一人气喘吁吁地蹲着,半晌又直起身,振臂高呼耀武扬威,围观的水匪们便爆发出更大的喝彩声。在锣鼓喧天里,又是七八人向潜龙潭冲去,程芷鹦甚至能看到那些人脸上兴奋的神色。

    声音震耳欲聋,心里却一片死寂。

    她穿入人群,小喽啰们扭头看见首领之一的大人物到场,纷纷露出或惶恐或谄媚的表情。有胆子大的,还绞尽脑汁憋出两三吹捧的话——

    “程小姐越来越漂亮啦……”

    “程小姐真是仙子一般的人物啊!”

    “程小姐一定是最厉害的!”

    …………

    往日,她或许还能耐着性子回个笑脸,甚至“爹爹武艺才最为高强”地谦虚一番,现在却连看也懒得看一眼,直觉得所有人都吵吵嚷嚷的,如同蚊蚋一般烦人。铁笛分开人潮,她站在了潜龙潭崖边。

    那高台上下三层,由两道楼梯相接。木栈道从地面向下盘旋延伸到最底层,也就意味着争斗从这里开始。

    新局又开启,上一局的优胜者还在顶层好整以暇,新登台的却已经在下面打了起来,然而无非都是些王八拳。有个人如莽牛般横冲直撞,别人一闪躲,他反而自己跌出台去。这就输了资格了,他在观众的嘘声中朝边上的阴影里游去。

    相争半晌,那些人又开始一边撕打、互相使绊子,一边向上层去了。他们在第二层又打出去一个,随后便向第三层进发。那上局的优胜者也坐不住,堵到楼梯口借地形优势朝下发起进攻来。但后来者仿佛达成了共识,要优先登上顶层去,六人挤成一团冲上来。也不知从人团中的哪里伸出来拳头、腿、爪子,优胜者又是挨打,又是被推搡拉扯,“啊——”的叫了一声,坠台激起好高的水花。

    观众更加声嘶力竭地呐喊起来,高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落水的人钻进谭边峭壁底下的暗道,不多时就回到地面,有胜过几场的,就兴冲冲地来到崖边一处观台下领赏,浑然不觉自己湿漉漉乱糟糟的样子,是否有碍台上寨主与诸位头领的观瞻。

    程芷鹦又观看了半晌,捏着铁笛的手渐渐发白,才登上了观台。与刘刀等人一一见过,来到青云寨寨主程鹩身前。

    “怎么这副打扮?这么喜庆热闹的日子——”程鹩见她一身缟素,皱了皱眉。

    “什么热闹,猴戏似的,我只觉得吵。”

    “骇,看这些小的们打架也就图一乐,要论真功夫,还得是等会儿你们上场啊!”

    程鹩说着,环顾四周对几位头领笑笑,刘刀应和道:“寨主谬赞了,我等微末功力,不及寨主分毫啊。何况这下边的弟兄也有身手好的,诸位且看——”

    台上一长腿汉子双手抱柱借势而起,双脚飞舞成影,啪啪啪踢得连续三人倒飞坠台,引得潭外一片叫好之声。

    “安北军卒出身的臭脚老伍,上次一双腿接连踢死三四个家丁,确实不差。”路不平两眼闪着寒光:“如若把他的臭脚削去一只,不知他的拳头是否也能如此犀利?”

    “老路啊,你也不能见人家高高大大,就嫉妒成这个样子吧?”花蛇魏姝无奈地扶额笑道,“人不行,总怪路不平!”

    路不平“锃锃”地磨着他的双刀:“许久未喝蛇羹,今个倒是馋了……”

    “哎呦呦!”魏姝躲闪着,嗔道:“你们看他,这一会儿还不得把我撕了!寨主啊,要不一会儿还是别叫我们几个打了,反正就四个位子,动手还伤了和气呢。”

    程鹩气呼呼地拍拍桌子道:“这是位不位子的事儿吗?早说了,我们青云寨要整顿成军,你们四个是要做将军的,不得露露身手,提提威望,也让下面的人有个榜样吗?总是推三阻四的!”

    “哎呀好啦!”刘刀赶忙出来打圆场,“真要比武,我们几个加一起也不是程小姐的对手,但这不是寨主教导有方吗?有女如此,还不让他这个老父亲显摆显摆?魏姝,你也太不懂事喽!”

    “嘿,这话却是不错。”程鹩挺着肚子,倒当仁不让地承下了,程芷鹦却愈发觉得厌烦,反常地沉默着,连看也不看一眼。

    刘刀不以为意,再给程鹩斟了一杯茶,几人边观看台上打斗边闲聊起来。

    “当年……是不是你……”

    程芷鹦静静盯着程鹩的背影,心中的那个问题百转千回……时间流逝,台上的比斗渐渐接近尾声。最后一场的获胜者刚一决出,还不等他调整姿态接受观众的欢呼,只见一个身影凌空飞渡,连栈桥也没走,呼啦啦直接落到了最高层上。

    来人正是路不平,他在那匪丁屁股上不轻不重地蹬了一脚,朝看台上大喊道:“热闹早就看够了,刘刀!下来陪老子打一场!”

    群匪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更热烈的声浪,那上一场的优胜者灰溜溜地跑开,刘刀的脸上则露出了无奈的微笑。

    “好!咱们点到为止!”

    刘刀长叉一背,亦飞身上台,路不平早就等不及,双刀一展整个人转成旋风,斩向刚刚落地的刘刀。后者以鱼叉拄地一撑,跳起躲过了这一招,再次落地时翻身就是一记回马枪!

    “来的好!”

    路不平大喝一声,双刀架开鱼叉,极其敏捷地回身再攻,双刀好似两只巨蟹之钳,左右开弓;刘刀且战且退,枪头摆动险象环生,时而冷不丁刺出一叉,犹如毒蛇吐信阴冷诡谲。

    “好!好!”

    台上两人交手一招险过一招,且这头领相争排定位次的刺激,又哪是小喽啰们打群架能比拟的,此时围观众匪的呼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两人相持良久不分胜负,终于,在刘刀又一次突施冷刺时,路不平抓住时机连招架带抢攻,一个翻滚突破了鱼叉的拦防,直剪刘刀下盘!

    刘刀一个趔趄,大声喊道:“且慢!”

    路不平收刀直立:“老刀,你这也忒没意思!”

    刘刀朝着路不平、看台和四周观众拱拱手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哈哈哈——咱们有请下一位!”

    “路统领威武!”

    “刘统领厉害!”

    随着刘刀摆摆手到高台外的栈道上歇下,魏姝人未至,鞭已到,好似乌龙出洞,直攻路不平双刀缝隙。只见路不平飒然一笑,也不顾自己未曾休息便提刀应战。

    然而一寸长一寸强,魏姝的鞭子比刘刀的鱼叉还要长上几倍,更能御敌于几丈之外。且她鞭法十分灵动,防守得毫无破绽,路不平久攻不下,还要时不时挨上一鞭。

    “……你怎么看。”台上程鹩突然凑近轻声问道。

    “明着演。”程芷鹦语气平淡不起波澜。

    “哦?何以见得?”

    “刘刀上台时那次撑杆跳虽然滑稽,却挺有效,刚才他输的那招也可以这样躲过。长鞭虽然有办法可以克制路不平的双刀,却不是魏姝现在的内力修为能办到的,路不平随便硬抗几鞭就可以突破到她身边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才是一个真正的天才!”程鹩欣慰地抚摸肚皮,他不过传了这养女心法和一些招式而已,程芷鹦却能有今日的修为与武学理解,难道不全是她自己天赋卓绝?

    “这三个家伙,看来已经串通好了,刘刀先输路不平,路不平再输魏姝,你上去自然是与魏姝较量,哼哼,他刘刀自然就可以藏拙了!”

    程芷鹦看了眼面沉如水的养父道:“你怀疑,刘刀就是当年害你手臂的人?”

    “我总觉得此人心怀鬼胎,你等下上去直言与他比斗便是……”程鹩仍然忿忿,又撸起袖子伸出右掌来,只见掌上青黑交杂,小臂也瘦削枯槁,和他整个人圆润的体型相比十分突兀。

    他流露出追忆的神色说道:“我当年刚立下青云寨时,有人深夜偷袭我,我本自恃铁砂掌小有成就,与他对了一掌,想不到其内力竟如刀剑般锋锐,能透入掌内损我经脉……那人虽身穿夜行衣身形却是与刘刀相似的,你稍后比斗时,且留意刘刀内力,是否如我所说这般……”

    “铁砂掌刚猛而阴毒,若是刘刀当年与你对击一掌,他的手也同样应该废了才是。”

    “我也想不通……可是前日我眼见刘刀一鱼叉有穿石之利,这功力与当年那人何其相似……”

    程芷鹦见他凝视着手掌出神地念叨着,心知他已经陷入魔怔不能自拔,便也不再多言。又想到程鹩只怀疑刘刀是当年伤他的人,却不料麾下三人都已经存了反心,不禁哑然失笑。

    这时,台上已经尘埃落定,果不其然是魏姝胜出。程芷鹦正待登台挑战,却听花蛇魏姝朗声道:“不用再比啦!我与程小姐相识多年,自知远不是对手,我认输啦!”

    路不平哈哈一笑:“程小姐天赋卓绝,我也是心服口服啊。”

    刘刀接道:“你们两个都自甘认输了,那我刘刀也只能忝列最末喽!诸位,本场比武,程小姐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在场的围观者听着他们的一唱一和,本来怔愣的不知作何反应,最后听闻刘刀大声宣扬,又都人云亦云地欢呼起来。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一时间场上更是热闹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程鹩气得右手直哆嗦:“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此人心里有鬼,竟然!竟然想这般避而不战了!芷鹦!上去!”

    程芷鹦也多少有些无语,正要上场时,一声尖锐的利啸划破天空!

    “啪!”随着一声炸响,一面大鼓应声而破,鼓手面无人色惊倒在地,大鼓另一面的地上,插着一支漆黑的长铁钳。

    “还没结束呢。”

    一名少女青丝如瀑,长剑胜雪,伫立于高台之上,环顾群贼。

    “我也来挑战挑战诸位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