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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D级人员

    身穿某种实验室白色科研制服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走到讲台中央。

    然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他敲了敲麦克风之后,又驾轻就熟地喂了两声作为试音,

    随即,语气冰冷地照本宣科。

    从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以及头也不抬地快速念着手中的稿子、一副赶时间的样子来看……

    他无疑对此类的流程,早已习以为常。

    虽说这间封闭的大厅里现如今挤满了人,已经可以说是人满为患了。

    但此刻,

    拥挤的人群,却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嘈杂。

    非但没有大声喧哗的吵闹声响彻于室内,甚至就连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没有……

    每个人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个男人,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

    仿佛他们都是虔诚的信徒,发自内心地想要认真聆听那个男人的讲话一样,不想错过漏下任何一句圣言。

    而那个男人,则是他们眼中的神。

    当然了,这只是个比喻……

    事实上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

    因为这群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们每一个都是犯下恶劣凶案,而后被法庭判决为死刑的罪犯。

    ——包括我也是。

    我叫冈村孝雄,现年三十五岁,前不久刚刚亲手杀死了我的母亲。

    说起这件事……

    其实在那个时候,我都还没有杀过人,甚至从小到大我连只鸡都没有杀过。

    从小,我就是父母乃至所有大人眼中最乖的孩子。

    小的时候很多人都夸过我懂事,说我长大之后一定是个孝敬父母、待人温和有礼的好男人,好像要把世间所有最美好的品德,都按在我身上似的。

    还一直让他们的孩子,算起来也就是我的弟弟妹妹们,要以我为榜样。

    每到盂兰盆节和新年,家族团聚的时刻,我总是大人们眼中的焦点。

    然而,我并不善于应对这种场合,只能微笑着倾听那些叔叔们酒后的畅谈、以及婶婶们跪坐在被炉旁喋喋不休地闲聊着家长里短……

    尽管很多时候,我都听不懂他们在谈论些什么,却还要装出一副领悟的样子。

    “你这孩子真是讨人喜欢呢。”

    一个不知名的亲戚经常这样夸赞我。

    那个时候,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我,则会对他回以微笑。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微笑背后隐藏的却是内心的冷漠与疏离。我从没有被亲戚的夸赞所打动,也没有一次发自内心的为此感到高兴。

    甚至,别人夸赞我的话语在我听来,无比丑陋与扭曲,就像是一种模仿人类声音的妖怪在说话。

    我很讨厌被大人们夸赞。

    因为大人们的夸赞期许,会让我觉得自己被条条框框所束缚住了。

    他们的每一句话,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

    都像一根根看不见的丝线,而我就是个被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只能按照他们所夸赞和期许的那样,行事乃至……成长。

    虽然长大以后我才明白,那些大人们也和我一样……

    他们的夸赞和期许并不是发自内心的,而是一种客套的场面话,对于每一个不是自己生下的孩子,不管本性多么顽劣,他们都会毫无保留地赞扬。

    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因为大人们之间的游戏,他们需要一根根丝线来维持,作为亲朋好友们之间的虚假情谊……

    而这一根根丝线,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我的头上。

    可在当时我并不知情,更多的时候,我总是会对此感到一种深深的厌恶,并且总有想要逃离的冲动。

    但我害怕,一旦我展现出真实的自己,一只外表丑陋的木偶,就会失去表演和娱乐的价值,那些围着我转的亲戚们也会离我而去。

    因此,我选择了继续伪装,用空洞的笑容和亲切的话语来维持这个假象。

    可我同样的,对自己的这种行为也感到深深的厌恶。

    我觉得那些时刻,自己真的就像是一个为了迎合他人期许而存在的木偶,用空洞的笑容掩盖着内心的空虚。

    直到那天,我真的受不了了……

    由于早些年父亲染上赌博败光了家产,他不仅为了赌资当街抢劫杀人,被警察抓进了监狱,还给我和母亲留下了巨额赌债。

    家里的经济只能靠我来维持,那些小时候总是来家里串门的亲戚也没有了踪影。

    从小的管教和期许,让我的个性远比同龄人要内向和自卑,没有父亲那种做事不顾后果的狠辣手腕,在人吃人的东京都只能碌碌无为。

    可母亲却过惯了以往那种养尊处优的全职太太生活。

    那天,唠叨和指责像往常一样在我耳边响起。

    我明明就是按照你所期许的那样而活着的,为什么现如今,却要反过来指责我唯唯诺诺、一事无成呢?

    小时候所有人夸赞过我的话,都从她的嘴里又被重新说了一遍,好像是相同的意思,但换了一种说法却成了贬义词。

    我试图保持冷静,用我那一贯的微笑去回应她,但这一次,她那一番话就像刀刃,割破了我一直努力维持的假象。

    “你整天就知道笑,像个木偶一样!”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的情绪似乎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我尝试着解释,可我根本不习惯表达,母亲也只会发泄心中的不满,她认为我只是在逃避,是在用笑容来掩盖自己的软弱。

    那一刻,

    我心中的厌恶和愤怒达到了顶点。

    我感到自己从小到大,都被束缚在那些看不见的丝线上无法挣脱。

    那些丝线,正是他们的夸赞和期许……将我的本性牢牢捆绑,让我难以呼吸……

    后来,

    我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这是自由的感觉……

    心中的恶魔,

    终于被释放了出来……

    与我而言,

    这不仅是解脱,还是一种新生……

    哦,对了,

    我不是在炫耀,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炫耀的。

    事实上,我的经历和这间大厅其他犯下连环凶案的变态杀人狂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扯了这么远,

    我想说的就是,看着眼前这荒谬的景象我真的很想笑。

    ——如果现在我还能笑的话。

    杀人不眨眼、甚至还能从中获得快感的恶魔,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几句话而屈服,变成了如同狗一样的虔诚信徒呢?

    这群人之所以会是这副模样,

    完全是由于地上那具还没有凉透的尸体,出于对大厅周围全副武装的警卫,以及他们手中黑洞洞枪口的恐惧罢了。

    地上躺着的那位,就是因为在讲台上的男人刚走进这间大厅时,问候了他的母亲嘴里能吃几根[数据删除]。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并不知道,但他因此吃了花生米是显而易见的。

    我现在可谓是已经深知这一点——

    对于心中的恶魔来说,

    任何束缚都会有被挣脱的那一天,让恶魔永远活在恐惧的阴影里,才是阻止他们降生的最好办法。

    “正如我之前提及的,今天将由我来负责这次的演说……”

    “我知道,此刻你们心中可能充满疑问……关于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很抱歉,那属于机密范畴……”

    “同样的,关于我们的身份,也是机密,但我可以透露的是,我们是一个致力于自然保护与研究的专业组织。”

    “我相信诸位都还记得,我们组织的代理人此前已经接触过了你们的每一个人,并且和诸位都签署了一份协议。”

    “现在的情况就是,诸位作为被法律判处死刑的罪犯,要么现在就被我们的警卫立即执行死刑……”

    “要么,可以自愿参加我们的实验……”

    “当然了,实验这种事情是秉持着自愿参与的原则,我们不会强迫任何一个人……现在,请选择立即执行死刑的人举起右手。”

    念到这里,

    那个男人才抬起头扫了一眼,顿了顿,然后继续看向手中的稿纸。

    “很好,看来大家都自愿加入进来……”

    “从现在开始,诸位已经是我们组织的D级人员了,在这之后诸位每个人都会被赋予一个固定的编号,哦对,就是你们胸口标签上的那串数字……”

    “所以,请忘掉你们的名字,在这里只允许大家互相以编号相称。”

    “——为期三个月。”

    “如果三个月之后,诸位顺利地通过测试了的话……”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虽然我们的实验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上一批的D级人员一个都没死,他们进来的三个月之后都获得了自由……”

    “当时的欢送演说也是由我负责的……”

    “我亲眼见证他们欢声笑语地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就像一群冲破牢笼的鸟儿,重回水里的鱼儿一样,他们曾经死刑犯的身份也都成了过去式……”

    “所以,只要撑过这三个月,并在期间严格听从警卫指挥的话……你们就能回去见自己心爱的老婆孩子了……”

    “哦当然了,那几个杀了自己老婆和孩子的人,恐怕见不到了。”

    男人说着说着,随口讲了一句地狱笑话。

    但此时此刻,地上的那具尸体都还没有凉透……

    在场的所有人当中,没有一个敢笑。

    “好的,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

    “如果你们当中有谁让我难堪,或是没有听从我周围警卫的指令,就会被他们立即执行枪决。”

    “我没开玩笑,这些警卫可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人畜无害……”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三个月的测试,然后你们获得自由……很划算的买卖对吧?”

    “最后,有人要提问吗?”

    男人的话说的很好听。

    尤其是上一批D级人员一个都没死的那一部分,就像是小时候那些总是夸赞我的大人们一样,我知道他说的是谎话。

    对于眼前的这个组织来说,所谓的D级人员确实一直被视为保护人类的一部分,非常重要,可以说已经到了无可替代的地步。

    但重要的是这一群体的存在,并不是D级人员的生命。

    所谓D级人员的称呼,并不是源自于ABCD这一等级序列,而是指代Disposable,意味着一次性可处理的资源。

    D级人员的宿命,就是充当这一组织用以观察“诡异”规则和规律的实验耗材,最常用于对这所收容站点中所有诡异进行测试和实验。

    而这也是D级人员身上唯一的价值。

    当然,那男人口中所说的三个月期限,是他的话里为数不多属实的部分,熬过这三个月的人,确实可以获得新的身份和自由。

    但唯一的条件是,

    如果三个月之后,还活着的话。

    诡异这种存在对于人来说,无比的恐怖,人在它们的面前脆弱的像蚂蚁一样,不可抗力、不可阻挡……

    一旦触发了它们的死亡规则,很可能眨眼间就会变为一具尸体。

    不过,

    诡异非常危险,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而已。

    对于我来说——

    “诡异”的死亡规则,倒是没什么可怕的。

    不要误会,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我不是普通人,或是天生没有恐惧那种情感,更不是说我有能力能够抗衡诡异的规则……

    而是,

    在三天前,我被执行死刑的前一天,

    那个时候,

    我就已经死了。

    作为一个死人,怎么还会陷入到“诡异”的死亡规则之中呢?

    这件事情虽然说来话长,

    不过总结起来就是,在执行死刑当天,这个组织的代理人拿着那份协议找上我之前……

    另外一个人也找了过来,

    然后,将我杀死了。

    非要说的话,

    用“人”来称呼它好像不够严谨,更为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它看起来更像个会自主行动的……

    就在这时,

    讲台上的男人再度开口了。

    “D级人员44578,你有什么疑问吗?”

    整个大厅当中,是死一样的寂静。

    除了男人的声音在回荡之外,仿佛连别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或许是因为刚刚男人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而他又有什么话没有说完,为了让环节能够继续下去,便开始随机点名提问。

    紧接着,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D级人员44578……

    我知道,那是我胸前的编号,但是我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我已经说过了,

    我是个死人,

    死人,怎么能自主地做出行动呢?

    我不能说话、不能吃饭、不能睡觉……

    只能听、只能看、只能感受、只能思考……

    甚至,就连我在警卫的押送下,跟随着其他死刑犯一起来到了这间大厅,都不是出于我个人意志的自主行动……

    而是有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丝线牵引着我的身体,在我背后的那个人,像操控提线木偶一样,一直在控制着我的行动。

    说来讽刺。

    在亲手杀死那个老太婆之后,我本以为自己已经突破了无形丝线的束缚……

    却没想到,自己又被新的丝线给控制住了,成为了一具真的人偶。

    即便我的外表,和正常人别无二致,

    但如果说,

    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像个人偶只是比喻的话,

    此时此刻,

    我从本质上来说,已经是个货真价实的人偶了。

    “D级人员44578,你没听见我说话吗?”

    那个男人的音量拔高了一些,

    似乎在向我表达,他没有得到回应的不满。

    就在这时,

    我感觉到牵引着我的无形丝线,

    动了。

    我的手被控制着抬了起来,

    随即,

    数不清的无形丝线迅速地,从我手中散布了出去。

    警卫、死刑犯、包括讲台上的男人,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被丝线所附着,他们的身体转眼就化为了粗糙的木头。

    自从我的身体,和那些无形的丝线相连结,

    我便隐约地能感受到,那个在背后操控我的人的意志。

    所以,

    我也知道了很多,我作为普通人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我知道这里是一个名为GCCN的组织在东京都的收容站点,这里收容着很多十分恐怖的诡异,而那个人就是想在这里掀起骚乱,以便达成他的目的。

    他现在,就隐藏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

    而这座站点除了我之外,

    也已经被他安插进了,许许多多看起来与人类没有差别的人偶。

    我很想笑,

    因为一想到,这里的人马上也要和我一样变成人偶或木偶傀儡,我就无法再抑制心中那种无比畅快的感觉。

    原来不仅仅只有我,是一直都被无形丝线所操控的……

    原来我们所有人,都是相同的命运……

    啊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我知道,如果没有人的操控,作为人偶我就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心底发了疯的狂笑,终究让我的眼泪从眼角挤了出来。

    人偶也会流泪吗?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偶军团此时已经冲破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