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启智

    元州多丘陵，也沱江若游龙穿州而过。州内有数不清的也沱江支流，其中一条由也沱江途经平阳地界衍生而出，官名定为平阳河。从地形上看，平阳河仿佛是龙在此处留下的龙息，所以本地人常常称其为龙溪。

    小镇东边，龙溪旁，躺着一位衣衫褴褛的男孩。男孩面容多污垢，双目闭合，嘴唇干裂。

    河水缓缓流淌，溪流声就像山间微风吹细草般渐渐铺开。已近秋日，燥热被天地收敛部分，时不时还有西北风自岸边鼓来。

    风浸后颈，凉飕飕。

    黄昏时刻，一位背着竹篓的女孩准备去清洗草药，在岸边，她看见了躺在这里的小男孩。她走到跟前，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看得不真切，不过小男孩满脸污垢，很难瞧得清楚。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却探不到鼻息。惊恐的女孩一屁股坐在沙土上，来不及感受疼痛，她再次颤巍巍地伸出手指，仍然什么感觉都没有。女孩想转身大叫，结果一声呼喊像沙子伴水泥一般，沙哑干裂。她深深吸气，嘶吼到：“有人吗？这里死人啦，有人吗？……”只有旁边静缓的水声作出回应。她有些害怕，脸色渐白。

    突然一声咳嗽像麦尖扎破气球打破了环境的平衡，女孩吓得一哆嗦。

    拖着疲惫的身子，整理草药、做饭、喂饭，她干活十分利落。

    房间里躺着昏迷不醒的小男孩。

    当晚，女孩用竹子和木头搭了一个简易小床，她扯出一些稻草垫在竹床板面，并在草上铺了一层薄薄的垫被。

    男孩就这样被安置在这里，吃喝拉撒全仰仗他人帮忙。

    初秋，男孩苏醒，眼睛里第一次出现光彩。他望向漆黑的环境，入眼的是看不清图案的被子，被子下面好像铺着什么，不平坦，但也不膈应。右边，一张布条挂在眼前，阻挡了视线。他缓缓起身，翻起布条，看见另一张床，床边卧着一张破桌，桌上摆铁盒，床脚立有一个破旧的木柜，靠墙。

    这里没有窗户，微弱的光线从门缝向屋内窜，淡淡的药草味弥漫于房间。

    黄昏，女孩背着竹篓，推开门，被坐在床边的男孩吓了一跳。

    “你醒啦。”女孩脸上露出笑容，很天真。她走近屋内，撩开布条，将竹篓放在破桌底下。

    女孩问：“头晕不晕？”男孩摇头。

    “你家在哪里？”男孩不答。

    “有没有亲人在附近？”依旧不答。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男孩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依旧摇头。

    “忘记名字了？还是没名字？”男孩先是点头，可点到一半，又摇起了头。

    ”好奇怪。”

    男孩能听懂女孩的话，能明白她的意思，能融入环境而不感觉有什么违和。哪怕现在连名字和来历都不知道，他也不去深究，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理当如此，大病初愈的虚弱感在他身上也未曾出现。

    “我先去做饭，不然天黑就不好弄了。”女孩说道。

    灶台是泥土搭建的，在另一个同样是由泥土构成的房间内。

    一个碗，一个盘，一双筷子，却有两人吃饭，一人喝药。

    晚饭后，隔着布条，各自坐在回床边，四目相望。

    “我做晚饭的时候想到一个好名字，你可以先用着。”男孩点点头。

    “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正躺在龙溪岸边昏迷不醒，不如就叫‘边溪’吧，岸边的边，溪流的溪。”

    “姓什么呢？”女孩呢喃道：“这里不远处有一座破庙，听镇上人说里面供着第一位启灵者，大家都称其为洛元圣，要不你就姓洛吧。”男孩点点头。

    “洛边溪，真好听。”女孩双手微拍。

    “你应该是什么都忘了，连己名字都记不来了。”男孩不点头，也不摇头。

    “这里是平阳镇，听老人们说平阳镇属于元州。元州你知道吗？一个州很大很大的，有很多个镇，平阳镇就很大了，我还没出过平阳镇呢。听说还有郡……”女男孩讲了很久很久。男孩始终沉默，安静地听着，连肢体语言都没有。

    夜深，少女拉下布条。

    “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