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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柏松村,顶着重雾从大路赶来的洛边溪敲响了一户人家的木门。

    “谁呀?”

    “查案的。”

    院子内呵斥狗吠之声越来越近,门开,主人还未说话,家养黄狗率先冲来,对着洛边溪狂叫,追风好像不服气,上下晃头挑逗着,连带着少年手中的缰绳不规律摇摆。

    “别叫,俺揍你。”男主人踢狗一脚。

    “元州案理院。”洛边溪向男主人出示查案令牌。

    “你是赵庭吗?”

    “是俺。”

    “你妹妹的大女儿失踪了对吗?”

    “对。”

    “前天早上你们村有谁上街?”

    “不知道。”

    “现在能把村子里的人喊来问问吗?”

    “能。”

    “婆娘,叫上孩子,咱去打听打听村子里有谁上街。”

    “是前天,前天早上村子里有谁上街。”

    不一会,赵庭家门口围得全是人,狗都挤不进去。大家对着洛边溪评头论足,村里的姑娘抱成一团,她们悄悄打量着少年和壮马,想看,又不意思看,三五人小声嬉笑。

    “好俊,不会是刘香婉的小情郎吧。”

    “说你傻你还不信,香婉失踪了,这人肯定是衙门里查案的官人。”

    “你是不是想被他查?”

    ……

    “来了,前天上街的人来了。”

    赵庭领着三位妇女,两名姑娘,还有个青年。

    “你们好,我来自元州案理院,有些问题想问你们。”洛边溪再次出示查案令牌。

    “你们都是前天早上上街的,对吗?”

    “俺是下午去的。”一位妇女回答道。

    洛边溪点点头。

    “前天有人看见过刘香婉吗?”

    “俺。”另一位妇女说道。

    “你见过她?”

    “见过,前天早上俺要去赶集,起得早,在门口碰见了她。”

    “她走的是大路还是小路?”

    “小路。”

    “你没和她一起?”

    “嗯,俺说让她和俺一起坐赵覃家的牛车去,省力些。”

    “她没有同意?”

    “嗯。”

    “做牛车去的有谁?”

    “俺们五个人。”除了那名下午去的妇女,其余人全都是坐牛车上的街。

    “你下午是走的小路吗?”

    “嗯。”

    “路上有没有发现什么,比如发簪、鞋子、衣物。”

    “俺急着赶路,没咋看。”

    洛边溪又提了些问题,为了不耽误村里人干活,这场问答没持续多久。

    “麻烦你带我走回小路,看看有没有刘香婉遗留下的物件,行吗?”洛边溪问向赵庭。

    “可行,俺先回屋换双鞋子。”

    村北小路很窄,两人并排都容不下,路两旁是漫山遍野的松树,几块干涸水塘沉寂于路边山脚,高空时不时有白鹭飞过,远处偶有野鸡鸣叫,跳跳坐在马背上,警惕地盯着四周。

    “此地一年四季都这么大雾吗?”牵马少年问道。

    “就冬天前后没有,其他时候都这样,俺们赶集时总扛着雾走。”

    “什么时候消散?”

    “早上八九点?俺估摸着马上就散了。”

    洛边溪摸了摸蹦到自己头顶的跳跳。

    “这片山林有野兽吗?”

    “没有,俺爷说他们小时候山里就已经没有吃人的野兽了。”

    “刘香婉和赵覃有什么过节吗?”

    “啊?”

    赵庭楞了神,他不理解,大脑里充斥的全是对这个问题的疑惑,以至于丧失了反应字面意思的能力,这个问题不应该出现在此刻,不应该出现在此境,更不应该出自少年郎,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对劲的问题?

    哪不对劲?他没概念,就是觉得不对劲。

    “赵覃,刘香婉,他们有过节吗?”

    前方低头找遗落物件的中年汉子陷入长考,他停下脚步,仰头皱眉,回忆思索。

    “好像没有吧,不过小婉倒总和赵覃二妹拌嘴。”赵庭迟疑道。

    “早上站在赵覃身后的姑娘是不是他二妹?”

    “长啥样?”

    “比赵覃矮半头,短发,圆脸。”

    “是她,她就是赵覃二妹。”

    洛边溪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两人两兽再次沿着小路搜罗寻找。

    丘陵下坡,小路尽头,一块面积很大水塘躺在丘陵臂弯,和前面干涸的现象不同,大塘足水,岸边有牛,上扎头巾的农民在倾斜的农地里拔草。

    “前面就是齐家田。”赵庭指向前方宽路。

    洛边溪的目光一直望向水塘,塘埂是倾斜的小坡,少年估计着,如果有人落水,照着这个坡度,十岁孩子也能重新爬上来。

    “水塘深吗?”

    “不算深。”

    “接下来是不是沿着前面的宽路一直往北走,然后在齐家田渡口坐船就行?”

    “对着呢。”

    “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辛苦你了。”

    “不打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俺也希望小婉能早点回家。”

    “我尽力。”

    赵庭走了,少年牵马围着大水塘转了一圈,他在靠山的背阴面发现了一些女性内衣和裤腿粗布,从痕迹上看这些东西不像是这两天出现在这的,衣物上有成块的干结泥土,某些部分的布条皱叠在一起,边角腐烂,脱色的痕迹相当明显,最下方还有点滴发干血迹。洛边溪捡起内衣,毫不避讳地放到鼻尖嗅闻,只是泥土自带的粉尘味,少年把衣物撑开,捋直,透过晨光,丝条间的空隙很宽,他又脱下自己的上衣,撑开,不透光。

    ‘这应该不是刘香婉的东西,衣物除粉尘外无味,干巴泥土和腐烂痕迹都说明它们已经暴露很久,长期经受雨落爆晒才会如此。’少年作出判断。

    雾已经散了,洛边溪立于渡口短木桥,等船过江,对他而言,对跳跳而言,有船没船其实都一个样,再宽的江也难不住他们,可还带着匹追风马。

    “老先生,我来撑篙吧。”

    船家是一位近六十岁的老者,他撑着木篙,摆着竹筏,将将能顶住少年和马。或许是自知勉强,花白老人的过江钱是别人的一半,只一家也没多收钱。

    “没事,年轻人,俺还没老,再来个十年都没问题。”

    少年也不多说,从老人手里接过木篙,靠着船舷,一杆到底。

    “您在这摆渡多少年了?”

    “二十多年了。”

    “官道渡口那儿人多,生意应该好做些。”

    “在这摆了这么多年,吃不惯别地。”

    洛边溪甩了甩膀子。

    “咱俩人一马摆起来就不容易。”

    “后生,这才哪跟哪呀,要是遇到大船东进,急水灌江,半间降雨,那才叫一个费力,最凶险的一回,上游突然崩堤,大水沿着津江往下冲,那会年轻,俺拿起套船绳就往岸边树墩甩,一条中,两条中,条条中,最后套船绳的另一头全被俺甩到邻岸的墩子上,大伙有一个算一个,无论老幼都死命往岸边拽,竹筏一个劲地颠簸,脸,头发,连最里层的衣服都是湿的,眼睛被泥水糊弄,根本分不清方向,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抓住绳子别松手。”

    “最后呢?都上岸了吗?”

    “都上岸了,得亏船上还有两个小伙子,只是可惜俺那竹筏,他们都不愿意帮俺,俺一个人又拉不动。”

    岸边,洛边溪递给老人过江钱,三人份,少年额外又补了一份,跳跳的那一份。

    “老人家,向您打听个事,前天早上有没有在这过江的年轻女孩?十六岁,不高,鼻子上有点雀斑,扎马尾。”

    “呦,娃娃你还是个查案的官人?”

    “这么明显吗?”

    “你这问题昨天有官人问过俺了,不光是俺,前天所有在这摆船的人都被问过。”

    “那您见过吗?”

    “前天过江的姑娘倒是有,不过没见过脸上有雀斑的。”

    洛边溪点点头。

    “老人家,我走了,江面不稳,您小心些。”

    “后生,你爸妈一定是好人,咋教出这么乖的娃。”

    少年笑笑,翻身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