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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一天的晚会上,猫眼将查验环境的任务交给了洛边溪,其他人基本不会离镇太远,最晚赶来的是谢灵运,她一直在水督衙门里盘问船夫,工作量巨大。

    大伙看见脸附鬼面的洛边溪,都明白,各自戴上面具,气氛压迫。

    “小洛,去哪?”猫眼问道。

    “我们去子午江渡口,照这些天的数据来看,从最后一位少女离家的时间开始算,今天子时左右他们将到达子午江渡口。”

    “不骑马,赶时间。”

    Y小队没有一人问少年这样做的原因,没有问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那里,信任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现如今,救人乃急中之急,那些纠缠不清的线索该怎么理清理顺是之后的事。

    “官道还是翻山?”和尚问道。

    “有官道就走官道,无官道就翻山,总之,直线最短。”

    深夜,密云遮天,月光暗淡,Y小队静伏竹林。

    “江面上大船不止一艘,需要我们去分辨,天太黑,看不清细节。”

    “牧野,到时你用火照亮这片空间。”萧子亚提出解决方法。

    “不行,会打草惊蛇。”

    “也许他们背后还有人,我们要搞清楚,到底谁是主使,斩草,千万除根。”谢灵运继续补充青青的逻辑。

    “除了我牧野,你们谁能照亮黑夜?照亮即显现,我们可见,他们亦可见,如何不打草惊蛇?猫眼的动态视察也只是捕捉方位和动作。”

    “我们要抓活的。”一直沉默的洛边溪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的双眼可以看破黑暗。”

    众人沉默。

    事实上,少年觉得根本不需要去分辨船只,谁敢在水流湍急的津江无光盲驾,除了灵者,谁敢?人族灵者的占比不到千分之一,不出意外的话,今晚江面上只有一艘大船会到达子午江渡口。

    沙滩上,竹林中,凉风沿着河道灌入衣领,蟋蟀和牛蛙的叫声搅拌着水流,竹叶窸窣,竹竿晃动。

    一张由逻辑编织的大网正围剿着符合逻辑的答案,静待。

    和尚呼吸加重,他感应到不远处的江面有艘庞然大物正朝这边靠近,速度缓慢,阴气沉沉。

    闭目长达三个时辰的洛边溪缓缓睁眼,黑白瞳孔中雷纹荡漾,破障之眼望向船只,那是一艘双帆船,甲板后方有几间舱室,其上空荡,不见灯火,船体尾部很违和地没有名号。

    船上没有灵力残留,黑漆漆的船身和无窗无光的舱室看不出人类活动的痕迹,唯一显眼的细节就是舱室外壁粘连的一块粗麻绣花布条。

    王文忠张嘴哈欠,坐起身,倒了一碗产自元东郡的银弯茶,茶水入喉,深深呼吸,他感觉不对劲,但也找不出说得通的原因,可能是刚起,睡迷糊了。

    他忽略了一点,灵者不是普通人,终身无病,头脑亦比常人清醒百倍。

    “我说了你别碰她,你找死,别带上我,耽误了事,我们,我们的家人,都得完蛋!”另一个方向,中年男子正怒声呵斥一直盯着肤白少女看的青年,不加掩饰的眼神,贪婪诡笑的面容,在少女眼中,那是她未曾见过的肮脏。

    “有下体没脑子的二逼。”

    王文忠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轻骂一句。

    “去,把这件外套洗了。”

    接过衣服的是一位圆脸大眼睛姑娘,身上的粗麻布衣服满是污渍,还缺了一块布条,脏兮兮的面容上是乱糟糟的头发,不修边幅的样子相比于路上乞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李头,现在到哪了?”王文忠问向开船的老汉。

    “估摸着到子午江渡口了。”

    “今天江面挺稳。”

    “我老头子在津江开船几十年了,船比走在路上都稳当。”

    王文忠轻蔑地笑笑,他不打算给老头留丝毫面子。

    “没有我们,你晚上敢开船?急着投胎可以这么干。”

    老头尴尬地赔笑。

    回到卧室,王文忠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他还是感觉不对劲,哪不对劲,他皱眉沉思,双目失焦,脸前的水杯和银弯茶未能在其脑海中清晰成像,他起手端茶,可这手刚抬起,就呆立在杯边一动不动。

    这杯子,杯子里的水,和摆在自己家里时的场景一样,可现在是在船上,船再稳,茶水也不可能静平不晃!

    王文忠吓出一身冷汗,他意识到出了问题,因为此时自己对外界的感知消失了,他无法捕捉附近的方位信息,甚至是卧室前有几个人他都感觉不到。

    他强作镇定,推开卧室,小心打量着外面,猥琐青年还在那,中年男子不见身影。

    王文忠假装无事,有说有笑地走到另一处独间,按下木桩,一条逃生通道浮现眼前,他快速跑入,可危机意识又把他带了回来,死道友不死贫道,他毁掉木桩开关,在铁门关闭之前闪身进入通道。

    冰封的江面上,水流从两侧漫延而过,大船底部镶嵌在冰晶中,纹丝不动。

    船尾,王文忠在冰面上狂奔,他来不及思考方向,两名队友根本牵制不了多长时间。

    一位鬼面人站在竹林前,从身形上看应该是位少年。

    王文忠不知道对方的实力,但他明白拖不得,横竖都是死。

    他猛奔向前,靠近少年时起身空转踢腿,少年脚踩竹竿,爆竹声噼里啪啦。这个时候任何尖锐的声响都是对王文忠施加的精神打击,他右掌变拳,向前方横扫而过,少年弯身,向后空翻,同时踢向王文忠的下颚,借着惯性,王文忠转身后踢,却被少年一脚踹到右腿,跌倒在地。

    王文忠明白,自己不是对手。

    内心的绝望已经让他失去了思考能力,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什么招法,怎么破局,他全然不顾,一股劲地朝着少年冲锋,胡乱招呼,不避要害,以伤换伤。

    少年渐渐吃力,王文忠这种自杀式攻击让他心生忌惮,每一次挥拳,每一次踢腿,每一次对攻,少年都要考虑值不值,而王文忠就一个字——冲。

    “别插手。”清理完战场的青青制止了和尚上前的步伐。

    “不帮忙?”

    王文忠和鬼面人疯狂对拼,双方都忘记了灵力这回事,就是肉搏,生命活力不断透支,这种玩命的攻击手段需要速战速决,虽然自己有些优势,但少年并非一落千丈,他稳稳地招架住拳脚,动作连贯,不见喘气,冷静得可怕。

    王文忠和鬼面在空中对踹一脚,强大的反弹力震开两人。

    “我知道自己走不掉,做个交易,我提供一切消息,留我一命,可以吗?”

    鬼面没有反应,静静站着。

    “我知道很多秘密,还有一本残片功法,留我一命,什么都告诉你。”

    少年自己的命运谜题还没解开,又如何保证他人的命运,王文忠说不说,少年都没有资格对他做出决定,他不可能得到少年的任何回答。

    “你以为吃定我了吗?”王文忠癫狂大笑,一道道灵力符文在其左右前后衔接,构成枷锁,枷锁成球,王文忠盘坐其中。

    他在蓄力,准备两败俱伤。

    洛边溪看着球形枷锁,他唯一所学是周天运气诀,不会凌厉功法,可现在拳脚根本不起作用,灵力倒是能够调动,但随手空泛的使用效率极低,而且很可能不见成效。

    归根结底,所学太少,境界太低。

    少年束手无策,体内灵力的运转越来越快,道道雷霆涟漪从三十个开窍穴位中荡激而出,融入天地,突然乌云磅礴,风声大做,洛边溪不自觉地漂浮半空,威严庄重之音统领风云。

    “天下万雷,听我号令!”

    无数雷霆就像士兵追随将军一般劈向王文忠,仅一刹那,锁链崩溃,雷灵侵入王文忠的皮肤,迅速摧毁他的灵力运转周天,浑身麻痹的王文忠在雷霆之下甚至都无法做出挣扎的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感知全无。

    一道粗壮雷龙从深空中前来,它张牙舞爪,无所畏惧,身体空前巨大,天空被其雷光点亮,恍如白昼。

    洛边溪并不担心雷龙会劈死王文忠,因为他知道,这雷龙压根就是奔着自己来的。

    疼,剧烈的疼痛感,粗壮雷龙在身体里游荡,少年强撑着,九天雷引疯狂运转,窍穴一个接着一个被打开,直指百会。

    差一穴全境。

    船上,王文忠,猥琐男,中年男子的灵力被青青瓦解,救援人员陆续上船,然而没几人需要治疗,有些不能,有些不配。

    不同的暗室,同样的祭坛,洛边溪看向牢间里的尸体,足足有二十七具。这些死去的少女,家里有担心的父亲,有哭泣的母亲,也可能只有老迈到无法报案的独亲老人,甚至,家里没人,就像知秋那样,孤苦长大。

    有那么一位,拾遗百户,连家都没有。

    猩红的血水,跳动的血果,裸露的躯体,凝滞的表情。

    洛边溪环绕四周,一间间牢房,空荡荡,只是牢房,碗,水,被子,床,什么都没有,因为她们根本用不上,从上船那刻起,死神就已经在她们的脖子上架起了一把无情重剑。

    少年想起了刑司审问处,间间牢房,片片血迹,顿顿毒打,这里和那里,有什么区别?

    这里的人死了,那里的人生不如死。

    云层深处是什么?是蔚蓝的天空?是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