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和当地刑司简单交接后，队长按以往的经验给每位队员分配了不同的任务，唯独到洛边溪这成了自由发挥。

    少年骑着归风，由一名刑司人员带领，前往案发地。

    路程后半段是连绵起伏且极其狭窄的山路，光秃的枝丫横着长，俨然成为前行的障碍。俩人边走边拨开层层枝蔓，有些粗壮的树枝还会因弯折而回弹打在马匹身上，疼得马儿阵阵嘶鸣。

    进山的路途和查案的过程没什么区别，在他们揭开层层迷雾的同时，迷雾也将反弹回致命的危险。

    领路人越来越迷茫，他失去方向，最后带领团队来到一处‘死胡同’。前方不见路影，半人高的灌木丛和矮小的杂草向后方无穷无尽地延伸，太阳斜照。

    再往回走，有三条支路的分叉口又摆在眼前。刑司的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挠着后勺，踌躇不定。

    抱着试试的态度，两人在山间兜兜转转。无论到哪他们总有来过此地的感觉，可怎么都找不到出路。

    万不得已，少年登上山巅。

    一望无际的山丘镇守此地，远处灰蒙，数不尽的树木挡住了窥探山体的视线，一条朝向太阳的土路被高林掩盖，只有在枯木颓败的洼地才显现出一小段模样，断断续续。

    太阳落山的方向为西，那路的朝向就是西方。由于山体较高，方圆百里内的大片区域都处于视角的‘背阴面’，无法一探究竟。

    两人牵马，一路向西。

    巍峨高山的西面，块块梯田由高到低紧密承接。顺着梯田往下，规模庞大的村庄坐落于三山之间。

    村内修建了多条水沟，上百张大石板作为简易桥梁就那么直接粗暴地架在沟渠上。涓涓流水声能让人想起午后时光。

    零星几家把房子建在了半山腰，很显眼。

    “是这。”少年身后之人情绪高涨，他用衣袖擦汗，马鞭扇风。

    前段时间，当地刑司来了位奇怪的妇女。

    她裹得严严实实，报案时言辞闪烁，提供的案情也是支离破碎。

    她说古村现在很危险，村子里有吃人的狐狸。

    古村这个名字对于刑司的人来说极其陌生，由于工作性质，他们对周边的地理分布相当了解，可谁都没听说过古村这个地方。

    当工作人员还想进一步了解情况时，她却匆忙离开。

    “古村在哪？”有人大声问道。

    “西边。”妇人留下最后一条线索。

    西，镇中心往西，地图的西边。

    司长眉头紧锁，表情凝重。

    地图的西边没有古村，但有夸旦域。

    晚上，睡在农家竹板床上的洛边溪打算就夜外出。

    清冷月光无法驱散讨人厌的蚊虫，它们被拦在帐子外，咬也咬不到，于是死命地发出嗡嗡声，再加上心事重重，洛边溪根本睡不着。他穿起布鞋，戴上面具，背着守无，翻墙而去。

    村夜不黑，暗淡的月蓝照亮田埂，水沟，石板桥。洛边溪蹲下身，捧起一抹月光，敷在脸上，好不清爽。他浅尝一口，丝丝甜，微微凉。

    是沿着沟渠往上，还是顺着水流向下？

    书中说西边是夸旦域，沟水流西，那就向西。

    西村口的斜坡，老旧的泥房孤零零地呆着，一大片竹林簇拥着它，小小的茅厕仿佛是老狗的尾巴。旧房的主人是一位丧夫多年的妇女，房子是丈夫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干不动农活，她便没日没夜地做鞋子、裁衣裳；点不起油灯，她便搬个矮凳坐在门口，趁着烈日月光。

    难以想象她被针扎了多少次，总之孩子睡得很香。

    感觉到村口有人在看自己，她抬头回望。单薄的衣裳在风中洗刷，巨大的铁块安静地躺在背上，虽然看不穿鬼面，但她仍能认出那是一位少年郎。

    ‘真好，我孩子长大了，也是这般硬朗模样。’妇女心中美美一想。

    到底见了多少魑魅魍魉，才敢在夜间看见鬼面而不慌张。

    害怕又能怎样？她的身后是希望，她的前面有野狼，唯一能做的就是抄起家伙，誓死抵抗。在丈夫离去的这些年里，她就是这样赶走了一拨又一拨心怀鬼胎之人。

    洛边溪以为妇人在打招呼，他也微微一笑。可惜，脸被面具挡着，妇人看不到。

    出了村口，梯田环山围绕。偶尔能听到蟋蟀吱吱，夜鸟咕咕。人工挖造的池塘中央躺着椭圆莲叶，洗衣的长桥断了一根木条。

    洛边溪走到一处被杂草掩饰的田角，扒开一看，谁家男人把锄头留在了这。少年重新放好，盖上杂草。

    泥路虽说蜿蜒，但绕过来转回去，方向还是朝西。农田越来越少，草木越来越高，到最后，路都是隐隐约约，相当窄小。

    前面没路，或者前面全是路。

    一块块坟包睡在地表，像玩疯了困迷了的孩子肆意地躺在床上，杂乱无章。显眼的墓碑坐在山脚，少年靠近，入目四字——天道不公。

    洛边溪用手抚摸石碑上的字体，线条锋利细直。他立马反应过来这字不是刻的，而是用锐器刺成，比如剑。

    墓后青山不高，从侧边有一条上山小路。小路直通山顶，那里有座破庙。

    南山也有座破庙，不过少年手里没有木铲，这里也不能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