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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难办那就不办

    林岛北部一处孤零零的营地上,一所破旧的猎人小屋有气无力地站着。这个垂垂老矣的家伙面朝成吉思中海,毫无盼头地向海的另一边眺望。

    日薄西山之际,当下涨潮的海水无一丝一毫留情地拍打着老家伙面前的崖壁,夹杂着些许嘲讽?些许挑衅?陡然间,布满火烧云的天空蹿出了一抹极耀眼的绿芒,从海另一边的尽头向林岛北部袭来。可是,那些埋头于白桦林中的伐木人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林岛北部一声巨响。那一刻,整个林岛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全岛居民都一窝蜂地向林岛北部赶了过去。赶猪骑牛,提着斧子扛着锄头。

    刚砍倒一棵老白桦的花差花差在巨响前就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悸,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他也贸贸然地在巨响出现后加入到了提着斧子的乌合之众中去。

    花差花差的家就是坐落在林岛北部老屁股营地的那所猎人小屋,那个老家伙里面还住着他的养父、后母和妹妹花蒺藜。

    白桦林场占领了林岛南部,这些伐木人只敢在林场边缘徘徊,从不敢进入其深处去探索秘密。毕竟只求个饱暖思淫欲,除了花差花差,在这林岛上就没几个有点探索精神的人物了。

    然而此时的花差花差正处于白桦林场的腹地,刚倒下的老白桦可以应付这个冬天前十天的气候问题,说不定还能去镇上给花蒺藜换一条旧族们用剩下的熊皮围脖。但他的计划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他只得舍了这棵代表了生活质量的老白桦,从林岛南部赶向老屁股营地的猎人小屋。

    强烈的不祥之兆跃上心头,哪怕是花差花差脑海中另一个平常喋喋不休的声音也感受到了他的无声躁动,今天也一时地缄默不语。

    林岛南北的距离是东西的三倍不止,花差花差还是距老屁股营地最远的一名伐木人。两米高、头上无毛的花差花差只得无奈地狂奔,他关心的并不是养父、后母,而是他的妹妹花蒺藜。

    花蒺藜正值二八年华,只比花差花差小了一个月有余。平日里,哥哥出门砍树时总是坐在其宽大的左肩上,右手搂着花差花差刮得锃亮的光头,酒红色的卷发肆意地挑逗着哥哥粗壮的脖子。小麦色的皮肤、长着点点雀斑的两颊、大胆的眼神使得花差花差这位林岛巨兽爱不忍释。所有人在花差花差面前仿佛都小了一码,而花蒺藜更甚。花蒺藜坐在花差花差肩膀上的场景,就像一头巨大棕熊的肩膀上坐了一只探头探脑的狞猫。

    这时的花差花差已经赶到了小镇上,不出其所料,小镇的旧族老爷们都是一群乌合之众,都派了手底下的大奴隶赶往了林岛北部。花差花差连一匹有脚力的马都寻它不到,一辆套好的车都找它不着。他在小镇上打听了几圈,才了解到所有好马都套好了好车在海崖牢前集结,等着小领主霍铁斛出发。得知此事的花差花差暗骂一声“扒皮老鼠”。奈何没法子,只能揣着兜里所剩无几的铜币硬着头皮赶了过去,恰逢扒皮老鼠霍铁斛刚发表完即兴且糟糕却又不乏掌声的演说,车队正待出发。

    这时,霍铁斛中气十足的尖细嗓音又出现了,离他远远的花差花差只能远远地看见他的嘴巴张了开、开了张,前面净是些想去当乌合之众一员却苦于太远没有马车来往的人群,由通知第一个人的“想上车20个铜币”到了花差花差前一个人通知他的“想上车2000个铜币”。听完,花差花差当即不耐烦地用蒲扇般的大手拨开了一个又一个挡路人,少有人敢吱声,林岛巨兽的名头实在是无人敢去试着碰一碰牢不牢。

    花差花差拎住了最靠前一个大奴隶两手之间的铜质镣铐,将20个铜币撒在他的面前,之后拉近他凑着自己的那即将吃人的双眼,随即向他咆哮到:“最快的马,最快的马。”转头怒视着身后指指点点、在他走来的路上留下一口口老痰吐沫的人群。全场鸦雀无声,霍铁斛也早早地登上了第一辆马车,无视了这群出自穷山恶水的刁民的乱哄哄一糟。

    霍铁斛的大奴隶一想到马上又要看到那双吓人的眼睛,死人般的目光,连忙在花差花差的手中使劲挣扎,可奈何其的大手伐木多年,握着手镣如同抚摸花蒺藜发梢般轻松惬意,只不过此时平添怒意罢了,大奴隶挣扎不得只能作罢,畏畏缩缩地嗫嚅道:“所有的马,小领主大人都套了车,不好办啊,巨兽。”

    花差花差本就心情急躁,哪听得清他在耳后说了些什么话,又是一转头拉近跟前眼神逼视,道:“你这鸟人说了些什么东西,就不能大点声来让我听听明白?”

    花差花差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终于不再缄默,打趣地说道:“人家叫你巨兽,你是真的跟巨兽一样,呆瓜得紧哩。没看他裤子都快被你吓湿了,让爷们来,让爷们来。”

    说罢,花差花差的嘴里又传出了声音,可这次却是轻声细语:“声音大一点朋友,我的耳朵不是很好。”

    小领主的大奴隶哪怕再见过世面,也没遇到过花差花差变脸如此快的人,只得木木讷讷地重复了一遍:“小领主大人把所有的马都套了车,不好办的巨兽。”

    话音刚落,花差花差的大手就松开了大奴隶的手镣,直奔最近的马车而去,嘴中净是些愤愤不满的粗话。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花差花差将车辕什么些麻烦的物件统统几拳轰烂,硬生生的空了两匹马出来。大奴隶到底也是怕小领主的鞭子问话,正壮着胆子上前阻拦,可花差花差那么一套,众人争相效仿,果不其然是乌合之众。而此时的小领主霍铁斛正端坐在他的豪华马车里闻着喷香的烤鱼,摸着喷香的小脚,哪有什么功夫,去管这些刁民。刁民是要管的吗?刁民是大老爷们能管得了的吗?

    只见得,众人中,花差花差跨一骑带一骑,背后的大斧子摇摇晃晃,锃亮的光头尤为明显,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往老屁股营地去了。

    “你不好办,那就不办。”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马匹全被牵走,马车少了一半,扒皮老鼠霍铁斛今天拢共收了20个铜币,再一次掀起车帘的时候。他愣怔地看着一团狼藉,大骂道:“刁民、刁民、刁民!”随后,作为林岛的负责人,还是只能让大奴隶驾车,一众奴隶跟在车后向老屁股营地缓缓前进。说不定那里发生的事情,也有油水可捞。

    林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花差花差就算携着两匹高大黑马也苦于地形复杂、弯弯绕绕不好施展其脑中另一个人的精彩骑术。好在第二天拂晓之际,花差花差就叩响了北大门。守门的大爷弄骞濑睡眼惺忪地踢掉了盖在身上的熊皮子,听到了震耳欲聋地叩门声,还以为是小领主霍铁斛过门的他忙不迭地冲向了北大门石墙之上,望不到人的他,只得恭敬地喊了一声:“霍领主大人好?”

    “好你天上娘个腿?别装逼倒怪的,赶紧开门!”花差花差都懒得走出让弄骞濑瞧得清楚是个谁。

    “这位兄弟诶,小领主霍大人有命,出入东西南北中五大门都是要缴过路费的哩。”乌鸦扑棱扑棱,花差花差拍门。深秋冷风瑟瑟,弄骞濑只能分辨这绝对不是小领主霍铁斛的声音,便一时之间变了副模样。板正的背突然就佝偻了起来,生怕北大门前的花差花差看见似的,语气拖沓、步履艰难,颤颤巍巍地走下门去,楼梯转角与北大门的远近仿佛就是他一辈子的生死之距。

    花差花差听了这鸟人说的鸟话便气不打一处来,也不说旁的,只是一味地拍着北大门的叩门。

    “别敲了,别敲了,这位弟兄。咳咳。现在呀只要您缴那么几个铜币给我,这北大门就是你的北大门了,您想什么时候开就是什么时候,咳咳,就是什么时候开的事哟。”两个人隔着一扇厚实的木门,谁也看不到对方。弄骞濑只觉得花差花差叩门声响,花差花差只觉得弄骞濑嗓音嘶哑。

    “那大爷您说,几个铜板是几个铜板呢?”弄骞濑只觉得花差花差的声音瞬间软糯可人,和刚刚的糙汉子之粗声简直是天差地别,说是个二八少女也不为过。便不由地愣怔在深秋冷风夜中。

    “你看吧,做人说话得和和气气,哪像你个粗人,上来只会好你天上娘个腿。这种天上出棺材的话也就你说的出来。”另一个声音洋洋得意了没多久,弄骞濑的声音就又从对面传了过来。

    “弟兄诶,不是,还有姑娘吗?按照惯例,弟兄就得付5个铜币,算上个姑娘嘛,一共只用给我20个铜币,那这扇北大门就是你们的北大门。”一说到铜币,弄骞濑全身上下的积极性好像都被调动了起来,看样子即将恢复之前在门楼上的状态。

    “弟兄得5个,就算上个我,也只不过是区区10个铜币,怎么是20个呢,大爷。给您数好了,10个铜币都在皮子包里,塞在门底下哩。拿着钱,快快些开门吧。”另一个的声音一番矫揉造作之后,还不忘朝花差花差说了一句,“看,这老不死的还瞧得我是个人哩。”

    花差花差自昨天心悸之时就不怎么和他打嘴仗,另一个声音见其还是这样,也就没再跟他扯东扯西。

    说时迟那时快,花差花差刚把皮子包了10个铜币塞在了北大门下暗槽里,对面的弄骞濑就好像隔着北大门、蹲在他面前等着铜币一般,刚塞下去就被其抽了出来。

    弄骞濑红着眼几近疯狂地看着捧在左手、包在皮子中的铜币,右手大拇指和无名指捻起一枚铜币,使了全身的力气、重重地捏了捏,顶着墙壁立了起来。就这样,弄骞濑立起了10枚铜币,深秋的冷风竟也为他对财富的恭敬停止了,此时此刻仿佛这个世界与他一起欣赏他面前刚刚完成的杰作。殊不知,外面的花差花差手都已经扣麻了。可还是不够啊。

    不规则但强烈的叩门声将沉浸于金钱世界的弄骞濑拖回了寒冷的现实,弄骞濑彻底清醒了。他拔高了嗓门,这时的他再也没有一点点花甲之年的暮气沉沉,有的只是像守护孩子一样守护还在花差花差手中10个铜币的决心与勇气。

    “还有10枚铜币,还有整整10枚铜币!”歇斯底里至极的咆哮冲入了花差花差的耳朵,也冲入了那另一个声音。

    北大门外平静了,有的只是乌鸦的哇哇哇。

    “算了,我对你们林岛人的为人处世本就抱着错误的评估。现在我对这些人不抱任何希望,做你该做的事情吧。巨兽,有的地方示弱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的确,的确也只有你这种娘娘腔喜欢浪费时间。这扇门已经不是很牢靠了。“花差花差不屑地说道。

    过了不到一刻钟,北大门外两匹孤零零的黑马不见踪影。北大门暗槽之上凭空出现了一个两米高的大窟窿,弄骞濑失魂落魄地瘫倒在满是斧凿的窟窿旁。驻守小屋的门毫无气力地挂在了门框上,他的熊皮不见了,他的孩子们不见了。